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三章 一切爲了世界的存續

    隨着劇烈的顫鳴聲，這座埋藏於浮空山脈內的銀龍城市也拉響了某種刺耳的警報。

    原本井井有條的銀龍市民們也紛紛果決的放下了手頭的工作，開始有序的飛向懸空的‘中心大陸’進行避難，而身負哨兵與戰士責任的成年以上銀龍，則滿臉警戒的盤旋在城市上空，護衛在塔瑪拉的身前，隨時準備迎戰。

    只是眼前所發生的一切，都讓一頭霧水的李維彷彿身處夢中。

    到底...發生了些什麼...

    入侵者？

    能夠被這位銀龍城主稱之爲入侵者並被如此慎重對待的，絕對不可能像是之前那些任由異化銀龍宰割的獸人們。

    他們只配被稱之爲養料。

    除非他們的獸人之神格烏什親臨此地還差不多。

    難道是另一個虛空生物？

    李維曾經於沉睡中時，遭遇過虛空星神墨菲特蘭的精神侵蝕，在那段漫長悠遠的黑夢中，他曾見過這些虛空生物出於本能的互相吞噬的畫面。

    而懼亡者們也是利用這一點，趁着星神們在滅亡了古聖後互相廝殺虛弱之時，堵上整個種族的命運，並利用古聖研發出卻還沒能搬上戰場的黑科技，將這些星神碎片製作成了令半個星河都爲之顫抖的世界引擎。

    可即便是銀龍教士們似乎也對這個命令感到極爲震驚，卻不敢怠慢迫在眉睫的危機。

    “以仁慈女士塔瑪拉之名！開啓庇護所———永恆之地！”

    在幾名掌控祕匙的教士的聯合操控下，李維只覺得腳下的大地再次輕顫，純金屬構造的洗禮廣場，竟是緩緩裂開了一條通往地底深處的通道。

    “騎士長，排查潛在威脅的任務就交給你們了。”

    “這正是我們的榮耀所在！”

    格拉茲特昂起腦袋，眼中彷彿燃燒着熾熱的火焰。

    ‘要不要在這裏阻止它！’

    李維這個想法剛剛浮現而出，就看到這頭冒牌銀龍騎士長旋即一扭腦袋，發出一聲低頻意味莫名的吼叫聲。

    那些原本還對母親的洗禮有些依依不捨的灰騎士們紛紛痛苦的嘶吼，竟是按照對方的意志，一窩蜂的隨着格拉茲特衝進了沉積了一層厚厚灰塵的金屬通道中。

    ‘必須得盯住這個傢伙！該死的，要是扎瑞爾在就好了！’

    已經來不及阻止對方的李維，只能混雜在一羣異化銀龍中間，緊緊的尾隨在這頭危險的惡魔主君的身後。

    這條通道明顯已經很多年沒有開啓過了，幾乎剛一進入，鋪面而來的就是陳朽而渾濁的味道，這對於普通人類來說幾乎是致命的環境，不過對於李維他們這些能夠肆無忌憚的在各個險惡的位面直來直往的巨龍來說，沒有任何阻礙可言。

    只是纔剛進入這通道中不久後，李維就冒出了一陣極其強烈的違和感。

    通道很寬敞，足夠三個李維本體並駕齊驅，但明顯可以看到很多大型的金屬集裝箱堆疊在空曠的空間中。

    雖然那些集裝箱明顯有被打開過以獲取物資的跡象，但似乎由於此地對於銀龍族羣的神聖性，並沒有對於此地做出過多少龍爲的改造，因此即便牆壁上的漆色早已在時間的腐朽下剝落，很多陳設也已經完全損壞，卻依舊大致保留着原有的模樣。

    也正是因爲這一點，李維漸漸注意到了那些只有米許高的金屬欄杆、‘狹窄’的逃生通道和佈滿鏽跡的金屬門。

    甚至...他還看到了位於角落的一隻已經沒有光亮的...疑似監控攝像頭的裝置...

    這一切都讓李維彷彿有種又穿越了一次的荒誕與撕裂感。

    也正是那一刻，李維彷彿終於找到這種強烈違和感的源頭了...

    這裏的一切，都是以‘人類’、或者說至少是以人型生物爲主體而建造設計的！

    至於爲什麼這個通道能夠讓身爲巨龍的他們暢通無阻的出入...

