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八章 爽死了

    行進山脈，‘珍妮薩爾’巢穴。

    這個時間點，除開那些有任務在身的戰鬥人員，都是最忙碌的時候。

    即便是像瑪莉亞這般大的孩子，往往也要幫助大人們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

    比如爲鞣革工作尋找樹皮、礦物鹽等配置硝皮液，去金屬制品作坊收集廢料再利用，幫從卡琳河裏打出來的河蚌開殼取珠，和這些繁重的工作相比，在深山裏採桑葉回來喂蠶反倒是較爲輕鬆的工作。

    能夠有些溢價的奴隸，大多是有些手藝的傍生的，也正是靠着這些被解放出來的勞動力這些年的無私付出，才讓珍妮薩爾能夠勉強維持到現在。

    就像藍星的那些草創的公司，在等到外來融資到來之前，首先，你必須得活的下去。

    只是今天卻是有些格外的不同。

    當他們清晨目送着那三百名身着他們‘珍妮薩爾’血色戰裙的騎士大人向着無邊的卡琳沙漠遠去時，許多人並不是很看好他們這一次的行動。

    因爲絕大多數普通人，並不能通過一些細節判斷出職業者的大致戰力區間，這是只有一些經驗老道的戰士、冒險者和職業者才能掌握的一項技能。

    在絕大部分平民的樸素認知中，戰鬥的勝敗往往是根據人數的多寡來判定的，哪怕是他們‘珍妮薩爾’在行動時，也是以局部絕對優勢兵力取得勝利。

    龐特交易所押運的可是好幾千人，怎麼看也不像是區區三百人能夠救的回來的。

    是以有人忍不住生出一些陰暗的想法：

    若是他們一去不回了，那麼他們留在這裏的那些華麗的騎士板甲和那臺會動的金屬大車，是不是就成了他們珍妮薩爾的財產了。

    尤其是那臺堪比棺材似的金屬櫃，也引起了很多人的猜測。

    只不過當有人試圖去觸碰那些被留在石制大廳的鎧甲時，卻是被負責巡視的半精靈遊俠擒下，當場示衆並給了那人十鞭子，以示懲戒。

    於是再也沒有人膽敢去觸碰這些北地騎士們留下的財產了。

    傍晚時分，當那些重新換上了染血麻袍的騎士們帶着浩浩蕩蕩的奴隸回到行進山脈時，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一幕震撼了。

    他們數了數人數，去時三百名騎士，回來時卻只剩下一百人了，但他們卻足足帶回來了近六千人。

    ‘想必...這些騎士大人必然經歷了一場艱苦卓越的血戰吧...’

    人們心中不由想着，然後看向這些凱旋而來的北地騎士們，目光浮現出發自內心的尊敬。

    小小的瑪莉亞看着回來的騎士哥哥一下子少了這麼多，還‘人人帶傷’，當場就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看的歸來的柯妮哭笑不得之餘，又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在她看來李維他們的任務應該屬於機密，擔心若是自己提前泄露會不會對他們造成什麼影響。

    還是戰團長潘託斯及時發現氣氛不太對勁主動對眼眶微紅的半精靈遊俠小姐姐解釋了一番，才沒鬧出晚上給一幫還活蹦亂跳的同僚豎立衣冠冢的笑話。

    珍妮薩爾當晚就按照與李維約定的，宣佈整個組織進入蟄伏階段，以安置消化這批從龐特交易所解救出來的奴隸。

    這批奴隸除了那三百奴隸僕從軍和特意挑出來六百青壯，絕大部分都是女人、青少年和孩子，沒有老人。

    在卡琳珊，老人和病殘，連做奴隸的價值都沒有。

    而只要長到車輪高的奴隸，都可以是勞動力。

    當晚就在珍妮薩爾頭疼該怎麼安頓這些奴隸、又怎麼分配利用有限的食物時，潘託斯直接命人打開了一集裝箱的冷凍肉，配上行進山脈特產的蘑菇，讓所有人都喝上了一碗令人難忘的蘑菇肉湯。

