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5.臨行之夜

    在帕吉斯託高原的這段日子裏，算是蒂凡尼小姐這輩子最難忘的時光。

    帕吉斯託高原的北風，從門縫和窗框透進來，都快要把她吹成魚幹了。

    對一位無盡之海的娜迦人魚來說，蒂凡尼小姐每天大部分時間都泡在浴缸裏，幾乎不會出門。

    只有泡在浴缸裏的時候，蒂凡尼小姐才會感覺渾身舒暢，她將一張書桌搬到了浴缸旁邊，兩米多長的三彩魚尾蜷縮在浴缸裏，上半身剛好可以趴在書桌上。

    她身上圍着浴巾，藻綠色的捲髮披散在肩膀上，浴室裏的光線有些昏暗，書桌上還有一盞月亮石製成的檯燈。

    她小心翼翼地研磨着一株枯蕁麻，這株魔法草藥是她在這座城堡的一間庫房裏找到的，沒想到倉庫裏竟然還有這種珍貴魔法草藥。

    除此之外，她在倉庫裏找到幾張風狼皮革，金苜蓿，冰草，這些魔法草藥在無盡海那邊幾乎都是很難找到的東西。

    幾株經過研磨後變成了粉末，在蒂凡尼小姐的細緻調配下製成了魔法墨水。

    蒂凡尼小姐拿出一隻魔法刻筆來，蘸着魔法墨水在風狼皮革上面劃出一道道魔紋，這些帶着法力波動的魔紋最終組成一幅魔紋法陣。

    蒂凡尼小姐臉上露出一絲微笑，可是當她將魔法刻筆停下來的片刻，那幅魔紋法陣忽然溢出大量的魔法氣息，一絲絲魔法輝光在極不穩定地符文中來回竄動，魔紋法陣上出現了十分紊亂的脈衝。

    一絲絲電弧從風狼皮革上竄出來，直到將整張風狼皮革完全燒焦，浴室裏充斥着一股焦糊的味道。

    桌面上只剩下一片焦糊的痕跡，顯然這張魔法卷軸失敗了。

    她皺起眉頭，甚至沒注意臉上被自己抹了一道灰，重新將一張風狼皮革鋪在桌上，趁着剛剛手感還沒有消失，蒂凡尼小姐緊接着開始繪製第二張……

    電弧，火花……

    等薩布麗娜訓練完混血精靈，返回房間才發現一絲絲黑煙順着門窗縫隙往外面飄……

    薩布麗娜第一反應就是房間裏着火了，她知道這幾天蒂凡尼都躺在浴室裏，平時不怎麼出門，連忙推開房門衝了進去。

    房間裏煙霧繚繞，薩布麗娜憋着一口氣衝進浴室，才發現蒂凡尼小姐正伏在一張焦黑的書桌前，看着一張卷軸傻笑。

    “蒂凡尼，你還好嗎？”薩布麗娜走過去，看着臉上滿是黑灰的蒂凡尼小姐，小心翼翼地問道。

    “薩布麗娜，我這次終於成功了！”蒂凡尼小姐眉開眼笑地說道。

    薩布麗娜鬆了一口氣，走到浴室的窗邊，將窗子開到最大。

    “你這是在繪製魔法卷軸？不知道的……還以爲你要把房子點了。”薩布麗娜推開門，讓風吹進來，將房間裏的煙氣帶走……

    “我在倉庫裏找到了幾株高級魔法草藥，沒忍住就研磨成了魔法墨水……”

    “嘿，薩布麗娜，伱知道我做出了什麼魔法墨水嗎？”

    “這個墨水的名字叫深海！”

    “我還在墨水中添加了一些尖晶石粉末，讓魔法墨水的威能至少提高百分之三十……”

    “可惜只繪製出來三張冰牆卷軸，其餘都失敗了，這種魔法墨水真是太不穩定了。”

    看着薩布麗娜穿着鎧甲的背影，一臉興奮的蒂凡尼始終在喋喋不休地說個不停。

    “我準備將這三張魔法卷軸留給羅伊，臨走前終於有份像樣的禮物送給他了！”蒂凡尼小姐顯得很開心。

    “這個地方連一片湖泊都沒有，整天縮在浴缸裏真夠難受的……”

    蒂凡尼小姐最後還小聲的抱怨一句。

    聽到蒂凡尼小姐說‘臨走前……’，薩布麗娜便停下了腳步，她的目光停留在窗外黝黑的城牆上。

    忽然意識到冒險團衆人馬上就要離開北黑鐵礦場了，薩布麗娜說不清楚心裏有種什麼樣的滋味，只覺得時間過得好快，快到甚至都沒能和他說上幾句話，就要走了……

    隨後，薩布麗娜收回有些紛亂的思緒，轉身丟給蒂凡尼小姐一條毛巾，並指了指一旁的銅鏡。

    蒂凡尼小姐帶着一臉笑意，轉頭看去，房間裏的煙霧散去，對面鏡子裏清晰地出現了一張黑乎乎的臉。

    “啊……”

