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麪包與詩

    清晨，醒來。

    從柔軟的牀上爬起來是件很考驗意志力的事情。

    客廳裏玄關門口，在羅伊那雙沾滿了泥巴的鞋子旁邊還倒着一隻做工精細的鹿皮靴，另一只靴子貼在門邊，看來是昨晚貝琳達女士回來了，果然椅子上掛着一條裙子。

    準備早餐並不麻煩，只需要將面包果剝出來，再準備一杯香噴噴的茶。

    羅伊一直覺得面包果是種很神奇的東西。

    不需要麥粉和烤箱，只是這東西很不符合羅伊的口味，但也沒辦法，大家都吃這個。

    麥粉在卡斯爾敦港也能買到，不過這些來自人類世界的食物，在精靈世界賣得很貴，而且羅伊根本也不會烤麪包。

    精靈們吃的這種面包果與羅伊前世見過的那種有很大不同，除了名字一樣……

    這種面包果更像是榴蓮。

    這種面包果長在堅硬帶刺的外殼中，成熟了之後，外殼就能很輕鬆分開五瓣，果肉就像是牛角麪包一樣躺在裏面，不過面包果的果肉不太甜，帶有一種樹木的清香，可以直接吃，也可以蘸着鹽巴吃。

    羅伊掰開了四分之一個面包果，先是給自已一份，另外一份放在了一個瓷盤裏，再爲貝琳達準備一杯鳳仙花的蜜茶。

    而他則喝一杯稀釋後的生命樹汁，這東西減緩衰老。

    卡斯爾敦城的中央花園裏有一棵生長了將近五千年的生命樹，城裏的銀月精靈每個月都能在那裏領到一份。

    貝琳達總是擔心羅伊長得太快，總是說曾夢見羅伊死在了她的懷裏，所以堅持讓羅伊每天都喝。

    坐在餐桌旁邊，吃着口味清單的食物。

    回想自己穿越到這個世界來之前，他還是個期末考試前臨時突擊的大三學生，那天羅伊趕早在跑到圖書館裏佔座，圖書館裏的人很多，即便他來得很早，可那些書桌上幾乎都擺着各種私人書籍……

    他沿着一排排書架往前走，有好奇這第二層圖書館裏究竟有多少排書架，很快他的注意力就放在了這上面，總覺得怎麼走也走不到頭。

    最後只覺得周圍都看不到其他同學了，沒想到圖書館裏居然有這麼一片安靜的區域，真是有些不可思議。

    只是書架上的書看起來都是一些外文的，那些文字也不是英法德意日，像莫名其妙的鬼畫符一樣。

    隨便抽出一本沉重的銅皮古書來，封面是兩個精靈，一個舉着長劍，另外一個舉着法杖，兩人面對面仰望着頭頂一輪彎月。雖然看不懂上面的文字，但是裏面繪製的圖案好像是在描述着精靈世界。

    其實羅伊有興趣往後翻翻，就是想看看插圖裏面有沒有精靈美女，精靈們苗條的身材很符合國人的審美。

    他只翻了幾頁，後面整個書竟然自己翻動起來，而且越來越快，就像是點鈔機一樣，只是幾秒鐘之後，一本書竟然從頭到尾就全部翻閱完了。

    而書頁的最後居然是個巨大旋渦，就像是一個巨大黑洞。

    一下子就將羅伊吸了進來，他想掙扎呼救根本就沒有任何機會。

    ……

    也不知道自己在黑暗中沉睡了多久，等羅伊睜開眼睛就發現自己來到了這個精靈國度，並且還成了貝琳達女士的兒子。

    這位和自己一點都不像的精靈母親對他還不錯。

    不過她是那種有些小資主義的文藝女精靈，賺到的錢幾乎都要拿去享受生活，她總是那麼多愁善感，又喜歡追求物資和精神雙重享受，經常穿着漂亮衣服參加各種舞會。

    她是一位血統純正的銀月精靈，因此穿上禮服後，總能進入各種場合的舞會。

    羅伊就不行，就算貝琳達保證他是擁有銀月精靈血統的半精靈，很多舞會門口的守衛都不允許這樣一位酷似人類的半精靈進入。

    羅伊每次都會乖乖的等在舞會場地門口的花壇邊，還總是安慰貝琳達自己一點兒都不喜歡跳舞。

    怎麼有不喜歡跳舞的精靈呢！

    貝琳達女士這一定是羅伊在安慰她，後來貝琳達帶羅伊參加舞會的次數就慢慢減少了。

    最近貝琳達女士找了一份新工作，成爲了城裏一位雕塑家的助手，雖然每天都是做一些打雜的工作，但是這樣一份帶有濃郁文藝氣息的工作非常適合她。

    貝琳達女士穿着一件清涼的睡衣，赤着腳從樓上打着哈欠走下來，雪白的手臂幾乎完全露在外面，睡裙貼在她苗條的身上，並不能遮掩太多。

    她在家裏的時候幾乎都是這樣穿。

    對於一位還不到三百歲的銀月精靈來說，她還很年輕，如果在人類世界裏剛好是二十八九歲的年紀。

    她是銀色長髮在頭頂隨意的綰個丸子，藍色的大眼睛下面還有着很重的眼袋，每次睡眠不足的時候，她的眼睛就會變得有些浮腫。

    她不是那種長相極爲美麗的精靈，但是勝在瞭解自己，還會打扮，總能讓自己身上透着一種知性。

    坐在餐桌前面，先是上下打量了一下羅伊，然後拿起蜜茶喝了一口，才用勺子挖盤子裏的面包果吃。

    看她吃面包果的樣子就好像是在吃冰激凌。

    “昨天過得怎麼樣？”