    那是因爲，這裏原本就是一座貨品物流倉儲啊。

    “城主大人，這裏沒有發現潛在危險目標！”格拉茲特如同最忠誠的騎士一樣帶着宛如瘋狗般的異化銀龍們很快排查了整個開闊的空間，高聲稟告道。

    “很好，託利斯塔娜，歌德，你們留在這裏。”

    就見銀龍城主不時何時已經不知道用什麼辦法變形成了一名人類，在對兩名晚輩發出不容置疑命令後，這才對着身旁的一名銀龍護衛道：

    “斯科特裏安，安排難民進入永恆之地進行避難的工作就交給你們了，其他哨兵，都跟在騎士編隊後方。”

    “是！”

    “騎士長，帶着灰騎士們，跟我來，也到了...該讓身爲繼任者的你，去瞭解你們所肩負的使命的時候了。”

    銀龍城主說着這句話的時候，目光也順勢看了一眼身在龍羣中的李維。

    格拉茲特垂下眼眸：“那是我的榮幸！”

    遠處的託利斯塔娜昂着腦袋望着遠去的李維一行巨龍，似乎想要對他說些什麼，但礙於這樣嚴峻的場合，終究選擇了沉默。

    隨着大部隊朝着這座疑似人類建造的金屬基地向內部深入，那些以人爲服務載體而設計的通道頓時就變得異常狹窄起來，以至於絕大部分行程，以格拉茲特爲首的‘灰騎士’們都只能一個個排着隊硬擠過去。

    不過可能也正是因爲這個原因，這條已經反覆被這些巨龍們不知道蹂躪過多少次的通道早就被擠得嚴重扭曲變形，金屬艙壁上更是被硬度極高的龍鱗刮的滿是痕跡。

    當時爲了躲避來自‘舔舐者’們的追擊而將體型縮小至幼龍大小的李維在這時反而免受了這樣的折磨，而也由於他小巧的體型，讓他這一路上可以用近乎人類相似高度的視角，來沿途觀察着這座充滿了疑團的‘永恆之地’。

    許是因爲通道過於擁擠，前面的灰騎士們因爲過度的摩擦突然互相撕咬起來，雖然第一時間被銀龍城主制止了下來，卻依舊將沿途的一閃金屬們給擠開了巨大的豁口。

    而李維也得以通過這個縫隙朝着內裏瞥了一眼...而僅僅是這一眼，就讓他眼瞳驟縮，渾身的鱗片都微微立了起來。

    引入眼簾的竟然是成排成排的...培養槽...

    其中絕大部分培養槽都是空置甚至支離破碎的，但其中有一些，依舊殘留着早已乾癟的未知生物，絕大部分李維完全分不清是什麼種類，但其中數量最多的一種，李維卻是曾經有幸在伊格的耐瑟生物起源集的化石標本中看到過...

    那是一羣類人型的蜥蜴人...名爲...巫虺。

    那是在大概距今三萬六千多年前，也是整個科瑞爾學術界被公認的歷史上生物起源的時代，名爲———雷霆年代。

    那個蜥蜴類創造者種族建立了一個名爲撒魯克巫虺的帝國，主物質位面的大部分土地被他們征服，並創造了納迦、翼蜥人、戰蜥人、蛇人以及其它無數早已滅絕的種族。

    甚至就連傳說中的魔網...都是由這個種族所構建，並被初代魔法女神所繼承掌控。

    只不過後來也不知道是因爲發生了一場天災，亦或是大內亂，最終帝國分崩離析。

    這是模糊不清衆說紛紜的歷史推斷...

    如果在一年前，李維大概還會將信將疑的接受這種論斷...

    可在一年前幫助新入職魔法女神的安娜掌控魔網時，伊卡洛斯分明就說過...

    魔網原本就是它的一部分...

    那麼...到底是當年那羣蜥蜴人在伊卡洛斯的幫助下構建了魔網...

    還是伊卡洛斯、或者說是伊卡洛斯背後的‘人們’...創造了巫虺人和那些早已被滅絕的種族...

    等等...李維分明記得伊卡洛斯說過...它的真實身份其實是一艘飛船的艦載主機來着...

    難道...自己此刻身處的地方，根本就不是什麼星界基地...

    而實際上是一艘...星際飛船？

    可爲什麼一羣星界銀龍，又會將這裏當做什麼神聖的‘永恆之地’？

    李維也頓時被自己這一連串冒出來的想法給整懵逼了。

    可是還沒待他多觀察尋找更多有用的線索，身處狹窄隧道的他就被身後的‘兄弟姐妹’們裹挾着繼續向前。

    在路過又一扇門時，想要拉開一條縫隙康康的李維腳下一頓，當即就踩到了身後一位‘兄弟’的爪子。

    “吼！”身後當即傳來一聲充滿憤怒的低吼。

    “吼！！！”察覺到對方想咬他的屁股，李維當即扭頭，怒目圓睜的用更大的嗓門吼了回去。

    “嗚...嗚嗚...”

