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9章 都是有故事的人

    晚上的時候，帝龍軒聞到了一股股的香氣從房前屋後傳來。

    應是鄰里在做飯了。

    他還在思考怎麼入鄉隨俗，收拾竈臺做飯，卻沒想院子裏傳來了腳步聲。

    “小五啊，你剛回來，也沒地方做飯，奶奶這飯你別嫌棄，湊合吃一頓吧。”

    一道有些蒼老的聲音響起。

    “多謝奶奶了，您怎麼稱呼？”

    帝龍軒走出偏房迎了過去。

    眼前是一名白髮蒼蒼的老婦人，身上穿着粗布的大褂，深藍色的褲子，還有一雙老舊的橡膠鞋。

    “你這孩子，真是什麼都忘了，你叫我三奶奶就行了，小時候你經常去我家要大棗吃，一轉二十多年了，你這模樣變化真大。”

    三奶奶笑着道，嘴裏的牙齒很多都脫落了。

    帝龍軒道謝，接過了一個瓷碗，裏面是玉米麪的糊糊，還有一個面餅子，以及一些青菜。

    “吃完碗給我拿回去就行。”

    三奶奶又道，說完就先回去了。

    帝龍軒端着回屋，吃完了這頓飯，雖說粗茶淡飯，但真有糧食與蔬菜的香氣，想必沒有藥物殘留，本就該是這個味吧。

    接下來五日，帝龍軒都在這老房之中居住。

    三奶奶帶着他，認識了一下自己的土地。

    地已經荒蕪，好在三奶奶教了他該怎麼開墾，現在應該種什麼作物。

    其餘鄰里見到帝龍軒笨拙的開墾，一個個都忍俊不住，一來二去，他也跟這羣人混熟了。

    村頭的老頭，叫二大爺，姓劉。

    以前做過村裏的教書先生，因此有些微薄的退休金，因此可以坐在村頭閒談度日。

    屋後的叫做三奶奶，屋前的叫做李嬸。

    李嬸家有個小姑娘，是她外孫女，叫做小彤。

    另一個掛着鼻涕的小男孩，是村前趙老漢家的孫子，叫做趙壯。

    人際關係搞清之後，帝龍軒就安之若素，開始了雞鳴而起，日落而息的生活。

    連續五日他才發現，原來清淨，才是人間最大的福分。

    難怪有詩曰，若無閒事掛心頭，便是人間好時節。

    第六日，颳起了大風下起了大雨，從地裏回來的帝龍軒，看到二大爺居然還在村口待着。

    他不禁湊過去，“二大爺下雨了，我扶您老回家吧？”

    “嘿嘿，多謝了，不回去，回去太無聊，在這挺好，好雨知時節，這是好雨沒必要躲避。”

    二大爺笑着道。

    帝龍軒也就打消了幫忙的念頭，他先行回去了，畢竟要看看家裏是否漏雨。

    回去一看，還真漏雨。

    好在前面的李嬸拿着一大塊塑料布衝了過來，“小五啊，快把這個遮在你房頂上，用石頭壓住，不然你房裏要溼透了！”

    帝龍軒忙道謝，從一邊院牆爬上去，將塑料布蓋在了房頂上，下來的時候已經身上溼透了。

    “等會進去擦擦身子換套衣服，年輕人火力旺不會感冒。”

    李嬸笑道。

    說完又道：“村口的老頭子是不是還沒走？”

    “二大爺還沒走，他說這是好雨，還說回家太無聊。”

    帝龍軒苦笑道。

    李嬸一聽不由嘆息，“唉，他是在等自己女兒回來，她女兒你還記得嗎，叫做劉翠翠跟你差不多大，十年前出去打工音信全無了，後來他就天天在村口坐着等着，這一晃都坐了八年了，可憐人啊，老伴都是帶着遺憾走的。”

    帝龍軒不由愕然，“原來如此……確實可憐人。”

    “我去勸他回家吧，他家裏沒人了，咱也不能不管他。”

    李嬸道。

    “那我也去幫忙吧。”

    帝龍軒也跟着一起朝外走去。

    雨下了一陣就開始變大了，等兩人過去，二大爺還在執着的看着村口的路。

    李嬸一番勸說，他才答應回去。

    帝龍軒揹着他就回了村裏。

    李嬸擔心外孫女一個人在家，先行回去了，帝龍軒則被二大爺留下一起吃午飯了。

    二大爺做飯很簡單，就是白米粥煮紅薯，還有四個煮雞蛋，一人兩個。

    兩人吃完之後，二大爺點燃旱菸，“你抽嗎？”

    “不抽了。”

    帝龍軒笑笑。

    “不抽好，以前我女兒最煩我抽菸，可惜我沒戒掉，現在她沒了，我更戒不掉了。”

    二大爺笑呵呵道。

    這話裏總有種酸澀苦楚。

    “她一點音信都沒嗎？您沒出去找過？”

    帝龍軒感覺回家也沒意思，索性跟二大爺聊聊天了。

    這一聊，就到了深夜。

    二大爺的女兒劉翠翠，當年學習很好，但性子很倔，報考志願的時候非要報一本。

    結果考低落榜了，本來能調劑去其他學校，但她不聽勸，再看到同村學習不如他的趙武考上了一本，氣得放棄復讀去了外地打工。

    走的第一年還有消息，說是在做一件發財的生意，什麼發展下線，什麼提成之類的，但第二年就沒信，石沉大海了。

    他老伴天天以淚洗面，終究抑鬱而終。

    他撐到現在，就是爲了見到女兒回來。

    此事講完，二大爺又講了村裏其餘的人，固執在家不肯去城裏的李嬸，她是因爲老頭去世早，墳頭在村裏，她怕自己走了，老頭孤單。

    當年她老頭可是城裏的知青，爲了她放棄了返城，兩人感情很深。

    還說她的外孫女小彤，真調皮，整天都要拿石子砸路邊的喜鵲窩。

    因爲這喜鵲叼走了她的紅頭繩放在了窩裏。

    至於三奶奶，年輕的時候本來是城裏國企的職工，但因爲兒子無緣無故死在了學校，就辭職回了村裏。

    整整十五年了，月月去上訪，只爲一個真相。

    那叫趙壯的鼻涕小男孩，是個撿來的孩子，他沒有媽媽，被趙老漢收養了，因爲他兒子三十多了還沒結婚，他怕對方孤獨終老，提前收養了一個孫子給兒子防老。

    這一切故事，跌宕起伏，因緣際會，帝龍軒聽得竟入迷了。

    此刻才發現，山村雖小，但留下的，都是有故事的人。

    也可能每個人都有故事，但很多的故事並沒這麼鮮明，只能被時光洗滌了。

    接近凌晨的時候，帝龍軒才返回自己住處。

    但他卻不困了。

    索性盤膝在牀上，感知放開，籠罩了整個村子。

    此前聽來的種種故事，很快在感知之中一一浮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