    貝琳達女士還想捏捏羅伊的臉頰，被羅伊扭頭躲開了。

    “也就那樣，我今天想到海邊釣魚。”

    羅伊放下手裏的勺子，說出了他的打算。

    貝琳達只是猶豫了一下，便說：“可以，但不要再撿那些岩石上的貝類，它們吃起來就像鼻涕蟲一樣，看一眼都會讓我覺得噁心。”

    羅伊慫了慫肩膀，“好吧！其實那東西真的很好吃，尤其是配一點檸檬汁。”

    緊接着就到了貝琳達女士嘮叨的時間。

    和所有母親一樣，貝琳達女士對羅伊總是有這樣和那樣的期望。

    “你要學着精靈該有的樣子和習慣，畢竟你生活在精靈國度裏，真不知道你這些人類的習慣是從哪學來的，難道是藏在身體裏面的人類天賦覺醒了？”貝琳達女士對此感到很無奈。

    想到了交給羅伊的任務，貝琳達女士便對羅伊問道：

    “上週讓你看的那本詩集都看完了嗎？”

    羅伊硬着頭皮回答：“看了一點兒。”

    其實那本書到底在房間的哪個位置，羅伊都根本記不得了。

    精靈們的詩歌……

    想想羅伊都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這可不行，我們銀月精靈，寧願沒有麪包也不能沒有詩……”貝琳達對羅伊嘮叨着。

    羅伊也不甘示弱的回答道：

    “我知道的，沒有麪包還可以吃魚。”

    早餐吃得很簡單，只需要刷兩個盤子和杯子，這些幾乎都是羅伊在做。

    ……

    早餐之後，貝琳達女士穿着一條帶有楓葉圖案的新裙子去藝術館工作。

    羅伊也是將自己那雙沾滿了臭泥的鞋子好好的刷洗一番，晾在二樓的露臺上，才拎着一根魚竿和木桶從家裏走出去，沿着達內河一路向下游走就能達到海邊，那裏是達內河的入海口，有一處十分適合釣魚礁石區。

    精靈們都不怎麼喜歡太早起牀，除了那些要在早晨去果園收集露水的精靈。

    街上很冷清，但卻非常的乾淨。

    這條街一側是達內河，另一側街邊木屋開着一些店鋪，距羅伊家最近的一個店鋪就是出售面包果的商店，其實裏面還有不少其他種類的水果，只不過羅伊覺得那些都不能拿出來當成早餐，因此每天早晨都只吃面包果。

    街口還有一家藥劑商店，貨架子上擺滿了各種試管，裏面裝着各種顏色的液體，據說很多都是價格昂貴的魔藥。

    羅伊不懂這些，不過他和拴在藥劑店門口那只夜刃豹幼崽很熟，偶爾還會送它一兩條海魚吃。

    這條街上幾乎都是普通的二層木屋，很多木屋外面的油漆都是刷了好多遍，住在海邊就這點非常不好，好像一年四季都是溼漉漉的，就連吹來的風裏都帶着濃濃的海腥味。

    從街口再往前面走，就在一處稍微有些凸起的巖壁上建造着一座自由女神殿，據說每個週末的早上都一羣人跑來禱告，大家還會坐在一起唱歌，鄰居吉莉安女士的大女兒薩布麗娜就是神廟裏面唱詩班的成員。

    羅伊其實一直也很想到裏面去看看，只不過每次經過門口的時候，隔着鐵柵欄看到神殿院子花壇中心那位手持權杖的女神雕像的時候，腳步就會變得遲疑……

    站在路邊的羅伊遠遠的看見神殿北側圍牆的牆角處冒出一個模糊的人影，他猛地從牆裏竄出來，咕嚕一下撲進牆外的荒草叢裏，隨後便不見了蹤影。

    羅伊沒有太在意，敢在清晨這種時候翻牆的賊，也許是和神殿裏面某個神官偷偷約會的精靈。

    站在這裏就能將港口盡收眼底，港口的碼頭上停泊着十幾艘三桅帆船，像是那些小漁船則有數十艘，如今潮水剛退，只有最小的漁船才能在這麼低的水位出海，大船想要出海只能等着下次大潮。

    碼頭旁邊是片金色沙灘，海水退去，在這片沙灘上留下了許多貝殼。

    羅伊光着腳，穿着一條背帶褲，挽起褲腿大步跑下海灘。

    遠處的海面與天空連在一起，羅伊先是在海邊沙灘上挖了一些沙蟲撞在木桶裏，然後才拎着魚竿跑到海邊的礁石區，爬上一塊最靠近海的巨大礁石，這個礁石上遍佈一些牡蠣，很多地方都很扎腳，只有幾處可以落腳的地方，還是羅伊一點點清理出來的。

    這是他釣魚的地方。

    站在礁石上。

    羅伊看向大海的盡頭，想着海的彼岸有着什麼樣的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