    身後的一衆兄弟姐妹們當即就險些被嚇尿了，垂着腦袋夾着尾巴發出狗子般的陣陣低鳴。

    連帶着身後的銀龍哨兵們都因這一幕目瞪口呆。

    似乎怎麼也沒想到，明明一頭‘幼龍’，居然對這羣野蠻殘暴的灰騎士們具有這麼大的威懾力。

    看着他們‘臣服’的模樣，李維終於滿意了，不過遙想到外界緊迫的‘入侵危機’，也暫時放棄了探索這疑似‘飛船’的衝動。

    畢竟...如果他的重重猜測沒錯的話，這裏某種程度上，就是他和希爾維的...家啊...

    即便不知道自己眼前經歷的一切究竟是早已註定的歷史，還是於混亂中存續的現在，他依舊不想看到這裏遭到破壞。

    在通過這段令聽覺飽受折磨的旅途後，前方的空間又陡然開闊起來，至少有十幾層樓那麼高，就如同另一個倉儲空間...

    不，在看到諸多複雜管道和那成堆成堆的‘彈藥’後，李維當即明白，這裏...也許更像是‘火控中樞’。

    只不過很明顯的，李維能夠看的出來，這裏有明顯被改造過的痕跡，被巨龍們改造過的痕跡。

    這種改造的程度，大概就像是將星際時代的能量發射器，直接改造成了中世紀燧發點火的...線膛炮。

    而隨着李維的目光從那些令他眼花繚亂的炮管上挪開，越過龍羣，看到大廳最深處的那個龐然大物時，整個身體陡然僵住...

    “這怎麼可能...它...怎麼會出現在這兒...”李維的咽喉中近乎呻吟道。

    大廳深處，威嚴矗立在這種金屬殿堂中的，赫然是一尊身披殘破戰甲的...巨龍。

    李維曾經於來時的路上見過祂的雕像。

    正是被星界銀龍們所信奉的...

    偉大的永恆之輪與陰影吞噬者。

    所有巨龍的創造者。

    包容萬有的九面龍神———艾歐！

    如果僅僅是見到這位偉大的存在，李維也不至於失態...

    真正讓他陷入無措而迷亂的是...

    此刻他的胸口，一把充滿了宗教色彩的銀色長槍，赫然被對方抓在雙爪中，長槍的盡頭，沒入對方的胸口...

    如果不是二者不論是模樣還是神態都完全不同，李維都快要懷疑這是不是自己與星神融爲一體後又被封印在衆神殿後又跌落至主物質位面的那具...

    星神之軀了...

    就在李維滿腦子不可置信，在格拉茲特滿眼的迷醉和狂熱時，銀龍城主以及一衆哨兵對着一片黑暗的陰影躬下身軀，頭顱低垂：

    “拜見王子殿下！”

    於是一道充滿了難以掩飾疲憊的聲音自空曠的大廳中響起：

    “你們...來了...”

    李維循聲望去，就看到一名身着華貴銀甲頭生一對虯角的半龍人自陰影中緩緩轉過身。

    他環視所有來到這座大廳中的巨龍，待看到那成羣的灰騎士時，眼中雖未出現半點波瀾，可話語卻依舊爲之一頓，感受着來自外界的震動，方纔道：

    “又要開始了嗎？”

    銀龍城主將頭顱垂的更低：

    “一切...皆是爲了世界的存續！

    “一切...皆是爲了龍神冕下的遺志！”

    銀龍王子深吸口氣：

    “那就...開始吧。”

    “騎士長！”城主看向格拉茲特。

    格拉茲特則再次發出低吼，於是收到信號的所有灰騎士齊齊發出嘶吼，然後在李維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撲向了艾歐...

    在這位身爲巨龍的創造者與包容萬有的龍神身上撕咬起來，可被他們撕咬下來的，唯有一種晦暗的陰影。

    而隨着灰騎士們將這陰影吞嚥下去後，眼中很快露出痛苦與掙扎之色，就像是被某種存在...迅速侵染...吞噬...

    這一幕似乎並不是第一次被這些哨兵所看見，但即便如此，他們眼中依舊流露出不忍之色。

    “不...”李維眼中也忍不住流露出痛苦之色。

    “快！你們想讓他們白白犧牲，讓王國瀕臨毀滅嗎！”

    “一切！爲了世界的存續！”

    就見一名哨兵飛起，將一頭即將被陰影吞噬失控的灰騎士抓住，塞進一座‘炮管’中。

    伴隨着嘭的一聲轟鳴聲，在狂暴加速的撕扯下分崩離析的灰騎士們，就這樣被一個個自‘中央大陸’延伸出的金屬管發射出去，衝入了那如蜂巢般的重重隧道，轟向王國邊境，然後於半空中終於所有情緒消失殆盡，化作一張只有嘴巴的虛空觸手，開始瘋狂的朝着一艘在山脈外圍隧道騰挪轉躍急速飛行的飛船撲擊而去。

    它們...就是城主口中的...

    斯塔圖特防御者！

    而他們的王子，則見證着他們爲王國的付出與...

    犧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