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八章 夏恩的龍奎薩

    不過想了想後又並不覺得奇怪，博德之門可以說是劍灣和寶劍之海的分水嶺，博德之門以北的海岸都是高達幾百尺的絕壁，其上的蠻荒之地也鮮有人跡，而此後的南方海岸，就是普通的沙灘了。

    加之雲霧山脈一代又屬於安姆境內，又靠近整個科瑞爾最繁忙的航道，因此那一代沿海並不缺漁民們臨時搭建起的村落、又或者是身份較爲敏感的海盜聚集地。

    安姆的官方終究是不歡迎海盜們的，因此明面上的海盜船只能找這種小型海灣或是海盜停靠，而到了南方的耐蘭瑟爾羣島之後，才是海盜們的天堂。

    菲舍所選擇的震懾方式本就醒目，消息很快傳到安姆也就可以理解了。

    而有趣的是，那一桌明顯是冒險者裝扮的人，在談及‘劍灣女王’艾麗莎時的話語間免不了傾慕垂涎之意，卻偏偏認不出正在坐在他們不遠處的正主兒，反倒是酒館角落有幾個鬼鬼祟祟一路從港口跟來的小角色，在暗中偷偷觀察着他們一夥人。

    若是放在平時，艾麗莎倒是習以爲常，畢竟她如今也算是約翰商會的女主人，除非一些類似今天這樣的‘大單’，她已經很少親自出海了，而她又不是懸賞令貼滿所有沿海城邦的海盜頭目，普通人認不住她才正常。

    在受過法職者正統教育的她看來，專研魔法並將家族產業結構橫向拓寬才是正途，雖然隨着大航海時代的開啓，海貿才是最掙錢的生意，但由於海上的不確定性風險太多，一個不小心很容易傾家蕩產的。

    而這種例子也不鮮見，當初她的養父老約翰就險些在劍灣翻船了。

    只是如今有李維一衆人在旁，再聽到類似這種吹捧言論，就免不了...有些尷尬了。

    李維看着神情不太自然的艾麗莎，莞爾之餘，很有些一拍桌子，對着旁邊那桌人喝道‘你們都給我出去，你們這幫假粉絲’的躍躍欲試之感。

    不過好在那幫人儼然已經吃飽喝足，搖搖晃晃的推開椅子結賬離開了，只不過臨走前那掩飾不住的下流目光狠狠的在艾麗莎的身上剮了兩遍才依依不捨的離開。

    他們雖然喝多了酒，但至少智商還在線，沒做出那種爲了搭訕女人而公然找茬的愚蠢事情。

    這家酒館的上菜效率很高，很快衆人面前的方桌上就被酒館女郎堆滿了誘人的酒菜，並爲他們倒好了第一杯酒。

    許是考慮到他們這一桌人有艾麗莎這位容貌卓越的女賓，也就識趣的沒有使用她們平時的一些‘小伎倆’多掙些小費。

    酒菜是艾麗莎親自點的，似乎考慮到李維他們第一次來安姆，很有東道主意識的給衆人介紹道：

    “李...唔，菲舍大法師，這是安姆特產的席爾明斯特果酒，是由安姆東方特產的漿果釀造的，可這果酒卻偏偏是從南方的泰瑟爾走私過來的。由於在釀造時使用了源自精靈的古方，加入了一些紫荊花和蜂蜜進去，所以口感不像我們北地的辛辣，反而偏向果汁的甜潤馨香，很受安姆貴族的喜歡，但由於口感的緣故，它很容易導致一時間多喝更快的喝醉，所以夏蘭...額，艾黎小姐喝的時候得注意一些酒量，否則可能就要錯過安姆的特色小吃了。”

    她沒有說的是，這款酒雖然因爲風味不錯加上價值高昂，但它那令人不知不覺喝醉的特性，卻很容易淪爲一些年輕貴族刻意灌醉女伴的道具。

    只是以她似乎依舊沒適應過來現在一夥人僞裝之後的身份，接連‘叫錯’，好在及時糾正過來。

    但她的話幾乎才剛剛落下，就看到在下船時穿的跟鐵罐頭似的艾黎摘下面甲下方的一節，就端起面前的一大杯果酒‘敦敦敦’的給灌了下去，滿足的哈了口氣，將空杯往她面前一頓：

    “好喝，再來一杯！”

    “......”頭一次跟艾黎打交道的艾麗莎覺得自己依舊沒能適應這夥兒人的風格。

    不過待看到對方一口氣灌下這麼多酒居然沒有半點晃悠，就知道自己可能錯估了對方的酒量...

    如此豪放的喝酒方式也引來不少人的側目。

    在他們的印象中，只有來自極北的水手甚至是矮人才會這麼喝酒，可那聲音卻偏偏是個女性，軟濡且魅惑，聽上去就像是個還沒長大的孩子。

    只是待目光落到正主時就不由愣住了，他們還是頭一次看到在酒館進餐時還穿着一身板甲的...

