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二章 退休的提爾 此間的惡魔

    晨曦之主洛山達似乎對這個答案早有預料，但依舊鄭重的對提爾道：

    “謝謝，爲你所做的一切，你的正義神職，我會爲你保留下來，望你，早日歸來。”

    提爾笑着點了點頭，坦然接下了對方的致謝，然後道：

    “神職你就拿去吧，我已經用不上了，石板被盜，接下來的世道，往日的和平，怕是一去不復返了。”

    “也好。”洛山達緩緩點了點頭。

    一旁的海姆卻是發出一聲不屑的嗤笑聲，似乎極其不爽對方的這種虛僞。

    洛山達的目光轉而落在了海姆身上，沉默了半響道：

    “我知道因爲黎明之劫和娜麗餌的緣故，你一直對我懷恨在心，對此，我很抱歉，可我還有更加重要的使命尚未完成，所以短時間內，我都勢必沒辦法給你一個交代。”

    說道這裏，他在心底補充了一句：

    ‘因爲在那之前，我都必須活着...

    ‘不擇手段的活着。’。

    待看到海姆依舊一副不屑一顧的模樣，他沒有再繼續解釋，轉而對提爾躬身一禮，就此轉身，化作一道晨曦般的微光消失離去。

    而隨着晨曦之主的離開，原本像是靜止在半空中的雨水重新灑落，落在提爾斑白凌亂的頭髮上，落在他堅毅而滄桑的面龐上，落在他那身失去了金色光輝而顯得有些陳舊的板甲上。

    與此同時，那些同樣因洛山達到來而齊齊化作雕塑般的路斯坎人重新恢復了生動。

    他們從頭到尾就像是沒察覺到那位晨曦之主的到來一樣，只是在看到鐵堡聖殿忽然坍塌，身爲會長的阿克勒姆又離奇消失，出於本能的前來查探，結果就看到了那兩個‘越獄而出’的‘聖武士’，當即大驚的喝道：

    “這裏也跑出來了兩個鐵罐頭，弄死他們！”

    “是！頭兒！”

    “其他的鐵罐頭怎麼辦？”有人問。

    “武力反抗的一律射殺，其他的先控制起來，等找到會長再說！”

    似乎也覺得這兩個面孔有些陌生的聖武士似乎不太好惹，於是周遭幾十名路斯坎人齊齊衝來，更有幾聲刺耳的弓弩聲響起。

    望着射來的箭矢，迎面斬來的刀光，已經失去雙眼的提爾都像是真的沒看見一樣無動於衷。

    反倒是他身後一直因爲洛山達的話而陷入沉思往事的提爾突然慍怒的擡首，將手中的重劍朝地面一插：

    “滾！”

    這聲斥責宛如實質般擴散出去，一時間，整個鐵堡內所有正持械行兇的路斯坎人就像是被一堵無形之牆撞的人仰馬翻，痛呼聲不絕於耳。

    可反觀那些被囚禁在各個石室內的聖武士，不但屁事沒有，更是在一道道降臨的聖光下恢復如初，輕鬆的就掙脫了忽然腐朽的鐐銬。

    “神...神蹟降臨了！快跑啊！”

    原本就羣蟲無首的路斯坎人終於反應了過來，看着那些重獲自由對他們虎視眈眈的聖武士們，被這突然降臨的神蹟給嚇的落荒而逃。

    “吾主！”

    相比起那些大多沒什麼虔誠信仰的路斯坎海盜們，這些聖武士們無疑更加識貨，齊齊來到提爾和海姆跟前，單膝跪下，神情虔誠而激動。

    可提爾的話卻宛如石破天驚：

    “我...已經不是你們的神了，日後一切維護正義、公正、律法之事宜，皆可向護衛之神海姆、受難之神伊爾馬特，晨曦之主洛山達禱告。”

    所有人皆是被提爾的這番話震驚的目瞪口呆，似乎從來都沒想過會碰上這樣的場面。

    他們此刻的心情，大概就像是某些藍星人信仰了一輩子的耶穌和佛陀某天突然降臨顯聖了，還沒來得及開口禱告許願，結果就跟他們說：

    ‘不用信仰我了，我已經正式退休了...以後有啥事找我同事就行...’

