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大革命 第二十九章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凡尼亞搭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手裏捧着一本袖珍版的《十二國記》。

    “你在看什麼？”坐在她對面的基恩忍不住問道。

    “《十二國記》，一本記錄了各國風土人情的遊記，成書於兩百年前。”凡尼亞順手從旁邊的架子上拿出一袋冬棗，大大咧咧地掏出幾個開始嚼。

    基恩沒有阻攔她，只是點了點頭，感慨道：“世界上竟然有這麼多國家，真想去看看。”

    凡尼亞聞言將手中的書遞過去，笑道：“可以看看書，先通過文字和插圖體驗一下。”

    基恩苦笑着搖頭：“我沒讀過書，不識字，看不懂書。”

    凡尼亞點了點頭，表示理解。

    “你讀過這麼多書，應該不是普通人吧？至少不會是農民或者工人。”

    凡尼亞沒有完全隱瞞，承認了一部分：“是的，我之前在船上工作，因爲要看海圖所以讀過一些書。”

    “船上？那你一定去過很多地方吧？比如梅來特尼王國和多弗雷拉王國。”

    對於羅爾德王國的大多數普通民衆來說，基本也就知道這兩個國家了。

    “當然去過。”凡尼亞合上書，笑道，“我還去過奧裏斯塔帝國、自由城幫聯合體等等。”

    基恩露出羨慕的表情，隨後又問道：“那些國家是怎樣的呢？他們的國民也像我們一樣嗎？”

    凡尼亞愣了一下，想到了奧斯汀曾經說過的話。

    於是她說道：“他們都一樣，都在被剝削被壓迫。”

    基恩嘆了口氣：“我還以爲只有我們過得那麼苦呢。”

    他突然想起來什麼，問道：“難道你想要幫助每個國家的人民嗎？就像幫助我們一樣？”

    凡尼亞被問住了，她確實有這種想法，但也只敢想想，她雖然一直都同情底層人民，但帶領他們反抗上層這件事並不在她原先的人生目標裏，在羅爾德王國做出這種決定很大程度上是受到了所見所聞的影響。

    至於具體怎麼做，接下來該做什麼，她還處於“學習”階段。

    待在村子裏的時候她常常會在半夜醒來，然後陷入思考久久不能平靜。她承認自己在做出決定時太過草率，但她是那種絕不會後悔的人，一旦做出了某個決定就一定會走到底。

    輕輕搖了搖頭把雜念都拋到腦後，凡尼亞進入正題：“基恩，這個計劃是誰提出來的？”

    基恩估摸着這會兒他們可能已經開始行動了，計劃沒有再保密的必要，所以他也就大大方方地回答了凡尼亞的問題。

    “是維奇先生想出來的，他從城裏得到了稅款運輸車的消息，然後提出了這個計劃。”

    凡尼亞撇了撇嘴，問道：“從城裏？他在城裏有認識的人能幫助你們嗎？”

    儘管這個計劃很粗糙，但她也不相信這是維奇能想出來的。

    “不知道了。”基恩搖了搖頭，“維奇早年當過一段時間的車伕，所以在城裏也認識了許多人，說不定就有人願意幫我們。”

    “那麼是誰最先提出來，額，造反的？”凡尼亞斟酌用詞，試探着問道。

    基恩仔細想了想，回答道：“是蘭瑟和亞摩斯，上次交稅的時候亞摩斯家沒能交齊，他的小兒子被稅務官打死了，然後他就一直在琢磨着報復的事情。蘭瑟是因爲稅務官搶走了他的妻子，他想要把妻子救回來。”

    凡尼亞點點頭，這兩人的動機是合理的，但一般人應該想不到成立一個組織去造反——他們後面應該還有人。

    “其他人呢？他們也是因爲稅收的事情才選擇了造反嗎？”

    “博恩不是，他本來就是一個好吃懶做的傢伙，加入我們只是爲了錢。”基恩說這話的時候毫不掩飾他的厭惡，“他帶來了兩個朋友，我估計他們也是衝着錢來的。”

    “既然如此那爲什麼蘭瑟和亞摩斯要接納他們呢？這種人可以相信嗎？”凡尼亞有些不解，她覺得蘭瑟和亞摩斯都不像是這種人。

    基恩有些奇怪，撓了撓頭說道：“因爲他們倆沒法決定這件事情啊。”

    “啊？”凡尼亞更不明白了，“你們的組織——額，會議難道不是他們兩人發起的嗎？”

    “不是啊。”基恩有些莫名其妙，他可從來沒說過是蘭瑟和亞摩斯組織了會議。

    “蘭瑟和亞摩斯找到了傑克想要一起幹一票，但傑克認爲光憑他們幾個做不到，於是由他牽頭發展了其他成員，事實上，他才是真正的老大，今天只是輪到蘭瑟了而已。”

    “傑克？”凡尼亞有些震驚，說實話她都有些想不起來這個人的臉了。

    “嗯，他也是個很厲害的人，他和你一樣以前是海員，所以有自己的一套人脈，能從黑市幫我們搞來需要的東西。”

