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千三百零八章 毫無餘地

    還是夏無夭給小姐妹解釋了一下。

    得知對方是問她會不會擺弄院子的擺設，吳寒玉遲疑了片刻，才輕輕點了點頭，但又趕緊解釋說道。

    “我只是跟着我母親胡亂弄一些罷了，但如果是霍姐姐需要的話，我也可以略盡綿薄之力。”

    林夢雅的眼睛又亮了幾分，眼前的吳小姐，假如真的承襲其母的才華，那便是她苦心造詣要尋找的設計師了。

    但這種事情，只有看到成品才能看出吳小姐的水準。

    “那不知吳小姐可有設計圖？哦，我的意思就是說有沒有畫過園子裏的景。我聽聞這園子是令慈生前於夢中所見，後來付諸畫筆，最後才成了現在我們能見到的樣子。”

    吳寒玉的臉色有些複雜。

    其實她從前跟着母親一起畫過不少次，只是在父親眼中，這些工筆畫技卻是難登大雅之堂。

    就連孫姨娘都嘲笑她，說有這功夫不如學點詩詞歌賦或者是針織女紅。

    如此一來，等到出嫁之後才不會被夫家嫌棄。

    她每每聽到這句話也只會暗暗難受，但是最難過的還是母親。

    就因爲母親嫁給了父親，所以從前喜歡的一切都成了負擔。

    只有在這個園子裏面，母親才能夠找到一時半刻的寧靜，可後來就連這個園子也沒辦法救母親了，所以母親才會甘願赴死。

    這裏不僅僅是她母親的嫁妝，更是她母親心靈的唯一寄託，所以無論如何她也得保住這裏，至少不能落入孫姨娘之手。

    “這邊有我一間畫室，裏面倒是有不少地圖，如果你們想看的話，我可以帶你們一起過去。”

    吳寒玉現在雖然悲觀，但她卻不想讓自己的小姐妹太過爲自己憂心，所以努力裝出一副積極樂觀的樣子。

    但大家夥都看得出來，這姑娘不過是在強撐罷了。

    不過既然對方已經找到了轉移的話題，林夢雅她們自然是從善如流的答應了下來，跟着這姑娘一起去了園子裏的一處小院。

    這裏不愧是四時之景，而且最厲害的是，園子裏面沒有肉眼可見的用牆壁隔開。

    可是這裏的景色卻四季分明。

    林夢雅仔細地觀察過，之後才發現，這園子裏的每一處景色，都是用植物去分割開。

    這樣一來就不會有突兀的感覺，而且也不是沒有牆壁，只是這裏的房屋建築都會很和諧地與周圍的景色融合在一起。

    也就是有人在景中游的沉浸感，講真，如果肯花錢花心思繼續維護下去的話，那麼這裏很有可能會成爲海港城的一處盛景，只是可惜了。

    “這裏名叫‘聞花照影’，是我娘生前最喜歡的地方。這裏就是我跟我娘的畫房，我們一起進去吧！”

    吳寒玉走上前去，輕輕推開了門。

    可片刻之後，她臉色卻變得極爲難看，隱隱又要有哭出來的感覺。

    “他們、他們怎麼能......”

    吳寒玉撲進去，看着桌案跟地上全是母親跟自己的畫作，忍不住心疼地落淚。

    林夢雅他們走進來就感覺這裏好像是被強盜掃蕩了一般，那些畫卷有的被撕成了兩半，有的則是在地上被踩出了好幾個黑黑的腳印。

    運氣好點的，只是被人丟到了一旁，運氣不好的，現在就已經成了一團垃圾。

    “真是欺人太甚了！”夏無夭氣得攥緊了拳頭。

    剛纔她真的應該把那羣人直接打死！

    小的時候她跟娘經常來這裏玩，每次進來這裏，她都生怕碰壞了吳夫人的畫卷。

    因爲即便是她不太喜歡作畫，但也能看得出來吳夫人的畫技驚才絕豔，她的每一幅畫都讓自己感觸頗深。

    哪怕是年幼的自己，都彷彿能從這畫卷之中讀出幾分感觸來。

    可現在，那些本應該被掛起來好好保護的寶貝畫卷們，現在卻成了丟在地上的垃圾。

    這下子別說是吳寒玉了，就連她也難以接受。

    夏無夭趕緊跑過去，跟着自己的小姐妹一起把地上的那些畫卷都撿了起來。

    一邊撿還一邊安慰對方，“寒玉，你別難過。等會兒我就讓人把這些畫卷都搬到我家去，我一定給你好好存着，再也不讓別人碰了！”

