第五十六章 入城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蒼穹之魚字數:2817更新時間:24/06/29 15:57:11
    樑延壽選了十四人,都是精幹忠心之人。

    這種玩命的勾當,忠心肯定排在首位,其次才是能力。

    “爲我家事,連累諸位了。”陳玄烈端起一碗酒,遙敬幾人。

    “願爲兄長效死!”衆人將碗中酒一飲而盡,然後用力將陶碗砸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如若不死,當與諸位共富貴!”陳玄烈也只能畫畫大餅。

    “上馬!”樑延壽大聲道。

    衆人翻身上馬,十六騎風風火火向東而去。

    比起關中、洛中,中原自然更爲殘破,草賊號稱三十萬大軍,其中大部分都是裹挾而來的青壯,老弱婦孺的境遇可想而知。

    尤其是汝州,初夏時節,本該萬物生長,生機勃勃,但入目所見,只有一片廢墟,城池坍塌,村宅成了廢墟,宛如鬼蜮。

    田裏長滿了高高的蒿草,風吹過時,露出裏面成片的枯骨。

    野狗與禿鷲爭食腐屍,就連汝水裏面也臭不可聞,河水呈淡黑色,時而飄過一兩具浮屍。

    草賊大軍雖然走了,但百姓的日子並沒有因此好過。

    順着汝水進入許州地界,陳玄烈才感覺回到了人間。

    田裏的莊稼綠油油的,隨時有農夫提着弓刀巡視,時刻提防來往的流民。

    村寨修的宛如石堡,曲折蜿蜒,居高臨下,易守難攻。

    騎兵太過顯眼,陳玄烈只得棄了戰馬,扮成流民,跟着他們趕往長社。

    崔安潛好名聲,但也是一員幹吏,在許州賑以公粥,吸引了附近不少流民前去。

    “哎呀,崔節帥是個好官哩,這年頭誰管我們死活?”

    “可不是,這公粥養活了宋、曹、汝、鄧幾萬百姓!”

    流民們一聲聲的誇讚着崔安潛的功績。

    誰給他們一口飯吃,讓他們活下來,誰就是他們的再生父母……

    走了四日,才趕到長社。

    本以爲會是人山人海的混亂景象,卻不料一切井井有條,一片片的茅草屋頂被夏風輕輕掀起。

    流民中的青壯還被召集起來,修建營壘、塹壕,翻修城池,還向城中運送木頭石頭,一看就是爲大戰準備的。

    崔安潛雖出身士族,卻並非無能之輩。

    王仙芝聞其名而不敢入忠武鎮,足見其能。

    陳玄烈心頭陰影更大了,與這樣的人過招,真能順利救出陳田兩家的人麼?

    “兄長,我先率三個兄弟入城打探一番。”樑延壽在身邊低聲道。

    “不必了,許州我比你熟,一起進去。”

    不過入城也是一件麻煩事,守衛會仔細盤問每一個人入城之人,若是帶着兵器,更會引起守衛的警覺。

    不得已,只能將刀劍盔甲刨個坑賣了,衆人分散入城。

    樑延壽幾人入城還算容易,監門吏只是稍加詢問。

    但輪到陳玄烈時,監門吏卻神色一變,“你從過軍?”

    從沒從過軍,氣勢都不一樣,無論如何隱瞞,都逃不過有心人的眼睛。

    “小人原是汝州土團,被草賊擊敗,無處可去,投許州討口吃食,求條活路。”

    監門吏三角眼閃來閃去,“我怎見你有些眼熟?汝州土團可沒你身上殺氣重。”

    陳玄烈沒想到第一關都這麼難,自己也是許州人,還是牙兵,自然面熟,若不是去了三年多,早就被人認出來了。

    “監門說笑了。”

    “我沒有說笑,你來城中做甚?”監門吏盯着陳玄烈,目光如刀子一般在臉上刮來刮去。

    三個披着皮甲城門衛靠了過來,手按着刀柄。

    “尋親。”陳玄烈思索着要不要直接動手,但見到城頭豎起的弓箭,也就打消了此念,身上沒有盔甲兵器,又沒有戰馬,動起手來必死無疑。

    “親眷姓甚名誰,家住何處?”

    “歸仁坊,杜彥忠。”陳玄烈沒有絲毫慌亂,淡定自若的一個死人的名諱報了出來。

    身後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

    就在此時,身邊忽然傳來一陣驚呼,“賊,有賊!”

