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愛與被愛的權利
類別:
玄幻奇幻
作者:
昔年瞳影字數:3947更新時間:24/08/01 18:58:47
趙妤曦和蔣孟汐一起前往結構規律工程包含的實驗室。
蔣孟汐知道趙妤曦想和顧庭晝偶遇,但在這件事上,她沒法提供太多幫助。她不清楚顧庭晝的生活軌跡。在實驗室裏工作不像在學校裏上學,上學時,每個學生的到校時間、所在的教室基本上是固定的,但是,實驗室有很多,他想去哪個就去哪個,他想去就去,他不想去就不去。
“趙老師,用不用我把顧庭晝約出來?”
“不用了。約他出來就沒意義了。”
“實驗室很多,但這塊地方就那麼大,你展開漸近域之後,你一定能在人們的腳步聲中找到他的腳步聲,這種刻意的偶遇不是更沒有意義嗎?”
“哪有你說的那麼厲害。”趙妤曦神色黯然,在人們的腳步聲中找到他的腳步聲,她確實做不到。她希望她能做到。
這時她才發現她好像從來沒有仔細聽過顧庭晝的腳步聲,也沒有認認真真地看過他的背影。倘若不是顧庭晝朝她走來,在她不使用漸近線的情況下,她大概很難認出他。
“你這次來科學院,要住多久?”
“住到9月4日,或9月5日。早一天晚一天都可以。”
六項工程的第一階段從8月5日到9月4日,這是篩選階段。篩選階段結束後,分院院長自動離開科學院,但他們也可以選擇留下,參與第二階段的工程。
趙妤曦選擇在這個時間離開,不是因爲篩選階段結束。她不是六項工程裏的負責人,無論工程進行到哪個階段,她都可以離開,也可以留下。她想走,是因爲在此之後,顧庭晝大概不在科學院裏了,她一個人沒必要長期留在這裏。更何況,她在研究院裏的工作還得有人去做。
“昨天你請我吃飯,今天我請你吧。趙老師,這附近還有什麼特別貴的店嗎?”
“有。蔣老師,你工作忙嗎?”
“不太忙。一些常用的圖紙我已經給他們了,他們只需要照着我的圖紙打造零件就可以了,等他們有問題的時候再來找我,我去解決,其他時候我只要偶爾去看看他們的進度就行……”
在一番滔滔不絕之後,蔣孟汐才陡然意識到這個問題不能這麼回答。趙老師問她“工作忙嗎”,她只需回答忙或不忙。
“我工作不忙,你有什麼事嗎?”
“有一些私事,要請你幫忙給一些建議。”
“去休息室還是辦公室,或者,其他地方?”
“不知道,但肯定不能在實驗室裏說。到我家去吧。”
“好。”
結構規律工程包含十幾個實驗室,每個實驗室的面積都很大,這些實驗室聚在一起,形成一個龐大的園區。
趙妤曦緩緩走到園區的入口,並在入口等了一會兒,沒等到她想見的人。
“蔣老師,你說我們是來早了還是來晚了?”
“應該是來早了吧。我們來的時候,實驗室纔剛開門。”
“那顧庭晝爲什麼來晚了呢?”
“趙老師,顧庭晝沒有來晚,來晚的是你。”這句話很殘忍,但蔣孟汐認爲自己別無選擇,作爲趙老師的朋友,這句話是必須得說的。顧庭晝來的晚和來的早沒有明顯區別,只要你沒有遇到他,都會錯過。你比宋依涵先遇到他,但宋依涵卻比你更快一步和他在一起。當然了,要是考慮往事的話,你一直都在遲到,幾年前是這樣,現在是這樣,之後總不能還是這樣吧?