    那是足以顛覆三觀的畫面。

    而此刻這些月影島聖武士們，就面臨着這樣的精神衝擊。

    若不是護衛之神海姆在一旁，加之絕大多數聖武士都是同時信仰正義三神，恐怕此時已經信仰崩潰了。

    而提爾此刻卻像是一個重新獲得自由新生的老小孩一樣笑的極爲豁達燦爛，轉而側首對護衛之神寄予厚望道：

    “海姆，以後，就辛苦你了。”

    海姆聞言嘴角抽了抽，就差無語望蒼天了，一時間竟是有些羨慕看似失去了一切的提爾。

    如今提爾被提前‘革職退休’，諸事不管，或者說想管也管不着。

    伊爾馬特則將自己與混沌魔犬柯茲夫一起流放到了喧癲空隧，多半也很難對主物質世界的一切做出有用的反饋。

    雖說晨曦之主洛山達名義上接過了提爾的職責，但在海姆眼中，那個沒有絲毫擔當的傢伙，就是個整天只知道躲在大地母神裳提亞神界裏做縮頭烏龜算計這個算計那個的小白臉。

    當年若不是他不顧勸阻的掀起那場險些席捲整個神界的黎明之劫，他的愛人娜麗餌也不會因此而隕落。

    因此想讓他海姆跟洛山達共事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的。

    沒直接一劍捅死那個虛僞的混蛋，就已經是他海姆涵養好顧全大局的表現了。

    可這樣話，維護世界正義諸事的職責，可就真的全都落在他一個人身上了啊。

    這一刻，海姆只覺得自己肩上...是如此的沉重，沉重到讓他彷彿深吸口氣，都會有種彷彿要窒息的感覺。

    但即便如此，他依舊重重的對提爾點了點頭，承諾道：

    “放心，一切有我。”

    提爾露出如釋重負的笑。

    “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要不先去我的神殿...”海姆關切的問道。

    提爾臉上卻是露出純淨的笑容打斷道：

    “我已經在神殿待的夠久了...餘生，我想去大陸上轉一轉。”

    海姆也露出羨慕的神色，想了想，將肩上的藍色披風解下，半蹲下身，將其披在眼前這位亦師亦父般的男人肩上：

    “那祝願你，有一場愉快的旅途。”

    提爾大笑起來：

    “這是我這輩子聽到的最真摯友善的祝福，謝謝你，海姆。”

    海姆起身望天，化作一道光消失在天際。

    提爾則望着那道光消逝的方向，臉上的笑容也隨之斂去，悵然若失。

    ......

    也許在神靈們的感知中過了很久的時間，在凡生的眼中只過了一瞬。

    考威爾城，自然聖殿。

    剛從支離破碎的試煉戰場中迴歸的李維，就聽到了聖殿被炮擊的轟鳴聲與聖殿外雜亂的喊殺聲。

    “已經打進來了嗎？”

    李維二話不說，直接拎起將腦袋靠在自己腿上從試煉戰場內睡到現實中的艾黎，帶着加爾文直接於聖殿內傷員們、避難者們的側目中快速步出大殿。

    讓他稍稍鬆口氣的是，考威爾的城牆只是剛破不久，大部分潰軍還在朝着自然聖殿這邊撤退，準備重建防線。

    而已經負傷的祭司長爲了不波及自然聖殿，再次跟蘇爾傑克麓戰纏鬥起來。

    可以看得出，因爲月影島上接連發生的神祕變故，尤其是先前自自然聖殿升騰而起的神力光柱和北方驟然降臨的三道聖光，都讓蘇爾傑克有些分神無心戰鬥，否則恐怕祭司長早有生命危險。

    李維剛一出聖殿大門，就將目光鎖定在了這位路斯坎元帥身上。

    驟然被一頭巨龍盯上的蘇爾傑克也若有所覺，當即一個力場法術將已經精疲力竭的祭司長給排斥出去，轟進了一所着火的民居中。

    “你就是雷納特口中那頭銀龍，米納斯提里斯之主？”

    蘇爾傑克也將目光落在了剛從大殿中走出的李維一行人身上，眼前沒有其他可疑的存在，稍稍鬆了口氣。

    大步前行的李維沒有迴應。

    他甚至沒有去正眼看對方一眼，而是目光一一從那些目光空洞的路斯坎士兵、從一些‘自相殘殺’的弗族人身上掠過，這才緩緩將目光落到對方身上。

    在李維看來，對一個將死之人說話，實屬沒有必要。

    在開戰之初，李維手中就有一份關於路斯坎主要成員的情報名單。

    眼前這位應該就是路斯坎五大元帥之一的蘇爾傑克了。

    蘇爾傑克，21級主惑控派系法師。

    惑控系法術能影響別人的心智，控制其行爲，某種程度上和加爾文的靈能法術效果很像，只不過法術原理不太一樣，前者是利用【魅惑】、【脅迫】等法術強行脅迫目標以某種方式行動以達到目的，或者改變其思維方式，而後者更近似於在心靈層面上直接催眠、洗腦，發自本心的以施法者的目標爲行動宗旨。

    談不上哪種更惡毒，純看使用者的使用方法。

    至少李維從來沒聽說過加爾文利用過自己的靈能法術謀取私利，或是強行扭曲自己人意志的事情。

    但眼前這位就不同了。

    其在路斯坎本身就聲名狼藉，是個令無數底層平民、甚至是同僚恐懼的對象。

    只因其在晉升傳奇前，就有利用惑控系法術蹂躪榨取學徒的習慣，甚至有過利用惑控系法術暗中脅迫政敵以爭取上位支持的事情。

    如果說這些只能算是私德虧欠的話，那麼其能在這麼短時間內攻入考威爾城，無非是戰前就通過施法材料暗中【脅迫】了大多數路斯坎中低層軍官和路斯坎士兵，從而達到讓並不信任他的軍隊如臂指使的目的。

    李維的確是喜歡招攬人才，甚至頗喜歡撬人牆角，就比如從前那些幽暗地域在格爾索恩爲卓爾們廉價勞工兼人形按摩器的倒黴蛋們，又比如從前同樣歸屬於路斯坎的布拉斯卡。

    但布拉斯卡頂天只能算是個爲了理想走了些彎路的技術宅，就說幫一些貴族名媛製作懲戒出軌老公的‘迷你斷頭臺’...額，這個的確的確過分了點兒...