    那些原本還面帶忐忑的奴隸，就這麼抱着由‘珍妮薩爾’分發的皮草趴在山洞裏過了一夜，肚子裏暖暖的，倒也沒覺得太過寒冷。

    而像XⅢ他們這樣的傷員們，還有位自稱戰地醫生的壯漢來給他們上了些草藥。

    是夜，被打散分開的XⅢ望着洞窟的穹頂，覺得被俘虜之後的命運，和想象中似乎有些不一樣。

    次日清晨，XⅢ和他的夥伴們就被叫醒了，並每人分發了一把工具和工作任務。

    XⅢ分發到手中的是一把礦鑿和籮筐，負責開採一些白色的石頭，據說是那羣昨天把他們所有人都胖揍了一頓的戰士們的吩咐。

    ‘吃完飯幹活兒，似乎和以前也沒什麼不一樣。’

    正當XⅢ揹着和他一樣高的碎石回到谷地中時，就看到一臺金屬怪物正冒出一串白色的蒸汽，伸出長長的‘爪子’在圍觀孩子們的歡呼聲中在地面上拋出一個大坑。

    可能光是一爪下去的量，就夠他們背上七八個來回的。

    就在XⅢ看着那金屬怪物有些愣神時，就看到前方一個半精靈小姑娘正對着他揮手：

    “這裏這裏，把碎石頭都倒進這裏，白雲石和火山灰都是。”

    XⅢ抿脣低着頭走過去，像是前面的人一樣有些費勁的將背上的那筐石頭傾倒進那個大坑，只是才做到一半，就發現手上輕了一些。

    他愕然的看到那名半精靈竟是幫他一起擡了一手，然後瞪的那雙大眼睛對他說道：

    “哎呀，你怎麼一筐背這麼多，照你這麼背法兒可幹不了多久，說不定還會傷到腰哦，我們這個活兒可能要幹一陣子呢。”

    XⅢ張了張嘴，不敢直視對方，小聲說道：

    “沒事兒，我...我習慣了。”

    是的，對於他們這些奴隸來說，在奴隸主的皮鞭下每日超負荷的幹活兒才是常態。

    “不，你得儘快習慣我們這邊的工作節奏才行，你要記住，你現在已經不是奴隸了，我叫瑪莉亞，你呢？”

    “XⅢ。”

    “柯米特？”

    瑪莉亞沒聽太清楚，只是發音跟這個很像，而這個發音在精靈語中是豹貓的意思，一種很可愛卻又很兇的食肉小動物，旋即自顧笑了起來。

    XⅢ還沒來得及糾正，瑪莉亞就興奮的指着身前的大坑道：

    “柯米特，你知道我們現在在做什麼嗎？”

    柯米特茫然的搖了搖頭，只是覺得眼前的半精靈笑起來很好看。

    “我們正在做一種鍊金儀式！”

    瑪莉亞表情嚴肅又帶着三分忍不住的雀躍道。

    “鍊金儀式？”

    柯米特不由瞪大了眼睛，在他有限的認知中，鍊金儀式不是只有法師才能涉及的嗎？

    難道眼前這個看上去很小很小只的半精靈，居然是一名法師？

    瑪莉亞滿是興奮的揚着兩隻小手道：

    “對！還是潘託斯叔叔告訴我的，他說這是他們領主提出的理念，只要將白雲石搗碎，混合一定比例的火山灰和水，就會變成一種灰色的泥巴，名叫...水泥，對，就是這個，水泥可以用來造房子和城牆，等它幹了後，就能變得和石頭一樣堅固！只要我們煉製出足夠的水泥，就能將整個行進山脈都打造成一座城堡！到時候，整個卡琳珊的人們就都可以有個家啦。”

