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潮水淹沒的滿城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傲骨鐵心字數:2303更新時間:24/06/29 15:32:02
    事情已經脫離王五掌控,因爲他根本沒有對滿城動手的念頭,也壓根沒有現在起事的想法。

    甚至他都不知道是誰篡改了他的軍令,將一場針對駐防八旗的軍事威懾行動,直接變成了針對駐防八旗的血洗行動。

    其中必然有什麼不爲他所知的事情。

    是陰謀,還是誤會?

    王五無從得知。

    他只知道他必須有所決斷。

    沒有任何猶豫果斷選擇快刀斬亂麻。

    不管什麼原因導致,也不管此事的後果,都必須馬上把滿城完全控制住,將城中一切潛在的危險清除掉。

    沒有其它選擇。

    此時就算他強令部下收手,那幫八旗兵也不會答應。

    燕京的清廷也不會答應。

    他,不反也得反!

    之後怎麼辦,王五沒想過。

    又哪有時間讓他想!

    歷史進程,本就是無數個偶然導致的結果。

    形象的說,此時的王五有點被迫上梁山的味道。

    之前的一切努力和規劃,在這刻都變得不再重要。

    如同狂風大浪中的一汪小舟,他只能隨波逐流。

    走一步算一步。

    擒賊先擒王,殺掉巴布爾癱瘓滿城“指揮中樞”是王五事發時腦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

    因爲羣龍無首的八旗兵更容易對付。

    他也這麼做了,幾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結果了還沒反應過來的巴布爾。

    可憐這位從一品的荊州將軍上任還不到兩個月,就命喪長江之畔。

    恐怕是大清開國入關以來,任期最短的封疆大吏了。

    “王耀武,你敢造反!”

    驚醒過來的副都統噶卜喇本能就要拔刀帶領部下反抗,然未等他的長刀出鞘,一把刀鞘就狠狠砸在他臉上,直砸得這位鑲藍旗的副都統七葷六素,鼻血長流。

    繼而一把長刀朝其沒有披甲的肚子捅了進去,刀尖沒有任何阻攔破肚而出。

    刀的主人是一個叫張北丘的綠營軍官,在巫山險些叫滿洲人的箭給射死。

    望着對方將捅進自己肚子的長刀拔出後,噶卜喇的臉龐已經因爲巨痛扭到一起,他試圖在死前揮刀砍下對方的腦袋,可那持刀的手在半空還是不受控制的垂了下來。

    “咣”的一聲,長刀掉落在剛剛修了不到半人高的界牆上。

    “撲通”一聲,噶卜喇重重跪倒在地,雙手捂着不住流血的肚子痛苦望着前方。

    張北丘再次揮刀落下。

    “咕嘟”一聲,副都統的腦袋掉落在地,如同皮球在界牆上滾了半丈多遠,突然失去重力掉下牆去,砸中牆下蹲着的一名修牆工人,嚇得那工人不住的尖叫。

    “殺!”

    十數名隨王五從江南回來的親兵早已一擁而上,將巴布爾同噶卜喇帶來的戈什哈斬翻一片。

    先發制人下,縱是那些戈什哈身手均是不錯,也被無情的壓制住。

    金冠三和李文望着眼前的殺戮,都是駭的面無人色。

    兩人嘴裏都在呢喃:“完了,完了。”

    界牆上有不少施工人員,此刻也叫眼前一幕看的目瞪口呆,一個個呆呆的站在那,動都不敢動。

    一刀斬翻持刀上來的戈什哈後,王五已然從八旗的漢軍都統化身爲當初的“大賊王五”,沒有任何咆哮,沒有任何多餘動作,只將手中長柄大刀不斷朝那幫連刀都沒來得及拔出的戈什哈砍去。

    每一刀下去都是飛濺半空的鮮血,幾刀過後,地上多了幾具肢離破碎的人。

    離死不遠的人。

    王五的身上也是溼透,臉更被鮮血染紅。

    長刀的木柄因爲滿是鮮血的原因變得滑膩異常,以致王五不得不停下撕碎上衣用布條將刀與右手牢牢綁住。

    八月的天依舊高溫難耐,索性光着膀子。

    “漢人造反了,漢人造反了!”

    一名蒙八旗的參領嚇得跳下界牆向着不遠處的己方人馬大聲叫喊,喊了沒兩聲就聽一聲銃響,身子猛的向前一傾,重重撞在地上擺放着的條石上。

    下巴不偏不倚磕在條石邊上,當場磕的這參領滿臉鮮血,下巴好像被人用剪刀強行剪去一塊,露出參差不齊的牙關來。

    “呃”

    這參領沒有被打死,也沒有疼暈,憑藉驚人的毅力支撐着雙臂直起身子,張嘴那刻卻是“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

    血水中和着十幾只牙。

    猶自張着的嘴巴如同八十歲的沒牙老婦。

    身後的界牆上,無數身影爬了上來,繼而爭先恐後跳下。

    遠處的界門,黑壓壓的光頭營兵如開閘的洪水向着滿城傾泄而下。

    洪水的勢頭卻是沒有半點減弱,反而水勢越來越大。

    因爲無數百姓也隨着營兵涌進了城中。

    他們有的手中持着殺豬刀、菜刀、棍子、扁擔,有的則是隨手撿起地上的磚塊。

    界門左側本堆積如山的磚堆瞬間就消失不見。

    “砍死這幫韃子,讓他們知道我們的厲害!”

    事件“始作俑者”、一馬當先的徐霖興奮的縱馬在八旗兵當中橫衝直撞,吼叫連連。

    手下的騎兵們也發出震天的吼叫聲,嗷嗷叫喚着揮動着手中的長刀,砍殺他們肉眼能見到的每一個八旗兵。

    這些人都是巫山出來的,每一個手中都有幾條韃子性命。

    滿洲大兵對他們而言,同豬狗本就沒什麼不同。

    如果不是他們追隨的王將軍非要帶着他們剃髮,他們依舊堅持在西山抗清第一線。

    涌進來的漢人實在太多了,從上空看去,半人高的界牆兩側一邊是不斷往上爬的人羣,一邊是不斷往下跳的人羣。

    蟻附攻城都不足以形容這震撼的場面。

    滿城內的八旗兵們無險可依,無險可守,在王五部的不斷衝擊下,有人拼死頑抗,有人則出於求生本能向身後的“家”逃去。

    滿城是他們的家。

    可這個家,真是他們的麼。

    跟隨王五部衝進滿城的外城漢人上萬都不止,其中很多都是被迫從搬到外城的“搬遷戶”。

    沒有人帶頭,八旗的威名讓這些搬遷戶不敢反抗,只能委屈求全。

    一旦有人帶頭,這些搬遷戶瞬間就成爲衝殺最狠的那幫人。

    因爲,滿城才是他們的家。

    祖祖輩輩的家。

    界牆上,王五沒有再揮動長刀,而是持刀站在那裏看着黑壓壓的人羣向着滿城涌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