    就說這傢伙幫一些海船做保鏢，甚至爲此硬鋼過路斯坎海盜，也只能是說用勞動換資源。

    屬於私德有虧，大節無礙的範疇。

    加上布拉斯卡的確是技術過硬的典範。

    澤蘭迪亞能夠在短短四十多年就實現制式魔像流水線量產，布拉斯卡，功不可沒。

    像布拉斯卡這樣有夢想的技術宅，只要你能夠提供一個不愁吃穿的研發環境，他就會死心塌地的跟着你。

    所以李維對布拉斯卡一向信任有加。

    但像蘇爾傑克這麼一個工於心計、媚上欺下、利用法術扭曲屬下心智的存在，李維招降過來是給自己找不自在嗎？

    最重要的是，已經有了加爾文這麼個優秀的首席馬仔做對比，蘇爾傑克這位止步於21級的傳奇法師，就是個垃圾堆裏的渣滓好嗎？

    此刻的李維，就像是個冷血的《三國志》玩家，仗還沒打完，就已經給敵方的辣雞主將判了死刑。

    天上的蘇爾傑克可不知道李維此刻的心理是怎麼想的，只是覺得對方看自己的目光冰冷而又詭異，當即就有種極其不好的直覺涌上心頭。

    就彷彿有個聲音在他耳後瘋狂吶喊道：

    “離開這裏！離開這裏！快離開這裏！”

    這讓他產生了一種莫名其妙的鬱憤與荒誕感！

    眼前這頭銀龍憑什麼可以如此傲慢無禮！

    可對方連傳奇都還不是啊！

    難道附近還有一位沒有出現的傳奇？

    蘇爾傑克當下打定主意，準備離開這裏。

    他選擇相信自己的直覺。

    只可惜等他猶豫的這幾秒間，已經有些晚了。

    當即愕然的看到那名化作人形的銀龍竟是將手中的那個‘鐵罐頭’騎士徑直朝着自己擲來！

    那一瞬間，蘇爾傑克甚至開始懷疑對方到底還是不是傳說中守序善良的銀龍了？

    這是拿手下騎士的命送死嗎？

    蘇爾傑克手下卻是不滿，直接一個解離射線就砸了過去。

    可就在射線即將落在艾黎身上時，這頭小惡魔對危險的直覺就讓其剎那間從沉睡中甦醒，本能的就將腦殼上的牛角盔摘下砸了過去，和那道解離射線互相湮滅。

    蘇爾傑克心下一驚，本能的就是一個無形的【心智惑控】看向對方的雙眼，然後他就發現自己彷彿看見了人生中的至美...看見了自己初戀情人。

    可轉眼間這位初戀情人又化作了眼前的模樣。

    正是魅魔的看家天賦技———【魅惑】！

    就見這位身穿板甲的絕美少女像是生着起牀氣似的甩了甩那頭如火般的酒紅色長髮，抿着紅潤誘人的脣，然後揚起手中長劍，朝着他一劍斬出。

    那一瞬，就像是被深淵某個惡魔大君盯上了一般，可怕的邪惡靈氣如山如海般壓來。

    【酸液———爆裂巨劍】！

    可怕的綠色巨劍當場爆裂，如同狂暴的硫酸雨混合着颶風朝着蘇爾傑克噴涌而出。

    許是那股滔天的邪惡讓陷入美好夢境的蘇爾傑克一瞬間驚醒了過來，直接一個高等傳送術離開了那片死地。

    身後瞬間想起無數麾下的慘嚎。

    後知後覺的蘇爾傑克面色發白後怕的看向身後，那是如同煉獄般的景象，本已淪陷被他們佔領的考威爾城區，直接出現了一道扇形的巨坑，巨坑之下正冒着急劇刺鼻氣味的白煙，坑中，已經連骸骨都被融化不見，只餘一灘泛着噁心顏色的血水。

    “這...究竟是怎樣的怪物啊...”蘇爾傑克只覺得心靈都在顫抖。

    逃！逃離這裏！立刻！

    可還未等他付諸實施，就發現一道人影不知何時出現在他的面前。

    噗嗤！

    李維利用加爾文的靈能法術掩護，直接將其一劍削首。

    他將蘇爾傑克的腦袋無聲高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