    柯米特聽着對方美好的癡語，就知道這絕對不可能是什麼鍊金儀式，但如果真的能夠在固化後像石頭一樣堅硬，那也很厲害了。

    卡林城每年光是修復城牆，就不知要活活累死多少奴隸。

    而他也不忍心打破對方美好的幻想。

    不善言辭的他只能硬着頭皮問道：

    “那我們現在是準備拿這些鍊金材料造房子還是城牆？”

    瑪莉亞搖了搖頭，似乎聯想到了什麼夢幻般的事情，兩隻眼睛都在發光道：

    “不，現在在做的，不是房子也不是城牆，目前的山洞足夠所有人庇護居住了。

    “我們現在在造的，是一座學校。”

    “學校？”

    柯米特有些懵，似乎完全沒明白這個生僻的詞彙究竟是什麼意思。

    “對，學校。”

    瑪莉亞滿是憧憬道：

    “等它建好後，你、我，還有許多許多喜歡學習的孩子，就都可以學到自己想學的知識啦，說不定還能一起玩一種名叫‘熱血足球’的遊戲。”

    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能一JIO讓球連小朋友帶門一起踹飛時，瑪莉亞就隱隱有些小激動。

    然後她對着柯米特豎起食指，笑着道：

    “對了，它還有個好聽的名字。

    “它叫...

    “卡琳珊曙光小學。”

    ......

    就在潘託斯於行進山脈的基建大業進行的如火如荼時，李維他們的海上之行也算一帆風順。

    只不過這一次他們沒有走艾塞維爾海峽，因爲那處要道是必然會撞上路斯坎巡邏船的。

    爲了在登陸月影羣島南岸前盡量減少不必要的麻煩，他們幾乎是貼着蘭潭島，冒着遭遇風暴的危險從無痕之海橫穿過去的。

    反正這一趟他們看似新拉了十多艘從卡琳港收購過來的破船，但實際上除了無畏號上有人，其他用來掩人耳目的二桅小船上都是一些不怕淹死的史萊姆鹹魚。

    而且這一次李維還帶來了兩百多套根據霜巨人小姐姐的那套‘海王戰衣’趕製出來的兩棲套裝，給每人的裝備下都套了層膜兒。

    所以對於風險的承受程度相對較高。

    哪怕遭遇意外，大不了也可以棄船而去。

    唯一的壞消息是...

    那位名叫梅林德菈的蛇發女精靈死了...

    爽死的...

    這就讓李維很無語了...

    經過排查，還真不是德魯伊塞納瑞安的責任。

    而是這名蛇發精靈竟是在夜晚審訊間歇時，自己通過使用月精靈的【植物活化】法術將正處於沉睡中的麻痹藤蔓給激活了，不但激活了，原本只有蘿蔔粗的藤蔓愣是被她自己催化成了茄子。

    等到塞納瑞安第二天來到船艙中時，這位精靈小姐姐已經脫水而涼了，讓塞納瑞安瞬間陷入抓狂之中...

    李維倒是沒有因此責罰自己的眷屬。

    因此對方的死因有兩種，卻都和塞納瑞安沒有直接關係。

    一種是她試圖通過植物活化法術來解開藤蔓的束縛纏繞，企圖越獄。結果低估了這些藤蔓的反噬威力，直接涼涼。

    不過李維更傾向於第二種，她前後四十六年接連遭遇兩次重大的任務失敗。

    尤其是第二次，更是搭上了一隻幽靈船艦隊和他們路斯坎海軍最大的祕密，迫使阿克勒姆不得不在完全沒有準備好的情況下發起了這場幾乎沒有退路的戰爭。

    她在路斯坎，在奧術兄弟會，基本已經算是社會性死亡了。

    於是在知曉李維這只船隊即將前往月影羣島時，索性提前自裁了。

    按照這個推論，阿克勒姆一定有某種對下屬約束性極強的手段，以至於像梅林德菈對自己如此之狠的娘們兒，寧願自己以這樣一種極不體面的死亡方式自裁，也不願直面他的存在。

    想到這裏，李維忽然心中一動，道：

    “塞納瑞安，解刨她的屍體，看看能不能有什麼發現。”