“不管他了,我們走吧,我還有很多事要做。用元素互溶,到我家。”趙妤曦有點想哭,但這裏人太多,不適合哭,而且,她找不到哭的理由。倘若是顧庭晝說“來晚的是你”,她大概會哭泣一小會。但是由蔣老師來說,似乎不太傷人,僅是陳述事實而已,沒什麼好哭的。
“嗯。”
兩人使用元素互溶,消失了。趙妤曦想見的人,在一小時後才來到這裏。
趙妤曦給蔣孟汐倒了杯紅酒:“昨天那瓶酒,味道不怎麼樣。”
蔣孟汐聽到趙老師說昨天的事,她有些擔憂。昨天那瓶酒,價格很高。像那麼昂貴的酒,她平時不經常喝,偶爾喝一喝,竟覺得味道還不錯。
趙老師說味道不怎麼樣,一方面是她不習慣喝酒,另一方面是,那杯酒是用來慶祝友誼的,但她和宋依涵之間沒有任何友誼。此外,她和顧庭晝慶祝友誼,倒有些自嘲的意思。
蔣孟汐接過酒杯,抿了一口:“是啊,味道不怎麼樣。除了價格貴,沒有別的特點。”
“等我有時間了,我去學一學釀酒,或許在過年之前你就能喝到我釀的酒了。”趙妤曦也給自己倒了小半杯酒,她把酒杯舉起,在眼前晃來晃去,但始終沒有喝。
“沒必要吧,釀酒很費時間。”
“我的時間很多。但我不知道我剩下的這些時間,是否足夠把這個世界改成我想要的模樣。”
“慢慢來吧。縱火案,爆炸案,追悼會,這一件件事不都在逐漸改變全世界嗎?”
“太慢了。我想改變的人、改變的事太多。像宋依涵那樣的人,她看起來沒什麼問題。她貪財,但她沒有用非法的手段獲取財富。她接近顧庭晝是有目的的,但我看這世間所有的接近恐怕都是有目的的。可是,讓她這樣的人安安穩穩地活在世界上,我不甘心!”
“既然不甘心,那就去做吧,一個人的生死,無關緊要。你消滅她,之後用更合適的標準衡量其他人,給其他人活下來的機會。”
蔣孟汐一直認爲消滅宋依涵是最簡單、最有效的解決辦法,雖然做了這件事,極有可能激怒顧庭晝,但總比讓他們兩人在一起要好。總有一天,顧庭晝會明白趙妤曦的良苦用心。
“這不僅僅是她一個人的事。我想改變所有種類的不平等的關係。你知道最大的不平等是什麼嗎?”
蔣孟汐試探地說:“漸近率的不平等?”
“漸近率當然很重要,但它還算不上最大的不平等。上古者和中古者之間有差距,但這種差距不影響大家和平共處。上古者可以和中古者成爲朋友,也可以和當代者成爲朋友。但有些事物讓大家無法成爲朋友,有些事物時時刻刻在提醒着大家‘人與人之間是不平等的’,我想消除這些事物。”
“權力?地位?”
“這些東西都容易消除。”
“啊?”蔣孟汐懷疑這時的趙老師不太清醒,她嘴上說着“改變所有種類的不平等的關係”,她心裏想的可能她和宋依涵不平等。她和宋依涵是情敵,在這種想法的驅使下,她會得出很多偏激、荒唐的觀點。比如說,她竟然會認爲權力、地位的不平等是容易消除的。這怎麼可能呢?世間權力的頂點是研究院和星主,誰能消除研究院?誰能消除星主?有這樣的人嗎?
趙妤曦說:“不容易消除的是善與惡的不平等。有些人做了好事,卻沒有得到獎勵,當然了,有些人做好事是不爲獎勵的,這個我知道。有些人做了壞事,卻沒有受到懲罰。這是不平等的。”
蔣孟汐想了又想,沒挑出錯誤,但她隱隱約約覺得哪裏不對勁。這時的趙老師還清醒嗎?如果她是清醒的,她大概知道什麼是好事、什麼是壞事、做哪些壞事應該受到懲罰、做哪些壞事應該被原諒。如果她不清醒,她會不會把一切她不喜歡的事都視爲壞事?她會不會認爲所有她不喜歡的人都是壞人?
“你下一步要做什麼?”
“一個小小的三階漸近者,拿不起整個舊時代的遺物,只能先從小事做起了。你說在這個時代裏的人,是早點結婚好,還是晚點結婚好?”