    好吧，經常有聖騎士們這麼幹，但他們好歹也會將頭盔放下來吧，這位依舊帶着那副牛角盔不說，就連面龐都被面甲掩藏大半。

    而當看到她僅僅露出的白皙下巴與那臉頰的光潔曲線時，就有人不自覺的咽了口唾沫。

    彷彿僅僅這‘冰山一角’就讓他們腦海中已經勾勒出了一位肌膚白皙五官精緻的貴族小姐形象。

    這不，她手腕上還牽着只科布多冰川雪橇犬呢。

    偏偏這只科布多犬還公然佔據了一個席位，像人一樣蹲在座位上，只是吃相明顯比自家主人‘斯文’。

    於是有人得出了這應該是一位扮演騎士，穿着‘紙板鎧甲’出來玩耍的有錢人家小姐？

    否則哪個騎士沒事兒身後揹着揣着兩把雙手闊劍、腰間配着兩把騎士長劍、臂鎧上都還嵌着匕首呢？

    只是當艾黎進餐時的臂鎧不小心將紅木桌的邊緣敲出一個凹坑，連帶着一把寒光凌然的匕首自她臂鎧上脫落，‘噗通’一聲徑直扎進地板，直至沒柄後，這些人的目光不由僵住，默默落回了自己的餐桌上。

    尼瑪，都是真家夥...

    這誰惹得起...非中階以上的職業者怕是戴上這麼一套傢伙，沒能走出這酒館就已經被壓趴下了。

    偏偏艾黎沒有絲毫自覺，‘哎呦’一聲，像是老費力的彎下身拾起那把匕首用舌頭舔了一口，就將其替換成了自己的餐刀，‘噗’的一聲插入比她腦袋還大的肉塊兒裏將其提起，大快朵頤。

    惡魔天性難改，李維老早就對她放棄治療了，只要維持着底線即可。

    輕抿了一口果酒，感受着芬芳的酸甜在味蕾上綻開，不由揚了揚眉。

    跟藍星的調試果酒味道挺像，只可惜北地的市場更適合‘瑟布林老白幹兒’‘生命之水’這種烈酒，否則倒是可以考慮籤份進口契約，擴充一下酒類市場。

    同時他總覺得這地名似乎在哪兒聽過，問道：

    “席爾明斯特？聽名字是精靈的風格？”

    眼見李維對南方有興趣，艾麗莎不由看了一眼夏蘭薇珞絲，見對方沒有什麼反應，這才解釋道：

    “對，席爾明斯特森林，不過在夏恩王朝時期，它應該叫做陰影森林，那裏原本應該是整個安姆甚至是南方最大的精靈聚集地，只不過隨着谷地歷夏恩帝國的崛起，境內的精靈們不是被殺就是被奴役，即便如今席爾明斯特森林只剩下了一隻精靈部落，他們依舊敵視着獨立出來的安姆，並宣稱哪裏的一草一木都屬於他們，違令者將被射殺。

    “不過這種情況據說在二十多年前有所改變，一直閉關不與外界接觸的他們，不知爲何開始和泰瑟爾的統治者有了接觸，並開始向他們出售一些席爾明斯特森林的特產，比如這種漿果，以換取一些他們需要的物資，而這席爾明斯特果酒，就是這麼兜了一大圈才來到了安姆的餐桌上，至於其中的糾葛，我就不是太清楚了。”

    “因爲一頭龍。”

    衆人訝異的望過去，開口的竟是之前一直保持沉默的夏蘭薇珞絲。

    “龍？”衆人的目光微微一亮，艾麗莎的目光更是本能的看向了李維。

    “一頭太古藍龍，艾薇柯拉薩格蘭，也被稱之爲夏恩的龍奎薩，夏恩之災。”夏蘭薇珞絲緩緩吐出這個名字。

    “藍龍嗎？”李維微微蹙眉，血脈的天性讓他們對於五色龍有種天然的排斥性與敵意。

    白龍這種沒啥反抗性的逗比除外。

    同時也有些疑惑，一個漿果的問題，怎麼會跟太古藍龍扯上關係。

    不過夏恩王朝他倒是聽說過，甚至據說夏恩王朝的創世人就是耐瑟帝國的遺民來着，只不過到第八世就亡了，而且據說和一頭巨龍有關，難道就是這頭太古藍龍？

    許是考慮到他們此行南下的沿岸都可能涉及到這頭巨龍的領地，夏蘭薇珞絲道：

    “根據老師的手札記載，她最早出現在谷地歷236年出現在南方的，而那時候，是奎薩夏恩四世在統治着那個龐大的國度。

    “那時的夏恩王朝，其領土甚至比耐瑟瑞爾時期還要龐大，它幾乎囊括了安姆、泰瑟爾和如今的卡珊林，其巔峯時期，甚至就連蒸汽之湖都在它的影響範圍。

    “只不過相比起耐瑟瑞爾，夏恩王朝的統治手段堪稱殘暴，向南擴張的腳步一直受到當時的【輝煌之瑞】赫姆納薩爾所阻擋。”