    娜迦海族美人魚的尖叫，直接將窗臺上插着一束鮮花的玻璃瓶子震得粉碎，鮮花和清水灑落在窗臺上，狼狽至極。

    ……

    伍茲每天要去城堡外面那些梯田上查看紅漿果的灌木叢，他有個很大膽的想法。

    他想在這些又矮又低的灌木上嫁接蘋果枝，這些紅漿果的灌木是當地植物，非常適應這邊的氣候條件，而羅伊想要在這邊的土地上種植蘋果，這裏屬於高原地區，常年都颳起又冷又硬的北風，一般的蘋果樹根本不可能在這裏生長。

    但如果讓紅漿果的根系給蘋果樹供養，還是有一些可行性的。

    唯一的麻煩怕就是這種樹長不大，結出來的蘋果也會如沙果一樣。

    作爲一名德魯伊，他從小就和各種變異植物打交道，擅長將不同科屬的植物搭配在一起。

    這種嫁接果樹，可能需要兩三年時間才能結出果實，然後再經過不斷改良，讓果子變得更美味一點……

    在這段期間，伍茲需要經常查看果樹的情況，所以他要留下來。

    看完了這些紅漿果的灌木，伍茲又在山坡上查看了附近植被，雖然這裏不適合種植果樹，但是培育一些耐寒的莓果還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聽羅伊說，這裏的灰矮人擅長培育蘑菇，伍茲打算有時間去和灰矮人請教一下這方面的知識。

    他給羅伊帶來了十盆光之花，可惜在路上的時候，有兩盆光之花就死掉了，這種花養起來有些太嬌氣。

    剩下八盆的情況也不怎麼樂觀，伍茲這幾天準備在城堡頂層建一座小小的陽光房。

    ……

    日子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了返程前的最後一天。

    不能再耽擱了，否則將會錯過開學前的報名與選課。

    精靈學院雖然入學時的門檻足夠低，但學院從來不接受插班生。

    精靈們就是這樣子，大家有的是時間，從不會急於一時……

    明早就要離開，羅伊親自檢查了衆人的馬匹行囊。

    羅伊還準備了一些禮物，準備帶給卡斯爾敦城裏的朋友們。

    臨行之前，羅伊還準備了一頓豐盛的晚宴，他親手烤制的蜂蜜蘋果派和烤魚，讓大家頻頻稱讚。

    ……

    美味的晚餐並不能讓茉伊拉的心情好轉過來，她第二次出遠門，花了一個月零十天才抵達了帕廷頓位面的帕吉斯託高原，現在只是住了一週，就要匆忙離開。

    她想留下來，可羅伊不同意，覺得她在精靈學院上學更重要……

    爲這件事，她和羅伊爭辯了三次，可惜誰都沒能說服誰。

    回到房間裏的時候，茉伊拉還是有些悶悶不樂的，獨自躺在牀上很快就睡着了。

    蒂凡尼小姐依舊是躺在浴缸裏，那張桌面變得焦糊的書桌還放在浴缸旁邊，蒂凡尼小姐白藕一樣的手臂支在書桌上，她手裏端着半杯橘子酒，對正在鏡子前面擦拭重裝鎧甲的薩布麗娜說：

    “薩布麗娜，你快畢業了，應該留下來幫幫羅伊。”

    “……”

    薩布麗娜沒說話，繼續用油抹布擦拭着頭盔。

    她看向臥室，茉伊拉躺在牀上沉沉睡去，眼角還有掛着一滴晶瑩淚珠，便輕輕搖了搖頭。

    ……

    克萊爾這幾天一直都在房間裏創作，雖然雙眼熬得通紅，但是這首‘老鷹之歌’卻只完成了一半。

    那旋律讓他有些癲狂。

    每次跟隨着空靈的旋律，他都能看見天空中的那只金目巨雕……

    創作靈感來了，真是擋都擋不住。

    克萊爾很想將後半段也創作出來，可惜時間有些不夠了。

    今晚註定是個不眠之夜。

    克萊爾想要將這個曲子完成，讓羅伊成爲第一個聽衆，可惜曲子的後半段克萊爾一直不太滿意。

    ‘篤篤篤’

    克萊爾低着頭，正沉浸在曲譜當中，根本沒注意到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

    羅伊拎着一瓶橘子酒走進來，他順手從櫃子裏摸出兩隻杯子，然後走到克萊爾的桌子旁邊，將酒杯放在桌上，打開橘子酒的塞子，將甜絲絲的橘子酒倒進杯子裏。

    橘子酒流淌進杯子裏的聲音，讓克萊爾清醒過來。

    “你……羅伊，你怎麼來了？”