蔣孟汐立即警覺:結婚?你跟我說這件事幹什麼?如果我說“早點結婚好”,你會不會隨便找個人嫁了?如果我說“晚點結婚好”,你是不是要一直等到顧庭晝那邊的事解決了、等到全世界都變成你想要的模樣,然後你才考慮結婚的事?不對,你的想法沒有那麼容易改變。我怎麼想的就怎麼說吧。
“我覺得沒有早和晚,遇到自己適合的就結婚,如果沒有遇到適合自己的……如果沒有……”
如果沒有,那就不結婚?這話說出去合適嗎?如果不對趙妤曦說,大概是合適的。但是,趙妤曦就在對面,我跟她說“如果沒有遇到適合自己的,那就不結婚”,恐怕不合適。倘若我這麼說了,我得花更多精力開導她。但這些事我自己都沒想通,又如何開導她?
“趙老師,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也許結婚真的有早和晚的區別,但是,但是結果是不變的呀。即便有些人覺得結婚太晚,他也不可能回到過去了,即便有些人覺得結婚太早……太早……”
蔣孟汐又陷入了困局。她有些討厭這個話題,這個話題總是讓她不知所措。
趙妤曦補充道:“即便有些人覺得結婚太早,他們也壓抑不住心中的激動和渴望,他們奮力衝進婚姻的殿堂,然後急於離開。至於能不能離開,那就是未知數了。蔣老師,我也覺得這件事沒有早和晚。冒昧地問你一個問題,你遇到第一個你喜歡的人是在什麼時候?”
“初中。”
“你想不想嫁給那個人?”
“不想。”
無論蔣老師答想或不想,這個話題都能接着往下說。但再往下說,趙妤曦也疑慮重重。嫁給當時的那個自己喜歡的人,肯定是不合適的。因爲那時雙方都還不成熟,會因爲一些淺顯的事物而做出錯誤的判斷。就像顧庭晝那樣。他和宋依涵在一起,也許他內心能感覺到幸福,甚至非常幸福,比和誰在一起都幸福,但是那種幸福虛僞且脆弱。在那種幸福中藏着的並不是一點點小小的自私,而是罄竹難說的欺騙和謊言。
“你不想,但是把別人放在那個處境下,可能有人會想。要想讓每個人都找到適合自己的另一半,是絕對不可能的。我現在能做到的僅僅是讓他們在互相喜歡的年齡裏,能與對方名正言順地在一起,能分享對方的家人。付出愛和得到愛,沒有早和晚之分,這是人的本能。我想讓他們在付出愛的時候,能大大方方地告訴別人自己付出的是‘愛’,就這麼簡單。也許以後我會再告訴他們什麼是付出、什麼是得到,但是今年我要做的事,只有這些。蔣老師,我們都是從憧憬愛與被愛的年齡裏過來的,我不希望有些人會因爲一些客觀因素而失去追逐愛與被愛的權利。”
蔣孟汐心想趙老師說的真是太多了:其實你所做的事很簡單,甚至用一句話就能說完,無非就是讓人們可以更早地走入婚姻,僅此而已。你問的那些問題、你說的那些話都是爲了引出這一個結果。但是這個結果,正確嗎?
“趙老師,你給了他們這種權利,但他們能運用得好嗎?”
“好與壞是他們的事,不是我的事。如果他們用錯了,以後我再懲罰他們。此外,在積累了大量的案例之後,我會告訴他們什麼是好,什麼是壞。只要他們願意按照我給的方向走,大概都不會錯的太離譜。像顧庭晝,他就錯的太離譜了。我敢說他絕對不清楚宋依涵的三觀。甚至宋依涵還沒有告訴他,她的漸近率和漸近線是什麼。一個當代者而已,完全沒必要把漸近線和漸近率當成祕密。”
蔣孟汐差點無言以對:你竟然還能把話題引到顧庭晝和宋依涵身上!你想爲了改變一個人,而改變全世界?
“好吧,那我就靜候你的好消息了。希望你的計劃能成功,希望受到懲罰的人能少一些。”
“嗯。畢竟我也不想好心辦壞事,如果有太多人辜負了我的好意,我也會很傷心的。等我定好了相關的規定,我就把這樣的權利分給他們。希望他們看了相關規定,能明白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希望他們能好好使用這種權利。”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趙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