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瀚海迷霧 第八章 海盜金幣

    瘸子看起來和碼頭區那些營養不良的乾瘦老頭沒什麼區別，他的一條腿是由木頭製成的義肢，所以和他認識的人就都叫他瘸子，至於他的真名，早就被特來門蘇的驚濤駭浪擊碎了。

    此時，他那條用了十多年的木腿正被亨利醫生拿在手上，這位可能是目前世界上最優秀的義肢醫生對這條純機械原理的老舊義肢興趣盎然。也就是它的存在才讓奧斯汀有機會暫時堵住亨利那張停不下來的嘴。

    不入流的武裝商船和最新式的海軍戰艦對戰是什麼感覺？此刻正被倒掉在八月雄獅號一根桅杆上的波布爾和瘸子可以回答這個問題。

    雖然他們兩條船加起來有超過10門火炮，但卻被八月雄獅號在射程外就全部摧毀，經過亨利改造的神術火炮在性能方面有了全面提升，單方面吊打那些雜牌貨可以說是毫無壓力。如果不是奧斯汀需要抓活口審訊關於海盜的事情，那這兩艘商船可能已經變成一堆垃圾沉入海底了。

    自知不敵的波布爾直接選擇了投降，並帶領自己的船員與瘸子的船員大戰一場，生擒了瘸子作爲自己活命的投名狀。

    不過結果沒什麼不同，他們倆現在被倒吊在同一根桅杆上，瘸子拼了命地想要咬掉他的耳朵。

    “不是一般的商人。”大副魚皮從“黑色黃金號”的桅杆上跳上了八月雄獅號的甲板，他剛剛帶領幾個水手簡單搜查了這艘已經沉沒半截的三桅帆船。

    “看起來像是老式的海盜船改裝過來的。”奧斯汀也不是什麼都不懂的菜鳥，至少在海軍的基礎知識方面他已經不輸奧利弗這樣的老海員了。

    “有人說這是打鬥中從瘸子身上掉下來的，如果是真的，那這瘸子來頭不小。”馬丁從另一艘商船上下來，手裏捏着一枚亮閃閃的金幣。

    這枚金幣不是《商業聯合條約》中統一規定的樣式，也不是周邊王國之前的舊幣，它的兩面都雕刻着一艘氣派的三桅帆船，做工很精細，但磨損十分嚴重，有些花紋甚至快要被磨平了。

    “海盜金幣？”奧斯汀有些不確定，偏頭看向奧利弗，海軍基礎知識之外的東西還得多仰仗這位大副。

    所謂“海盜金幣”一般不會作爲貨幣流通，而是作爲一種象徵——根據海盜間的規則，只有那羣站在海盜金字塔頂尖的，被稱爲“七海傳奇”的海盜才有資格鑄造代表着自己身份的海盜金幣。而只有被當代“七海傳奇”賞識或者找到了前代傳奇寶藏的人才會擁有代表着相應傳奇海盜的海盜金幣。

    奧利弗把海盜金幣要到手裏端詳，表情逐漸變得凝重，雖然他平日裏表情也這樣，但是奧斯汀和馬丁都能感受到不同：似乎是更加陰冷了一點？

    “這是海盜金幣沒錯。”奧利弗指着三桅帆船上那面旗幟，“雖然有些磨損，但還是能看出上面的東西，這是......”

    馬菲不知道從哪裏鑽了出來，看了一眼便嚷嚷道：“旗幟上好像是交叉的權杖，但爲什麼......”

    馬丁一腳把馬菲踹到一旁，接話道：“如果不是假貨的話，那應該是那位的象徵。”

    奧利弗點了點頭。

    旁邊的奧斯汀一頭霧水，不禁問道：“那位？是誰？”

    “這是背信者瑪麗安奴號。”

    奧斯汀眉毛微微一抖，旋即恢復正常，看着奧利弗問道：“背信者瑪麗安奴？是那十三艘幽靈船之一嗎？”

    漂泊在大海之上的十三艘幽靈船，一直是海盜、冒險家甚至各國海軍垂涎的目標。傳說當強大的神眷者飽含不甘或者憤恨與自己的船一同沉沒時，神眷者的靈魂便會與船融合，誕生出擁有靈智和特殊能力的幽靈船。到目前爲止，疑似存在的幽靈船總共是十三艘。

    “是的，馬丁所說的‘那位’，就是她的上一任主人，這枚金幣的鑄造者：‘七海傳奇’，‘海妖殺手’，‘波濤之戟’，‘無恥狂徒’，‘背信者’，本傑明·道格。”

    當奧利弗說完之後，幾人都陷入了沉默。

    馬菲眼裏滿是崇拜，馬丁和奧利弗則表情嚴肅，奧斯汀微微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這位傳奇海盜在人生最後的一年中選擇了背叛自己的陣營，帶領自己的海盜團轉投了皇家海軍，最後在二十年前於大漩渦海域被其他四位傳奇海盜圍攻，整支艦隊損失慘重，本傑明失蹤，生死不明，有人說看見他沉入了大漩渦。”

