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2.錢寧.西特尼

    熔爐旁流淌着灼熱的岩漿，隨着坩堝豁口不斷流淌到礦渣池裏，這個礦渣池每天需要固定清理三次，灼熱氣息中瀰漫着嗆人的焦味。

    金屬溶液沉在岩漿之下，通過坩堝底部的出口流淌到固定的模具裏。

    晚上，這座熔爐也在不停地熔鍊着祕銀礦石。

    在火光映照下，羅伊臉色還算平靜，他徑直來到了五名灰矮人面前。

    他目光從五名灰矮人身上掃過，灰矮人被繩索捆住，連喘氣都有些費勁兒，他們已經沒有什麼力氣掙扎，就像五條死狗一樣吊在熔爐旁。

    其中一位灰矮人還受了傷，抹了一臉的血。

    羅伊對五名灰矮人說：

    “對你們幾個這種不服輸、不怕死的勇氣，我真的很佩服！”

    “不得不說，你們爲熔鍊工坊八十七位灰矮人做了個表率，做了他們一直想做又不敢去做的事情。”

    “你們心裏面這種對自由的嚮往，我十分理解。”

    “但是規矩就是規矩，伱們既然淪爲了蘇達索南祕銀礦場裏的礦工，就要恪守本分。現在這座礦場我說了算，我希望你們做錯事情之前，一定要好想想要承擔的最壞結果。”

    “如果小隊裏有人私自逃離礦場，按照祕銀礦場的規定，就要處死這支礦工小隊，如果整支礦工小隊一起逃離礦場，就要追究礦工小隊所在班組的責任。”

    “你們小隊既然是共同逃離礦場，又是夜間熔鍊班組的成員，班組的領班和副領班也要爲此負責……”

    羅伊將目光落在院子裏那些灰矮人的身上。

    蒂莫西隊長領着四名暗月精靈戰士，將兩位灰矮人押到了羅伊面前。

    這次能夠將這些私逃的灰矮人強盜抓回來，完全是暗殺者小隊的功勞。

    接收這座祕銀礦場的時候，羅伊沒有讓暗月精靈戰士露面，爲的就是要留手底牌。

    夜間熔鍊班組的這兩位領班很有威望，被暗月精靈押解到羅伊面前的時候，一大羣灰矮人同時向前擠，卻被混血精靈戰士拿盾牌死死擋住，並將長劍搭在盾牌上，不停地大喊着：“往後退！後退……”

    灰矮人們哪裏肯聽，他們用手抵在盾牌上，甚至還要去搶精靈戰士手裏的劍。

    正維持現場秩序的卡卡被灰矮人們的舉動嚇到了，後面的灰矮人也在往前衝，一排混血精靈戰士根本擋不住這些身體強壯的灰矮人。

    羅伊將‘審判之書’捧在手裏，隨後羅伊又念了一句短促的禱言。

    聖光在羅伊面前形成了一幅耀眼神紋，一隻拳頭大小的銀色小錘從神紋中凝聚而出。

    ‘懲戒之錘’

    如果說‘審判之錘’是一隻無法抵擋的重拳，那麼‘懲戒之錘’就是橫掃出去能夠砸倒一片敵人的聖光之錘。

    威力雖然要比‘審判之錘’小很多，也不是不可抵擋，但是傷害範圍更廣泛……

    這只不斷旋轉着的聖光之錘忽然出現在一名精靈戰士身後，隨後便砸在了一名灰矮人前額，灰矮人被砸得向後仰了過去，那只聖光小錘已經橫着飛出去，又砸在了他身邊的一名灰矮人頭上。

    沒有頭顱碎裂、鮮血四濺的血腥場面，卻是成功擋住了這些灰矮人的衝勢，讓其他地方的混血精靈戰士們迅速支援過來。

    其中表現最爲兇狠的是坦尼森隊長率領的暗月精靈小隊，這些暗月精靈戰士就像一把錐子，從混血精靈身後冒出來，猛地插進了這羣灰矮人中間。

    所有試圖返礦的灰矮人，身上都被鋒利的匕首捅出了血洞。

    一時間，這羣灰矮人陷入了混亂，暗月精靈戰士的衝殺讓他們又驚又懼，他們怎麼也沒想到，這位新礦主對混血精靈礦工那麼的友善，對待灰矮人卻是如此強硬。

    甚至不給灰矮人礦工們任何認錯的機會，頃刻間，這些手無寸鐵的灰矮人礦工就倒下了一大片。

    隨着蒂莫西隊長的一聲喝止，坦尼森副隊長便帶着這羣暗月精靈戰士隱入黑暗之中，和黑夜融爲一體。

    一羣灰矮人嚇得不知所措，他們把受傷的同伴扶起來，見前面這些持盾的混血精靈戰士也沒有阻止他們的意思，便七手八腳地幫同伴包紮傷口。

    吊在熔爐旁的五名灰矮人被捆成了糉子，但是他們彼此交換了一下眼神，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直視死亡時的那種驚恐與絕望。

