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四章 狂生

    孔穎達看着狄仁傑，嚴肅的解釋道：“科舉雖然是爲國選才，但也暗含篩選之意。來這裏的每一位考生，都是爲了功名，爲了出人頭地，通俗一些講就是爲了做官。”

    “但朝廷科舉不是人人通過，而是有選拔的，每年朝廷要錄用的人數有限。本官這麼說，你能理解嗎？”

    狄仁傑恍然大悟，“大人是說，如果此時放學生進去考試，那就是在跟其他人爭奪爲官名額，這是對他們的不公，畢竟學生遲到了，本沒資格再入場，他們的競爭對手就少了一名。”

    “倘若學生考中，那就意味着有一人要失去機會。”

    “所以，您的意思是可以破格放我進去，前提是我只參加考試，不參與排名？”

    孔穎達哈哈大笑道：“聞一知十，不錯！你果然機敏，本官正是此意。”

    旁邊的考官和劉晉元不解道：“大人，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他進去考試還有何意義呢？”

    孔穎達笑着考校狄仁傑道：“孩子，你覺得呢？”

    狄仁傑嘴角微微一彎，“當然有意義。那就是我參加過科舉呀，下次再參加的時候，一不會遲到，二不會膽怯。這可是難得的歷練機會。”

    “呵呵，聰明！”孔穎達毫不吝嗇讚賞之意，“那你可願意？”

    狄仁傑重重點頭，“多謝大人，學生願意。原本我參加科舉就不是爲了做官，畢竟哪有十歲當官的？嘿嘿，沒想到一次偶然的遲到，反倒是好事。”

    “對了，若學生考中頭名狀元呢？您會不會逼我入仕？”

    孔穎達哈哈大笑道：“你倒是口氣不小。狀元豈是那麼好拿的？放心吧，即便你考了頭名，本官也不會爲難你。”

    “多謝大人，那學生進去了。”狄仁傑高興的就要往裏走。

    “喂，等等，還沒對你搜身檢查呢。規矩不能廢。”劉晉元叫住了他，主動帶他入場。

    孔穎達看着活潑的狄仁傑，嘴角微彎，像極了一隻老狐狸。

    旁邊的考官不解道：“大人，這位可是侯爺的學生，說不得真能拿頭名。到時候狀元不做官？豈不是笑話？”

    孔穎達呵呵一笑：“到那時，就不歸老夫管了。狀元可是陛下欽點，又不是老夫決定，我們只管科舉考場、考完閱卷，最後朝廷如何選才用人，那是陛下和吏部的事。”

    噗……

    這麼說，您老剛纔是在忽悠那孩子？

    嘖嘖……姜還是老的辣呀。（呸！一隻老狐狸。）

    與此同時，考場內拿到試卷的考生一個個都在罵娘，這特麼什麼考題？怎麼跟我買的不一樣？呸呸呸，我是說，跟我平時學的不一樣？

    初試、鄉試都考學問，怎麼到了會試卻考這些亂七八糟的？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還學那麼多經典作甚？做這樣的題，豈不是識字就行？

    ……

    有人歡喜有人愁，比如李承乾就很高興，暗道姐夫高明。把考題出成這樣，難怪他說可以拉平大家的學問水平，厲害！任五姓七望絞盡腦汁也想不通，科舉會試最後考的是斷案、人事、生產經營這些實用的案例。

    想到此處，李承乾不禁十分感激自己有兩個好老師，出題人蕭銳就算了，幫自己備考的太子傅趙德言，僅憑一道謎題：羣龍無首！就能猜出考題在三省六部之內，呵呵這次科舉自己備考如此充分，拿不到狀元可說不過去。

    跟李承乾比起來，化名李魏的四皇子李泰就慘多了，此時他自信滿滿的臉已經黑如鍋底了，嘴裏不停咒罵道：“我猜到了你會另闢蹊徑不考經義，卻沒想到你這麼下作，竟然考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呸！若非提前看破有些準備，差點就被你算計了。”

    “父皇難道是老糊塗了，這些考題是怎麼通過審覈的？”

    他卻不知道，蕭銳這些考題不是隨意出的，說通那些聯合出題人，他只用了一句話：“大唐急缺人才，務必實用爲要！將來這些考生金榜題名，朝廷是要分配用人的。三省六部、郡縣官吏等等，不如六部各出一題、郡縣常見事務各出一題，如此就知道何人堪用，何人不堪用了。”

    衆人本想堅持用聖人經義來反駁，但蕭銳又說了，“聖人微言大義，傳下經義是爲了教後人做事，學以致用！若學而不用，那縱使學富五車，懂得道理無數，不過一隻知道讀書的書呆子罷了，除了會浪費糧食，朝廷要之何用？”

    一句話，差點將這幫人全都罵了進去，所以大家不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點頭同意了。誰也不想被侯爺劃歸廢物一流。

    當然了，內心裏大家是佩服的，侯爺此舉另闢蹊徑，卻極大的便利了爲國選才，更能淘汰庸才、廢材，降低了取材門檻，但卻便利了朝廷甄別幹才賢才，應該算是革除科舉弊端的進步之策。

    王汲善帶領的雲中一脈笑了，果然不出家主所料，蕭銳果然不考經義。

    梁州來的李景仁也笑了，“呵呵，如果真的考我經義典籍，我還擔心自己這手潦草的字跡有礙觀瞻，拿不出手。可你靠我斷案、處理官民關係、維護地方治安、解決邊境防禦問題等等，這簡直就是爲我量身定製的考題呀！”

    “我跟着薛二哥這三年，學的就是這些經世致用的本事。哈哈，看我奪個頭名狀元回去，給薛二哥一個驚喜。”

    蕭銳的山匪學生夏懷仁原本忐忑不安，可看完考題之後卻傻眼了，心說這就是會試考題？不會吧？初試考識字，我寫的歪歪扭扭勉強過關。鄉試考典籍節選，我將將過線……本以爲會試我就是來湊數的。

    可……可如果是這些問題，我好像能答上來呀。

    當山匪多年，又在城裏做買賣、送禮攀關係，什麼門道老子不知道？咳咳……口誤口誤，夏爺現在不是山匪了，也不能用原來那一套作答。嗯……我等認真想想，可不能答偏了，否則朝廷看到了，肯定會說：這個叫夏懷仁的，滿肚子骯髒，就算是當了官，將來也是個大貪官！

    ……

    女子考場這邊，原本信心滿滿的武照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嘴裏抱怨道：“我早該想到，他不會給蕭家莊的學生任何特殊，考題不會在藏書樓裏。唉……可惜了，當初只顧着讀書，聽課極少。”

    她已經沒信心拿狀元了，畢竟她出身不好，幼年不懂事，這幾年雖然懂事了，但卻一直被關在家裏，很少外出接觸事務，自然沒有太多處理問題的經驗。

    不遠處的小長樂嘴角微彎，“嘿嘿，本公主不到十歲就騎着大貓遊歷天下了，什麼場面沒見過？處理這些問題還不是手到擒來？”

    蕭銳的夫人魏嫣然也笑了，“夫君還真是，總能出人意料。幸虧當初跟他在東北邊境做過事，否則這些問題我可答不出。”

    ……

    遲到的狄仁傑也拿到了考卷，可看完之後他直接忍不住大笑了起來，“就這？早知道試題這麼簡單，我就不來了，這不耽誤我看書嘛！”

    狂！不愧是蕭銳的學生，不是一星半點的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