    就見幾人驚慌逃竄,人羣一陣混亂。

    監門吏的注意力頓時被吸引過去,手一指,三名城門衛追了上去。

    “近日賊人頗多,爾等各自看好要緊物什,莫要被竊了。”監門吏對人羣嚷嚷着,又衝陳玄烈甩甩手。

    陳玄烈鬆了一口氣,總算矇混過關……

    忠武鎮爲天下大鎮,乃朝廷在關東的壓艙石,眼下草賊正肆虐周邊,戒備自然無比森嚴。

    步入城中,一股熟悉之感撲面而來。

    許州自古便是中原重鎮,還算保存了幾分盛唐時的繁華,人影幢幢,車水馬龍,彷彿換了人間一樣。

    就在陳玄烈愣神的功夫,身後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五郎別來無恙乎?”

    陳玄烈一驚,望了過去,果然見到一張熟悉的臉,“你……怎麼還沒死?”

    來的不是別人,正是之前在邠州消失的李師泰!

    但他在這個時候出現,陳玄烈有種不好的預感。

    善者不來,來者不善。

    李師泰聞言不悅的皺了皺眉,“莫非五郎希望我死?”

    陳玄烈趕緊換上一張笑臉,“豈敢豈敢,都是落難之人,少將軍出現在此,定不是意外相遇?”

    方纔的幾個賊人說不定就是他弄出的動靜,故意分走監門吏的注意力。

    無論如何,李師泰能安然無恙的出現在此,肯定有些實力。

    崔安潛的軍令上說隊頭以上皆斬,李師泰是營指揮使,也在殺頭的行列之中。

    “偶然路過城門,恰巧遇上,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我爲伱引見幾人,一同商議如何營救被羈押的親眷。”

    陳田兩家被拿了,李家自然也跑不了。

    別看李可封身爲都將,在陳玄烈面前高高在上,但放在忠武軍內,不過一不入流的下將而已。

    想起當日返回許州時,李可封親口說過,準備告老還鄉,過太平日子,一轉眼就人頭落地了……

    “少將軍有令,玄烈豈敢不從。”

    “都是待罪之身,還談什麼少將軍?你我一路人,癡長你幾歲,可以兄長相稱。”

    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

    在原州時,利益不同,也就各懷鬼胎,但現在卻是一條繩上的螞蚱,陳家田家不好受,李家同樣遭了大難。

    崔安潛乃節度使,手握整個忠武鎮的生殺大權,僅憑自己這點實力還真難辦成事。

    但有李師泰相助,成功機率大大增加。

    李家的實力比陳田兩家強,在忠武鎮中認識的人也多一些。

    李可封被殺,李師泰更仇大苦深,救人之心更爲迫切。

    “李兄!”陳玄烈爽快的喚了一聲。

    李師泰微一點頭,在前帶路,陳玄烈一行人分散跟隨在後。

    穿過幾道坊牆,便來到一處小閣,幾個衣衫暴露的女子在二樓賣弄風騷。

    陳玄烈一愣,李師泰現在還有閒情雅緻逛窯子?

    不過來都來了,也不差臨門一腳,便跟着他進去。

    幾個女人迎了上來,被李師泰揮手推走,直步上了二樓最裏面的一間廂房,拉開門,裏面坐着兩人,各自摟着一名花枝招展的女人。

    雖然穿着常服,但身上那股同類的殺伐之氣掩飾不住。

    陳玄烈還沒說話,右邊軟榻上坐着的一人哈哈笑道:“這便是陳家五郎了?”

    此人生的隆眉廣額,龍睛虎視,頗有氣勢,不過臉上的笑容有些油膩猥瑣,泄去了身上的幾分氣勢。

    陳玄烈叉手。

    李師泰介紹道:“這位是王八兄,左軍列校。”

    這名字讓陳玄烈一時沒反應過來。

    王八兄笑着拱手,“舞陽王建,族中排行第八,五郎若不介意,以後喚一聲八兄也可。”

    王建!

    陳玄烈心中一震,這可是大人物,不過現在還只是一個列校,又叫牙校,比都將低一級,與李師泰的營指揮使品級相當。

    李師泰又指着旁邊深沉漢子道:“韓建韓五郎,左軍前營指揮使!”

    陳玄烈連忙拱手,這位也是大人物,“見過五兄。”

    韓建面無表情的點頭示意,便繼續狎玩懷中女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