    奧利弗講完這段話，衆人又是一陣唏噓。

    “那，那艘船呢？背信者瑪麗安奴去哪了？”奧斯汀舔了舔嘴脣。

    “失蹤了，當時的海戰十分慘烈，說不定和本傑明一起沉入了大漩渦海域。”奧利弗認真地看着自己的船長，“每一艘幽靈船都有自己的意志，想要得到他們的認可絕對不是一件簡單的事，你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我的船長。”

    奧斯汀點點頭，轉身看向不遠處倒吊着的瘸子和波布爾：“瘸子有沒有可能和那位傳奇海盜有關係？”

    “他最好有。”奧利弗摩挲着手裏的金幣，“當年和本傑明一起遇襲失蹤的還有國王最寵愛的小兒子安沙王子，我想國王應該很高興能找到關於本傑明的線索。”

    馬丁聞言大笑起來：“這傢伙會很值錢，咱們可得好好對待他，別讓他死了。馬菲！你把他解下來，別再吊在這裏了，關到儲藏室裏去，讓他吃好喝好了！”

    馬菲偏頭看了奧斯汀一眼，後者輕輕擺了擺手，這位代水手長這才張羅着幾名水手去給瘸子鬆綁。

    “你們好好招待這兩位船長，別忘了我們來這裏的目的。我要把這次意外收穫記錄一下，方便向上面彙報。”奧斯汀拍了拍奧利弗的肩膀，後者把金幣彈到身後，被奧斯汀一把接住。

    “遵命船長。”高興的光頭二副給奧斯汀行了一個拙劣的貴族禮。

    奧斯汀輕輕點頭，緊握着那枚金幣走向了船長室。

    將金幣放到還沒畫完的海圖上，奧斯汀端詳着金幣上的那艘船，金幣上的雕刻線似乎有些扭曲。

    揉了揉眼睛，扭曲的現象反而更加嚴重，奧斯汀有了些想法。他獲得的衆多神賜中有一項能力目前爲止還沒有使用過，這項能力真的很蠢，但現在或許可以試試能不能觸發什麼。

    下定決心後，奧斯汀集中精神，發動了被他起名爲“幻覺觸發”的能力。一開始他還以爲這個能力能讓其他人陷入幻覺，仔細研究後才發現它的觸發對象居然是自己，實在是讓人無語。

    四周的光線開始變得昏暗，船艙也在不斷起伏，彷彿正行駛在波濤洶涌的海面上。奧斯汀開始耳鳴，“嗡嗡”的聲音越變越大，不斷衝擊他的大腦，最後乾脆變成了在耳邊炸響的槍炮聲。

    奧斯汀猛地回過神來，四周的裝潢完全改變了。煤油燈的火焰瘋狂搖晃，船體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吱”聲，與窗外的炮火聲交相呼應，暴風雨的呼嘯在這種環境中顯得微不足道。

    看向桌面上的海圖，一個紅色的叉打在用墨筆畫成的扭曲漩渦上，旁邊還有一行小字。

    “海神......邁爾斯。”奧斯汀喃喃着那句標註，心中突然明悟了現在的情況——他現在就在背信者瑪麗安奴號的船長室裏，時間可能是本傑明失蹤於大漩渦的時候。

    他環顧四周，開始在心中輕輕呼喚，試圖與瑪麗安奴交流。然而並沒有什麼反應，船依舊在搖晃，炮火聲依舊，現在還響起了水手的喊殺聲——接舷戰開始了。

    奧斯汀改變了主意，想要去外面看看，然而船長室的門卻被鎖死了。無奈之下，他只好再次回到了桌前，仔細尋找着線索。

    桌上十分雜亂，但真正能翻動的只有兩樣東西，一張航海圖和一本棕色封皮的筆記本。

    海圖是完全手繪的，似乎不是皇家海軍制式的標準版，有些地區的名字有細微的差異，比如巴哈爾島在地圖上被叫做“碎片山”，大漩渦海域被叫做“神棄地”，奧斯汀努力記下了這些不同的地方，然後揉了揉太陽穴看向那本筆記。

    他感到炮火聲正在被耳鳴代替，幻象馬上就要結束了。

    奧斯汀解開捆住筆記本的細線，翻開棕色的封皮，看見了扉頁上的一句話：“天使的醜陋是爲了嚇走魔鬼，但人類始終更喜歡貌美的魔鬼。”

    一聲巨響在奧斯汀腦中炸開，劇烈的疼痛讓他的身體瞬間僵直，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不知道過了多久，奧斯汀逐漸恢復了身體的掌控權，扶着椅子慢慢站起身來。

    頭還在隱隱作痛，奧斯汀來不及休息，迅速將在幻覺中看見的那些東西在海圖上標註了出來。

    完成這項工作後，奧斯汀終於堅持不住，癱在椅子上喘着粗氣。

    “天使的醜陋是爲了嚇走魔鬼......”奧斯汀喃喃着，然後沒來由地想起了海神的形象——章魚頭人身的男性，“這樣足夠醜陋嗎？”

    “船長，波布爾那邊的審訊結束了。”馬菲敲了敲船長室的門。

    “好的，我馬上過去。”奧斯汀嘆了口氣，把那句話寫在了自己航海日記的扉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