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玩大了?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月麒麟字數:2313更新時間:24/06/29 15:13:26
    趙禎到承明殿的時候,早已經有內侍垂下了珠簾。

    除了劉娥之外,江德明,張景宗,還有剛剛從契丹出使回來的藍繼宗,再加上楊懷玉,岑保正,羅崇勳等一干參與了查案的內宦,也都齊聚在殿中。

    見到趙禎入殿,這些內侍大璫不約而同的拱手躬身,道。

    “參見官家。”

    趙禎沒有應答,而是緩步上前,對着劉娥微微躬身行禮。

    “給大娘娘請安。”

    “不必多禮。”

    劉娥伸手將他扶了起來,隨後,指了指自己的身邊,道。

    “坐……”

    這倒是讓趙禎略微有些意外。

    要知道,眼下承明殿的這番擺設,明顯是打算召見宰執大臣奏對了,而他的御座,也已經擺了上去。

    但是,劉娥卻讓他坐在自己的身邊,難不成……

    心中如此計議着,趙禎依言坐下。

    旋即,他便見到張景宗呈上一份公文,在劉娥的示意下,趙禎打開看了看,眉頭略微皺了起來。

    “大娘娘,這丁謂竟如此大膽?”

    這份文書,便是雷允恭的供詞,其後有他親自畫押,除此之外,還附上了證據的清單。

    別的倒沒什麼,但是,裏頭涉及到了丁謂不少的事,可見,劉娥這次是真的下了要除掉丁謂的決心了。

    這麼說來的話……

    看着擡頭望向自己的趙禎,劉娥的臉上也覆上一層寒霜,道。

    “罔顧吾和先皇如此信任他,卻不曾想,這丁謂竟是如此悖逆之徒,簡直該殺!”

    得,這句話一出,趙禎對劉娥的用意,便隱隱有了猜測。

    “大娘娘息怒,丁謂雖然可恨,但畢竟是宰執大臣,如若殺之,恐怕不易。”

    劉娥透了個話風,趙禎便順着接下去,臉上亦是一陣憤憤之色。

    果不其然,聽了這話之後,劉娥的臉色稍霽,但是,仍舊十分生氣,道。

    “便縱如此,也不可輕縱,需當嚴加懲治,官家覺得呢?”

    “大娘娘說的是,如此大罪,不可用過去之例,僅以貶謫了事,自當訴之律法,依律嚴懲。”

    趙禎略微沉吟之後,帶着幾分試探開口。

    不出意外的,劉娥聽完之後,臉色閃過幾分猶疑,似乎有些躊躇。

    見此狀況,趙禎又開口道。

    “之前大娘娘教導過臣,爲政之道,在於公正,故而,臣覺得,此案亦當如此,有罪者需嚴懲,無罪者也不可肆意株連,以彰王化之道。”

    於是,劉娥思忖了一下,輕輕點了點頭,道。

    “如此甚好。”

    這般交談下來,母子二人心照不宣之間,已經達成了一致,那麼接下來,就是應對外頭的大臣們了。

    內侍得命之後,匆匆前去外頭召見兩府宰執,不多時,外間進來了數名大臣。

    中書這邊,馮拯,任中正,王曾,樞密院這邊,曹利用,張士遜,錢惟演,合共六人,獨獨將首相丁謂排除在了外頭。

    “參見太后,參見官家。”

    讓衆人免禮平身之後,劉娥倒也不廢話,直接了當的開口,道。

    “雷允恭擅移皇堂一案已經查實,伏誅於獄中,據其供詞所稱,宰相丁謂,與其內外交通,有諸不法事。”

    說着話,她讓人將剛剛的那份文書讀了一遍。

    趙禎在一旁聽着,心中再次一陣感嘆,果然,這一個多月的案子沒有白審,揪出來關於雷允恭和丁謂的罪狀着實不少。

    “……初,允恭欲移皇堂,出於山陵使議,丁謂已知不可,然諂允恭,故應之,令皇堂陷於絕地,此其罪一。”

    “……謂爲宰相,盜權奸私,嘗託允恭擅命後苑工匠,出皇室庫銀造金酒器爲己用,此其罪二。”

    “……允恭與謂,內外勾連,罔惑朝廷,允恭曾語謂,求管勾皇城司之事,謂身爲外臣,竟私出熟狀,竊人主之權,幹宮內事,此其罪三。”

    隨即,便有內侍上前,將這份文書中所提到的私造金器,以及雷允恭和丁謂私相授受,弄權攬差的來往公文,都一一出示。

    待這些都做完之後,珠簾微微晃動,劉娥的聲音方纔響起,道。

    “丁謂身爲宰相,乃與雷允恭交通,往昔有政務文書,允恭多言已與卿等兩府宰臣議定,故吾皆可其奏,近方識其矯誣之面目。”

    “且允恭受先帝大恩,故命其營奉先帝陵寢,期其盡心,不料此賊竟敢擅有遷易,幾誤大事矣。”

    這話搭配上剛剛的供詞和證據,太后的用意顯然已經極爲明顯了。

    於是,在場衆臣,原本還有想給丁謂說情的,也頓時息了聲。

    與之相對的,則是丁謂的老對手馮拯,見到這般狀況,自然是拿出了早就準備好的話,道。

    “太后,官家明鑑,自先帝登遐以來,宮中與政事堂皆文書批答,鮮召大臣,諸政事實則乃丁謂同雷允恭同議。”

    “臣等雖爲宰執,但凡有需議之處,二人皆稱得旨禁中,命臣等遵行,莫能辨其虛實。”

    這話一出,趙禎在簾後頓時咧了咧嘴。

    馮拯這個老家夥,總算是露出獠牙來了。

    雖然說,日常在朝中,這位馮相公好像是對誰都和和氣氣的,但是從這番話便可看出,他的手段要比丁謂狠的多。

    丁謂的狠,是擺在明面上的,看誰不順眼就抽一棍子。

    但是,馮拯的狠卻是藏在暗地裏的,平素什麼都看不出來,真到了關鍵時刻,這位馮相公捅出來的,可是一柄柄白進紅出的利刃。

    剛剛劉娥的說法,實際上更多的是把責任歸咎在雷允恭的身上,說他假託政事堂之意欺瞞宮中,以權謀私,矇蔽內外,並沒有直接提到丁謂。

    雖然說,這並不能爲丁謂減輕罪責,但是可以看出,劉娥還是存了幾分要儘量控制影響的心思的。

    可現如今,馮拯這一開口,直接了當的就說,不僅僅是雷允恭矇蔽內外,而且還是他和丁謂勾結,假傳旨意,攬權自重。

    尤其是這麼一句‘臣等莫能辨其虛實’,直接便將丁謂送入了死地。

    如果說,前面丁謂的那些罪行,雖然重大,但是,都還只是一些貪瀆,謀私的影響的話。

    那麼,馮拯的這一句話,卻毋庸置疑,給他打上了一個心懷不軌的權臣標籤。

    身爲宰相,遇事不和其他宰執大臣商議也便罷了,可聯合宮中內宦阻隔內外,令兩府大臣莫辨旨意之真假,那麼,下一步又該做什麼了呢?

    果不其然,這話一出,劉娥當即大怒,直接站起身來,引得面前珠簾一陣晃動,道。

    “吾竟不知,丁謂竟敢如此僭越,此等悖逆之臣,必當誅之!”

    啊這……

    看着珠簾後怒氣衝衝的太后,在場的一衆大臣,額頭上立刻冒出了一陣冷汗。

    這好像有點……玩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