    凡尼亞順着話頭進一步問道：“他的人脈是不是梅來特尼人？也是他一直主張從梅來特尼人那裏拿到武器的？”

    “是的。”

    這個傑克有問題。按照基恩的說法，他應該不是那種有勇無謀的傢伙，而且海員出身的他對槍械的認知肯定比其他人更強，他不至於想不到搶劫稅款面臨的那些風險。

    在自我介紹時他表現出來的態度完全不像是一個想要真正發起革命的人，而且從他有能力從黑市搞到物資這一點來看，他也不會缺這點錢。

    除非——

    想到那種可能，凡尼亞慢慢瞪大了眼睛。

    “有問題。”她皺起眉。

    “怎麼了？”基恩也跟着她皺眉。

    “這個計劃有問題，他們有危險！”凡尼亞猛地從椅子上坐起來，雙手狠狠拍在桌上。

    “啊？”基恩懵了一下，隨後面色一沉，“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個傑克和你們不是一路人，他是城裏派來的臥底！”凡尼亞很簡單地和基恩說了結論，省略了漫長的推理。

    基恩也站起身，再確認了一遍：“你確定嗎？有什麼證據？”

    凡尼亞煩躁地抓了抓頭髮：“證據回來再說，我們先去救人！”

    說完就往地窖入口走，基恩猶豫了片刻，一咬牙跟了上去。

    兩人抄近道從玉米地裏穿過去，不到二十分鍾就趕到了埋伏地點。

    此時，蘭瑟等人的行動剛剛開始。

    運送稅款的馬車和預想中一樣陷入了陷坑，蘭瑟也一箭射死了車伕，甚至第二箭射傷了一名護衛的手臂。

    計劃有條不紊地進行，趁着護衛朝他這邊開槍的時候，維奇帶着另一波人從後面衝了出來，他們人手一把砍刀，很快就殺到護衛跟前。

    那幾名護衛也不是吃素的，受傷的那人咬牙開了一槍，打中博恩的右腿，胖子重心不穩當即摔了個狗啃屎。其餘幾名護衛也反應過來，轉身連開數槍，子彈輕易射穿了衝在最前面的幾人。

    博恩帶來的兩個朋友更是被擊中腦袋，當場就一命嗚呼。

    躺在地上的他見此情景睚眥欲裂，恨不得再多長幾條腿逃回去。

    蘭瑟心中大驚，連忙衝出掩體，抄起短刀擲出，扎進一名正要開槍的護衛的脖頸。

    有了前面幾個倒黴蛋的“犧牲”，故意衝在後面的亞摩斯和維奇等人很快接近了剩下的護衛，用冷兵器飛快結束了戰鬥。

    從蘭瑟射出第一支箭到殺死所有護衛，整個計劃只用了五分鐘不到，雖然死傷慘重但非常值得。

    指揮其他幾人將死者的屍體拖走，蘭瑟走向馬車，一刀劈斷掛鎖，打開了裝着稅款的錢箱。

    裏面空空如也，一毛錢都沒有。

    上當了！

    蘭瑟瞳孔一縮，想要呼喊其餘人趕緊撤退，亞摩斯一把將他壓了下去，躲在馬車底下。

    兩人剛剛鑽進去，兩邊的林子裏便響起了槍聲，沒來得及反應的衆人紛紛倒地。

    亞摩斯死死拉着蘭瑟，看着“同伴”一個個死在眼前，後者的眼睛已經通紅，恨不得衝出去和襲擊者拼命。

    躲在遠處玉米地裏的凡尼亞也拉住了基恩，她掏出望遠鏡，眯起眼睛想努力看清路上的情況，面前看見了馬車下面躲着的兩人，以及在林子開槍的傑克和三個槍手。

    這傢伙果然有問題！

    凡尼亞不敢再耽擱時間，摸出兩把手槍，將左輪遞給基恩，說道：“你會用槍嗎？你瞄準目標然後扣扳機就行。”

    “對面一共四個人，我對付傑克和他旁邊那個，你對付其餘兩個。”凡尼亞壓低身體悄悄接近馬車，基恩緊隨其後。

    後者點點頭，緊緊握着手裏的槍。

    傑克揮了揮手示意手下停火，四人一起走上馬路，清點屍體的同時給他們都補上一槍。

    還好馬車夠大，藏在車底的蘭瑟和亞摩斯暫時沒被發現。

    傑克將所有精力都放在這裏，忘記了自己的背後。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凡尼亞左手持槍右手持刀，悄悄摸到傑克旁邊的那人身後，乾脆利落地給了他腦袋一槍，然後趁傑克懵逼的功夫迅速接近，短刀快速橫切，在傑克的雙腿和雙臂上割開好幾道深深的傷口。

    傑克頓時跌倒在地，蜷縮起身體。

    另一邊的基恩則直接站在較遠的地方開槍，打死了其中一人。

    而在最後那人反應過來前，蘭瑟從馬車下鑽出，一把抱住他的雙腿，將他狠狠地摔在地上，隨後騎在他背上，雙拳如同鐵錘一般猛砸他的後腦勺。

    傑克努力睜開一隻眼睛，看清凡尼亞的臉，艱難地開口道：“你……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