    說道這裏，夏蘭薇珞絲饒有深意的看了李維一眼：

    “他是一頭銀龍。”

    李維眨了眨眼，但除了最開始的本能，之後卻並沒有表現出太多的偏好與厭憎。

    只是聽到這裏，忽然有了某種預感。

    “於是那時的艾薇柯拉薩格蘭和夏恩四世一拍即合，策劃了針對輝煌之瑞赫姆納薩爾的一場陰謀。

    “而他們當時定立的契約，就是艾薇柯拉薩格蘭承諾將她的狩獵限制在帝國之外並阻止其它龍在夏恩擁有主權的地方定居，以換取輝煌巨龍的寶庫和巢穴的所有權。”

    聽到這裏，李維似乎已經預感到了後續的發展。

    兩個都不是好鳥，八成兒會有齷齪。

    果然，就接着聽到夏蘭薇珞絲道：“不過夏恩四世顯然意識到了輝煌之瑞赫姆納薩爾寶庫的價值，遠遠超過了他與對方的交易，所以在雙方交戰之初，夏恩四世有意識的放緩進攻，坐等艾薇柯拉薩格蘭與瑞赫姆納薩爾死鬥，直到瑞赫姆納薩爾終於死在對方的利爪下後，他才出動大軍開始圍剿當時身受重傷的艾薇柯拉薩格蘭。

    “不過他們終究沒能屠龍成功，艾薇柯拉薩格蘭雖然受到致命創傷，卻成功逃走了，而瑞赫姆納薩爾的裂隙之穴中的財寶都被夏恩四世獨得，同時也成了他繼續向蒸汽之湖方向征伐的引擎。

    “與此同時，認爲她已經死去的奎薩在散播關於他的勝利的謠言，這些謠言甚至一直存在到今天。

    “他聲稱自己不是擊敗了一條巨龍，而是兩條，其中第二條就是艾薇柯拉薩格蘭。他聲稱這條藍龍在他剛剛戰勝瑞赫姆納薩爾時到來，並以爲同族復仇的名義對他們宣泄狂暴毀滅的雷電吐息，以篡奪他們勝利的果實。”

    李維聽到這裏也不由爲夏恩四世編造的理由而拍手稱讚，笑道：

    “一頭藍龍爲剛剛死去的銀龍復仇，哈哈，這個夏恩四世是個人才啊。”

    衆人也不由莞爾點頭。

    這理由的確夠無恥，帽子扣的也夠狠，但偏偏人們對五色龍的印象，就是這麼無恥而下作，爲了寶藏，哪怕再無恥的名義也能付諸於口。

    說道這裏夏蘭薇珞絲自己也笑了笑，只不過這笑容轉瞬即逝：

    “不過這也爲夏恩王朝的衰落與毀滅埋下了隱患。”

    李維撇了撇嘴，那可不是，這仇可結大了。

    一頭巨龍的寶庫呢。

    換做他是那頭藍龍，也八成會把夏恩的祖墳給揚咯。

    “十多年後，夏恩四世就發現原本銀龍隕落之地的行進山脈一代，開始陸續有大規模獸潮氾濫，並且有龍影出沒，那時夏恩四世已經已經意識到了自己算計的仇家並未死去，反而在一場沉眠後實力更盛一籌，只不過那時夏恩王朝統治的地域已經達到了巔峯，而由於其人種階層劃分和對精靈等異種的奴役與鎮壓，都招致整個國度範圍內的反抗。

    “忙於鎮壓武力暴動的夏恩四世根本無力去管艾薇柯拉薩格蘭的挑釁與復仇，並且很快因病去世了。”

    聽到這裏，即便是艾麗莎都對這段埋藏於塵埃的祕聞目不轉睛，連忙問道：

    “那頭藍龍開始復仇了？”

    夏蘭薇珞絲笑了笑，沒有立刻回答，反而看向李維道：

    “如果是你是她的話，會怎麼做呢？”

    李維想了想，露出森然的牙齒道：

    “我老家有句話，叫做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反正夏恩四世都死了，但一頭形單影隻的龍怎麼也無法對抗一個幅員遼闊的國家啊。換我的話，還不如索性先隱忍下來，等到時機足夠成熟，才趁勢輕輕一推。”

    嘭！

    那是多米諾骨牌倒下的聲音，也是一個古老帝國崩隕的迴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