    “臨走前，準備和你好好喝一杯！”羅伊將裝滿了橘子酒的酒杯推到了克萊爾的面前，他笑着抿了一口酒，說道：“這首老鷹之歌創作得怎麼樣了？”

    “這根本就不叫創作，我只是用你給的旋律，把它變得更完美……”

    克萊爾紅着眼睛端起酒杯，一口將杯子裏的甜酒灌進肚子裏。

    這個想法一直在克萊爾的心裏面積鬱着，之前他也和羅伊說過，後來他也想要憑自己的能力來創作一些曲子，可惜連續寫了十幾首都有沒成功。

    現在千里迢迢跑到帕吉斯託高原上，向羅伊尋求一段旋律，也是爲了一年一次的音樂節做準備。

    “我也只是把聽來的一些旋律告訴給你，而且我還沒辦法完全複述下來，很多時候都需要你再次精心打磨才行，難不成你覺得我就算創作？”羅伊攤開雙手，表情有些無辜。

    克萊爾也有些怔住了。

    羅伊不是第一次這樣說了，但是每次聽到羅伊這樣說，克萊爾的心裏總是能夠踏實一點。

    ……

    夜色中，北風凜冽。

    呼嘯的勁風從岩石的縫隙中吹過，發出嗚嗚的聲音。

    艾達絲雪山以北沒什麼高山，加錫山脈南部這三座雪峯就像是一道屏障，將帕吉斯託高原北方的冷風擋住了大半。

    高原獵頭們從一處山嶺的隘口翻過來，他們身上披着翻毛獸皮，渾身都用皮繩子僅僅捆紮住，身後揹着長矛，腰間還掛着戰刃，另一只手牽着盤羊。

    夜裏，他們可不敢在翻過山嶺的時候騎着盤羊，否則很容易被盤羊馱到一些峭壁上，到時候想爬下來會變得很麻煩。

    這些獵頭者們被銀飛馬戰士趕到了先祖之地，被打得只能鑽進山洞裏躲着。

    這次他們重新從大山裏走出來，準備對帕吉斯託高原上的精靈們展開一場報復行動。

    眼前便是加錫山脈南端，獵頭者們知道這裏就有幾座黑鐵礦場，他們對帕吉斯託高原上的各個礦場都很熟悉，平時他們會被抓到的混血精靈賣到礦場裏，換回一些金屬錠鍛造武器。

    現在這些礦場被銀月精靈攻佔了，所以這羣獵頭者們準備把這些礦場奪回來……

    咔嚓，一名獵頭者從盤羊上摔了下來，在山坡上翻滾了幾圈才穩住了身體。

    盤羊一隻腿掛在獸夾上，臥在地上不斷地哀鳴。

    從後面跟上來的獵頭者抽出腰間的戰刃，一刀就將盤羊的頭顱割下來，然後拿出腰間的水囊，將從盤羊脖子上竄出來的鮮血接到水囊裏。

    後面的獵頭者牽着盤羊繼續往前走。

    而那位摔在地上的獵頭者也是咕嚕一下翻身起來，罵罵咧咧地回到隊伍中。

    黑色的山嶺間，一隊獵頭者揹着風朝着南面的艾達絲雪山走來。

    而那座雪山腳下的城堡，在這些獵頭者的眼中變得越來越清晰。

    獵頭者們開始變得躁動起來，他們並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甚至將盤羊都拴在一起，不想讓它們繼續往前走。

    獵頭者們開始在一片亂石區裏聚集。

    直到亂石區擠滿了獵頭者，這些獵頭者才紛紛衝出亂石區，朝着黑暗中的黑鐵礦場城堡摸上來。

    獵頭者們來到城堡前面用石塊壘砌的魚鱗狀梯田的時候，他們以自己最熟悉的方式，迅速往上面攀爬。

    只是這些壘砌起來的石壁上掛了很多繩子，繩子一端掛着鐵棒。

    獵頭者們絆在這些繩子上，那些鐵棒在黑夜裏發出叮叮噹噹的響聲……

    在呼嘯的北風中，鐵棒的撞擊聲顯得極爲刺耳。

    ……

    城堡上的混血精靈戰士們聽見城堡下面的警鈴大作，立刻喊醒了在避風處打盹的同伴。

    隨後又從城牆後面拿起火把，點燃手裏的火箭，同伴將火箭射出去，一支支火箭在夜空劃出漂亮的軌跡，紛紛落在山坡上。

    那些正在攀越梯田的獵頭者們在數十支火箭的照射下，紛紛顯露出身形。

    “是獵頭者……”

    城牆上的混血精靈戰士扯着嗓子喊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