    羅伊見自己的發言被這些灰矮人打斷了，也沒了要說下去的心思，他對一旁的蒂莫西隊長揮了揮手。

    五名暗月精靈戰士徑直走到五名灰矮人身後，用匕首割斷了灰矮人的喉嚨。

    五名灰矮人接連倒在了血泊之中。

    兩位灰矮人領班也嚇得癱坐在了地上，就在他們倆驚慌失措的時候，兩名暗月精靈出現在他們身後，用匕首無聲無息就割斷了兩人的喉嚨。

    一羣灰矮人立刻嚇得噤若寒蟬……

    “相信各位一定有所耳聞，我來自第十七銀飛馬軍團，目前軍團主力部隊正在伊文妮皇后羣島周圍通緝那邊的灰矮人海盜，如果有誰還想再試一試我的底線，儘管放馬過來，不過我還要最後給諸位一個警告，一旦熔爐因爲你們的原因停止了運轉，我不介意換一羣灰矮人戰俘！”

    “你可以將我說的這些話當成一種威脅，也可以看成一個變相忠告！”

    說完這些，羅伊轉身便走出了祕銀礦場的院子。

    卡卡很少見到這種血腥場面，他呆呆地站在原地，心裏面被一種異樣情緒填滿。

    作爲一名馴獸獵人，卡卡經歷了很多次異常兇險的捕獵，但獵殺魔獸和殺害這些手無寸鐵的灰矮人，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這和上次獵殺高原獵頭者也不太一樣……

    他站在原地發呆，羅伊走了幾步回過頭來看了卡卡一眼，然後對他招了招手，說：

    “走了，卡卡。”

    卡卡小跑幾步，追上羅伊。

    羅伊一隻手搭在卡卡的肩膀上，對他說：“如果你看到過這些灰矮人強盜犯下的惡，那麼現在就絕對”

    “說得好像你見過一樣！”卡卡有些不服氣的說。

    “我是見過的，就在第三礦場，接收第三礦場之後，我帶着守衛隊的精靈戰士進入礦井，當時是一羣灰矮人守在井口，他們掌握着每天投放的所有食物，每天向礦場遞交多少寶石礦，全都由他們說了算，也不知道有多少混血精靈礦奴因此累死餓死……”

    “我下去的時候，那些混血精靈礦工正按那羣灰矮人的計劃，挖掘逃逸隧道，整個隧道裏，埋葬起來的混血精靈礦工隨處可見。”

    卡卡一下子便沉默了下來，他攥着拳頭，神色複雜地看了那羣灰矮人礦工一眼。

    說話間，兩人便穿過了祕銀礦場的大門，回到莊園的庭院裏。

    雖然只隔了一扇大門，但熔爐工坊的喧鬧似乎並未影響這邊。

    月光如雪，噴泉池裏的水柱散發着微弱亮光，水池裏清水潺潺流淌的聲音就像是一串串悅耳的音符，讓卡卡緊繃着的心神輕鬆了好多。

    “其實把這麼多混血精靈抓到各個礦場裏面的人，是那些獵頭者們！”羅伊又補充了一句。

    卡卡好像忽然地找到了一個情緒宣泄口，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憤恨地怒斥道：

    “沒錯，就是那些該死的高原獵頭！”

    ……

    早晨，羅伊坐在花園裏面的長椅上，正在審閱着祕銀礦場的各項賬目。

    布萊茲團長匆匆離開，將這座祕銀礦場丟給他，雖然也交代了各種物資的儲備情況，但是日常礦場運行情況卻並沒有介紹，現在羅伊頭疼的是如何讓礦場繼續運行下去。

    隨着混血精靈礦工相繼離開了祕銀礦場，礦場的開採工作已經處於暫停的狀態。

    如今只有熔鍊工坊在正常運轉，昨晚灰矮人還鬧了一次，這場事件直接導致了十一名灰矮人死掉了。

    剩下的灰矮人維持熔鍊工坊正常運轉，都顯得緊巴巴的，根本就沒有能力去挖礦……

    羅伊有些苦惱地敲了敲腦袋，雖然已經給山谷營地那邊寫信，希望他們能從精靈大陸調來一批灰矮人戰俘，可就算山谷營地那邊同意了羅伊的申請，至少也要等上兩個月，才能見到那羣灰矮人戰俘。