    德魯伊心頭一凌，似乎也想到了某種可能，當即應下：

    “遵從您的意志。”

    兩個多小時後，額頭滿是汗水的塞納瑞安重新走進了船艙，似乎尤自帶着不可置信般向李維稟告道：

    “冕下，有新的發現！我們在她的子房中找到了惡魔契約的痕跡。”

    “惡魔契約？”

    李維咀嚼着這個詞眼兒，頭一次覺得事情有些超出預計，有些麻煩起來。

    這麼看來，奧術兄弟會的那位會長，居然還和無底深淵有苟且。

    在科瑞爾，凡是個惡魔掛鉤的事件，都很棘手。

    幾乎每一次的惡魔入侵，都是赤地千里，血流漂杵。

    因爲它本質上是深淵意志在向科瑞爾世界的入侵。

    而且這種入侵，從衆神時代就開始了。

    在科瑞爾形成的最初階段，惡魔們便不請自來。

    他們本就代表着混亂，源於混亂的天性，惡魔們在每一個地方互相殘殺。

    這樣的混亂情形讓同樣新生的秩序衆神無法忍受，於是秩序與惡魔之間的戰爭開始了。

    這場戰爭延續了無窮個世紀，逐漸的，秩序之神們感覺到惡魔彷彿殺之不盡，他們對戰爭感到了厭倦，他們希望把注意力放到其他地方，比如創造世界和智慧生物。

    他們首先創造出了擁有美麗羽翼的戰士作爲僕人並賦予了他們神術。

    這些榮耀的生物，被稱爲天使。

    其中一個名爲阿斯摩蒂爾斯的天使是最驍勇善戰和最美麗的。

    他殺死的惡魔比其他任何天使，甚至比任何神都多。

    但是無窮個年代過去了，阿斯摩蒂爾斯和其他天使逐漸沾染上了他們敵人的一些特性。

    漸漸的，他們原本美麗得外表變得醜陋，秩序之神和其他得天使對他們感到恐懼。

    終於，天上的住民們請求秩序之神將阿斯摩蒂爾斯們驅逐出去。

    所以，阿斯摩蒂爾斯被要求在勇氣之神海若尼斯面前接受審判。

    阿斯摩蒂爾斯欣然接受了控訴與審判，但他在前往巴託地獄前，留下的一句話卻是讓衆神久久無言：

    ‘秩序的第一要務，是毀滅混亂。’

    ‘至少在這一點上，我比你們所有神，都做的更好。’

    惡魔，就是這樣一種瘋狂而混亂的生物。

    “與惡魔共舞，阿克勒姆，果然夠瘋狂。”

    李維不由長嘆口氣。

    能夠通過惡魔契約控制屬下，那麼足以說明阿克勒姆與深淵之間的干係很可能比尋常意義上深很多。

    可不是他這種養只小惡魔做吉祥物的行徑所能比擬的。

    就在這個突如其來的新發現，讓此次的戰爭染上未知的陰影時，赫伯特那邊卻是突然傳來警報：

    “冕下，正前方三十海里，發現敵艦！”

    “怎麼可能？”

    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裏？

    就在李維一飛沖天，瞳孔收縮，果然看到了，二十餘艘船艦正停靠在奎耐斯島海岸線上，似乎正在等待着什麼。

    ‘難道我們的行蹤暴露了？’

    李維第一時間否決了這個可能。

    就在這時，側右方最外圍的一艘二桅船下，突然伸出八條粗壯的觸手，將整艘船徑直拖拽了海里。

    嘣的一聲巨響，原本就質量不過關的卡琳珊船就在這股巨力的撕扯下分崩離析。

    李維默然回首，思維中彷彿還能聽到無數史萊姆鹹魚戰士陣亡時的哀鳴在迴響。

    “敵襲！！！”

    “海面下出現一股未知敵人！”

    同一時間，無畏號的聲吶發出刺耳的蜂鳴。

    最高紅色警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