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畫像

    雨停了，天空中的積雨雲卻沒有立即散去。

    遠處天與海的邊界，金色陽光照射進來，同時讓海面和雲層染了一道道金邊。

    卡斯爾敦港此刻也沐浴在夕陽下。

    羅伊走在布朗街上，這次他倒是沒有感受到被人盯梢，經過藥劑店的時候也沒有停下來……

    不過倒是遇見了從長廂馬車上走出來的薩布麗娜。

    大長腿的精靈美女沒有等羅伊同行，而是沿着街道走在前面。

    沒有人盯梢，羅伊也不想硬湊到薩布麗娜的身邊，遠遠地跟在後面，看着薩布麗娜模特般的身材，被夕陽照射出一道清晰的輪廓，身影在路上被拉得老長。

    長街的地面還是溼漉漉的，排水溝還是處於盈滿狀態，大量積水從地溝中流向大海。

    ……

    回到家裏，羅伊先是洗了澡，然後換了一套幹衣服，將這套衣服洗了出來，掛在露臺的晾衣繩上。

    茉伊拉躲在露臺上，小臂撐在露臺欄杆聲，安靜地看着太陽緩緩落到海面下。

    倒是給羅伊留下了曼妙的背影。

    貝琳達女士依舊是沒有在晚餐前趕回來，羅伊獨自吃了一條煎竹莢魚，他沒有將最後兩個羊角麪包吃掉，好東西還要留在最後吃。

    “羅伊，你現在有時間嗎？”

    羅伊吃完了晚餐，就聽見薩布麗娜站在隔壁的院牆外面喊他。

    他連忙從屋子裏走出去。

    兩人是約好了今晚要給那些海員們畫像的，這也是應吉莉安女士的要求，具體緣由羅伊沒聽清楚，不過他感覺應該是和茉伊拉有關。

    “有，在你家，還是來我家？”羅伊站在門口大聲迴應道。

    薩布麗娜高挑的身材站在矮牆後面，頭髮還是溼漉漉的，穿着一條寬鬆的亞麻布長裙。

    “來我家吧，我準備了三根蠟燭……”她說。

    “那好！”

    羅伊說完便向矮牆走去，直接跨過矮牆，翻到了吉莉安女士家的院子裏。

    吉莉安女士也沒在家，這時候碼頭的魚市早就收攤了，應該是在碼頭上等漁船。

    羅伊平時幾乎不怎麼過來，對於房間裏的擺設還是比較好奇的。

    房子和羅伊家裏沒什麼不同，一層客廳、臥室和廚房，二層臥室和露臺。

    一樓這間臥室應該是吉莉安女士在住，茉伊拉和薩布麗娜住在二樓。

    茉伊拉已經等在客廳裏，她坐在單座的沙發裏，一旁還立着畫架，畫板上蒙着一張羊皮紙，染料盤擺在茶几上，畫架的支腿旁邊有只裝滿了清水的鐵皮桶，幾支畫筆泡在鐵桶裏面。

    羅伊走進來的時候，茉伊拉並沒有打招呼，她似乎盯着畫架在發呆。

    她一向如此，總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茶几上放着一個三叉戟形狀的燭臺。

    蠟燭還沒有插在上面，薩布麗娜請羅伊在畫架旁邊的沙發上坐下，自己則是坐在畫架前面的高腳凳上，赤腳踩在高腳凳的橫撐上。

    她和茉伊拉的身上都散發這一股淡淡的丁香花的味道，很好聞。

    “我先畫一張傑弗遜的畫像，你可以看看我畫畫的步驟，等下再由你來說那些海員的模樣和穿着，最好儘可能詳細點兒。”薩布麗娜對羅伊冷冷地說道。

    羅伊連忙從她的胸前將目光收回來。

    沒辦法，亞麻布料清晰顯示出來了一點輪廓。

    薩布麗娜剛洗完澡，本來以爲是寬鬆布裙能夠遮掩住，又是要專注的畫畫，目光勢必會集中在畫板上。

    顯然她想的有點簡單了。

    “油彩畫？不是素描？”

    看到畫筆，油彩和調色板，羅伊問道。

    薩布麗娜儘量讓呼吸保持平緩，隨後才回答：

    “我知道傑弗遜長什麼樣子，直接就用油彩畫，那些海員先用素描勾勒，也好修改，等最後確認好之後，我再畫成油彩畫……”

    羅伊是第一次看薩布麗娜畫畫，在她手中那個畫筆就像是一隻小刷子，她單手托住調色板，畫筆在調色板的染料裏蹭來蹭去，然後就是大片塗抹在畫布上。

    先是在背景上塗抹厚厚一層，而且她根本就不去勾勒線條和任何輪廓。

    只是一層又一層的塗着顏色，逐漸在顏色的堆疊中，一個模糊的人影便一點點的出現。

    那個人影逐漸的清晰起來，色彩讓他變得更加生動。

    畫上的傑弗遜臉色有些紅，手裏還抓着一隻酒杯，眼神中帶着一些醉意。

    暗月精靈灰暗的皮膚和眼中的陰翳都清晰畫了出來。

    調色板上的染料交匯在一起，薩布麗娜手裏的畫筆幾乎沒有停頓，傑弗遜的肖像清晰出現在紙上。

    這種現場作畫給了羅伊一種強烈的感官享受，不是那種打印機式直接描繪出清晰的畫面，更像是高清攝像頭下不斷地對焦，由模糊一點點變得清晰起來，最後躍然於紙上……

    大概是看到了傑弗遜的畫像一點點清晰起來。

    跳動地燭火映照下，茉伊拉眼瞳裏的燭火變得模糊起來……

    她的聲音帶有一些哭腔：

    “他總是說我有成爲刺客的天賦……”