    但吳寒玉還是止不住的難過。

    母親給她留下的東西就剩下這些了，可那羣人還是不放過她！

    難道真要把自己逼死了，他們才算完嗎？

    林夢雅也走上前來，輕輕地撿起了其中的一幅畫。

    雖然這幅畫現在只剩下了半卷，而且上面還有一個黑色的大腳印，但是她卻能夠從這話中讀出幾分冷風蕭瑟的肅殺之感。

    整個畫面留白的部分很大，只有一支寒梅獨自綻放。

    而嬌嫩的梅花剛被大雪所掩蓋，下一刻，一陣寒風吹來，將梅花上面的雪吹落。

    就在這瞬間，梅花在這冰天雪地之間，成了獨一無二的顏色。

    林夢雅說不出自己現在的感覺，但這幅畫的表現力卻很強。

    她似乎也感受到了作畫者內心的孤寂。

    或許，這唯一的一朵梅花是這作畫的人僅剩的一絲希望。

    所以作畫之人想的是，哪怕是有寒風吹過，帶走壓在自己身上的殘雪，仍舊可以臨風而盛放。

    或許其中還有其他的深意，但林夢雅實在不擅長這個，只能解讀到這了。

    不得不說，這是一幅非常好的畫卷，只可惜現在下半部分不知被扔到哪裏去了。

    當真是可惜至極！

    她用手絹細細地把腳印上的塵土擦乾淨，然後跟其他已經殘破了的畫卷放在一堆，四個人整理了一陣子，終於把所有的畫卷都整理了出來。

    吳寒玉現在的心情比剛纔還要難過，如今她就連強顏歡笑都做不到了，只是頗爲留戀地撫摸着這些畫卷。

    她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什麼地方可以保存這些東西。

    她倒是可以交給無夭，但是，她知道這只是治標不治本，等到她出嫁以後，還是沒辦法把這些東西帶回來的。

    難道，就要從此放棄了麼？

    “這畫，是吳小姐畫的吧？”

    林夢雅展開了一張圖。

    這張圖就比較幸運了，除了有一些褶皺之外，並沒有其他破損的地方。

    而且這張圖上的顏料比較鮮豔，所以林夢雅猜測這應該是吳寒玉畫的。

    吳寒玉只看了一眼，就輕輕地點了點頭。

    她現在什麼心情都沒有了，只覺得前途一片灰暗。

    但是林夢雅細細看過之後，只覺得這姑娘實在是很有才華。

    畫技雖不如吳夫人的成熟，但是能看得出來，她的基本功很紮實，線條也非常流暢清晰。

    最重要的是這姑娘畫的應該也是她想象中的場景。

    但林夢雅一下子就相中了，覺得如果自己的店鋪可以按照這畫中的場景來佈置的話，一定會讓所有人都喜歡。

    只是她知道現在不是開口的好時機，畢竟對方纔剛接受過這般無情的洗禮。

    她又看了看其他的畫作，最後林夢雅做出了一個決定。

    “吳小姐，雖然我這樣說，很有趁人之危的嫌疑。但如果我可以讓你盡情施展你的才華，尤其是畫上面的東西，我能讓它變爲現實，那你能不能把這座園子賣給我？”

    吳寒玉愣住了，一雙淚眼都忘了流眼淚，只是呆呆地望着她。

    夏無夭也張了張嘴，雖然她也知道這時候說這些不太合適，但是她並沒有阻止霍姐姐。

    因爲她感覺得到，霍姐姐應該可以幫她小姐妹的忙。

    “這，我......”

    林夢雅放下了畫卷，接着說道：“我知道你應該不是很想嫁給一個陌生人吧，更何況對方是你父親挑的，那麼他的人品恐怕沒辦法保證。”

    “所以我想問的是，姑娘你甘願一輩子鎖在一個陌生人的後宅裏嗎？”

    吳寒玉當然不願意。

    但是這三個字馬上就要衝出口了，卻被她硬生生地截住了。

    “我願不願意根本無足輕重，我娘過世之後，我爹恨不得想把我立刻嫁得遠遠的。”

    “再說嫁人這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不得我半點自由。”

    其實如果可以的話，她並不想嫁人。

    至少現在不想。

    林夢雅能聽得出對方話中的未盡之意，所以，她提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如果我買下這座園子，姑娘何不嘗試着留下來？而且我保證，吳老爺絕對不會在這裏找到你。”

    吳寒玉的灰敗絕望的眼睛裏，突然有了星星點點的光彩。

    但也僅僅是一瞬就破滅了。

    “這怎麼可能呢？而且，我若是不聽他的話，名聲盡毀，我依舊對不起我娘。”

    林夢雅知道，這個時代對於女子的限制頗深。

    但正所謂不破不立，她要的就是打破這個時代給予女子身上的枷鎖。

    “吳小姐，我知道你的顧慮。但如果我能夠給你一個自食其力的機會，或許若干年後，你還可以用自己的姓名在這世上立足！”

    “你可以擁有自己選擇嫁人的機會，即便是你遇人不淑，但你仍舊可以有與其和離的底氣，不知你能不能選擇爲自己拼一次？”

    這話，讓吳寒玉的心，“砰砰、砰砰”跳動得十分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