    熔爐工坊這邊是不可能停下來的，爲了能夠保證熔爐魔紋法陣的正常運轉，礦場每天至少要投入六塊魔晶石。

    布萊茲團長走的時候，留下了一箱子的魔晶石，這些魔晶石僅能維持熔爐再運轉一個月。

    在一個月內，羅伊無論如何也要在換回來一箱魔晶石，讓熔爐繼續運行下去……

    想到這兒，羅伊就有些頭疼。

    ……

    北側建築二樓迴廊前面，一位混血精靈少女單手扶着欄杆，盯着花園裏面抱着賬目冊認真審閱的羅伊。

    她是一名混血精靈，淡灰色的皮膚無法掩飾她的暗月精靈血統……

    她看着樓梯口的兩名混血精靈戰士，鼓起勇氣走過去。

    昨晚母親坐在她的牀邊，輕輕撫摸着她的頭髮，對她輕聲說：‘如果不主動地尋找一些機會，用不了多久，她們就要去帕德斯托城審判所接受庭審，能夠做實的罪名逃不掉‘精靈奴隸交易’，這在銀月精靈國度是終身監禁的重罪。如果現在想想辦法，還有脫困的可能……’

    她咬緊牙關，努力壓制着內心的恐懼，來到樓梯口。

    兩名精靈戰士伸手攔住她的去路，她將目光落在花園裏看着賬目冊的羅伊身上，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說話的時候不至於發出顫音來。

    “礦主大人想和我說幾句話……”

    她的聲音有些小，說話的時候還有些臉紅，因爲她說謊了。

    兩名混血精靈戰士有些發傻的看着精靈少女，從小的養尊處優讓她的皮膚細嫩，她又上了淡妝，看到她臉紅的樣子，還以爲她是在害羞。

    兩名精靈戰士覺得羅伊老闆還真是很有眼光的，想到這就把手放下來，讓混血精靈少女通過。

    混血精靈少女準備好的小禮物還沒有拿出來，對方竟然就這樣輕易放行了……

    她愣了一下，立刻提着裙角快步跑下樓梯。

    ……

    一步步走向噴水池邊的長椅，混血精靈少女只覺得自己雙腿有些發軟，腳心有些癢，直刺心裏面……

    她甚至忘記了剛剛準備好的那些語言，她有些緊張，也很害怕，甚至有些窘迫，她從沒有主動和陌生人搭訕。

    在距離羅伊還有十步遠的地方，混血精靈少女就看到羅伊手裏捧着的是礦料賬目冊。

    這時候，羅伊也注意到了她。

    羅伊擡起頭看着眼前穿着白色紗裙的混血精靈少女，有些搞不懂她是從哪冒出來的。

    羅伊下意識地看向莊園北側的二樓樓梯口。

    混血精靈少女抿了抿嘴脣，她目光低垂，就像是做錯事的孩子，她沒有繼續往前走，臉色微紅。

    她那種膽怯的表情像極了茉伊拉，倒是讓羅伊對她有了一些好感。

    “如果沒有新礦石補充進來，想要將這些祕銀礦料都熔鍊成祕銀錠，大概熔爐需要運轉兩個月……”

    混血精靈少女都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說這些，她猛地清醒過來，瞪大了眼睛看着羅伊。

    其實她原本的設想是主動過去搭訕，然後介紹自己，再嘗試着聊一些與音樂藝術有關的話題。

    他喜歡什麼話題就聊什麼……

    沒想到剛剛看到了賬目冊上的一些數據，那些話不經腦子便脫口而出。

    羅伊詫異地看向面前的精靈少女……

    原本他是想招呼精靈戰士過來，把這位混血精靈少女送回她住的地方，但現在他改主意了。

    “你懂這本礦場裏的賬目冊？”羅伊忍不住問道。

    “我是西特尼礦場主的女兒，偶爾也會接觸這些東西。”

    混血精靈少女說道，說這些話的時候，她眼中的那份悲傷難以掩飾。

    羅伊忽然想到了當初他說起傑弗遜死訊的時候，茉伊拉也是用這樣眼神看着自己，這一刻，他心軟了。

    猶豫了一下，羅伊對着兩位正要走過來的精靈戰士擺了擺手，隨口說道：

    “坐下來聊了聊吧，如果有哪個精靈守衛糾纏騷擾你們，讓你們產生了困擾，請告訴我，我可以幫上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