    茉伊拉是那種嬌小柔弱的精靈，她的鎖骨很漂亮，這時候坐在沙發上抹眼淚，更讓人覺得心疼。

    “要不是他執意要你接受精靈暗殿的訓練，吉莉安大概也不會和他翻臉。”

    薩布麗娜坐在高腳凳上，嘆了一口氣說道。

    “姐，你說我是不是就爲了能進入暗殿而生？”茉伊拉喃喃低語。

    “別總是胡思亂想，你就是你，我們都在爲自己理想的生活而拼命努力，你也應該這樣。”

    薩布麗娜摸了摸茉伊拉的額頭，隨後有幫她擦了擦臉頰上的眼淚。

    “你也是這樣嗎？羅伊。”茉伊拉有些可憐地望向羅伊。

    “在填飽肚子的前提下，有點小理想也不是什麼壞事。”羅伊擦了擦鼻子。

    “好了，別再想這個了，他很早之前就已經走出了我們的生活。”

    薩布麗娜用手輕撫着茉伊拉柔順金髮。

    茉伊拉點點頭，便坐在一旁不再言語。

    薩布麗娜將畫從畫板上揭下來，然後又鋪上去一層畫紙，這次她便拿着支沾滿了墨水的鵝毛筆。

    羅伊連忙開始介紹起那幾位船員衣着和樣子，他今晚來這兒的目的，就是要將那幾個船員的樣貌特點用語言描述出來。

    不得不說，薩布麗娜的繪畫水平幾乎是大師級的，一雙眼睛可以在他的鵝毛筆下不停變換，直到羅伊覺得很像了才會停下來。

    畫這幾位海員的時候，房間裏的氣氛才逐漸變得輕鬆起來。

    茉伊拉的心情也逐漸平復，甚至她還和羅伊聊了起來：

    “精靈學院有趣嗎？”

    “還可以，不過我這一天過得倒是挺驚心動魄的，今天上午就有一羣銀月精靈滿大街追我。”羅伊語調有些誇張。

    茉伊拉瞪大了水靈靈的眼眸，好奇地問道：“剛開學，你就和人發生衝突了嗎？”

    “我也不想這樣，其實是被一位損友連累了，這也沒辦法啊！”

    羅伊十分無奈的說道。

    兩人聊天當中，還夾着薩布麗娜的各種詢問：

    “是這樣嗎？”

    羅伊立刻開始端詳，試圖讓記憶力的畫面變得清晰一點，仔細對比後才說：

    “眼眉需要畫得更重一點，對他這裏還有一道疤。”

    “他們身上都有很強烈的氣息，就是那種感覺很危險的氣息……”

    聽着羅伊的描述，薩布麗娜皺着眉頭問：

    “你怎麼和他們攪到一起？”

    其實這個問題，羅伊都不知道回答過多少遍了。

    “我就是想打聽一些海的那一邊人類世界裏的消息，他們想我帶着他們找便宜乾淨的旅館，最後再找間酒館喝一杯，沒想到會出現這種事。”

    就在閒聊中，薩布麗娜的第二幅畫完成了。

    不一定每個人都非常像，但是畫上的這些海員卻是保留着坐在酒館裏的樣子，至少主要幾人的特點都清晰描繪出來。

    如果單獨某個人再次出現，或許憑着這幅畫無法辨認，但只要他們同時出現，羅伊有信心憑着這幅畫就能分辨出來……

    “好了，我會將他們壓在箱子底下。”

    薩布麗娜將第二張畫從畫板上揭下來，甩了甩發酸的手說道，這幅畫可比第一幅難多了。

    “這回該你了，羅伊，想要畫誰？”

    薩布麗娜一邊鋪第三張海草紙，一邊問道。

    這種海草紙底色甚至還有點淡綠，而且不易保存，在溼氣很重的夏天很容易長毛……

    不過卻勝在便宜！

    羅伊也沒準備要把這幅畫保留太久，他只是準備拿到酒館去，給那些消息靈通的精靈看一看。

    所以等到薩布麗娜鋪好了畫紙，羅伊便開始描述那個精靈盜賊。

    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是在神殿門口，那時候剛好看到他的狼狽身影，後來在布朗街酒館門口才看到他的臉：

    “他是個盜賊，身材有些瘦弱，高度大概和藥劑店老板差不多，有一頭亂糟糟油膩的頭髮，眼窩略微有些凹陷，眼睛是淺藍色的，前額應該有兩道皺紋，走路的時候會夾緊右臂……”

    薩布麗娜認真地將羅伊口中的精靈描繪在了畫紙上。

    修修改改。

    羅伊其實也記得不太清楚那麼多細節，記憶中最深刻的就是一頭油乎乎的頭髮和那只夾着包裹的右手。

    隨着畫像越來越清晰，茉伊拉站在旁邊掩口低呼道：

    “這幅畫像裏的精靈好像佩琉斯，羅伊，你想找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