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0 一碼事歸一碼事

    這是菜月小時候，他爸爸河野太郎經常給她講的故事。

    故事裏面哪些部分是真實，哪些是後來藝術加工的，難以分辨。

    但在河野菜月的記憶裏，奶奶去世的時候，她好像確實看到了一個不認識的小姐姐，跪坐在奶奶身邊，哭得異常傷心。

    不過，那終究是四歲時候的記憶。

    很難說是不是真看見了。

    菜月印象裏，父親河野太郎在講完自己家裏座敷大人的故事以後，總會藉此開始家庭教育：

    “好吃懶做，好逸惡勞，就會變成座敷大人討厭的人。”

    “家裏要是有不思進取的人，座敷大人就會喪着臉，像這樣，站在他的身邊。”

    “被座敷大人討厭的話，就得不到庇佑了。家裏的錢財會散盡，家人會不和，最後家不像家。然後座敷大人就會失望地離開。”

    這些都是兒時的記憶了，模糊的很。

    尤其在父親死後，菜月幾乎把這些事情全忘了。

    但就在剛剛，這些回憶沒來由地全在腦海裏涌出來。

    錢財散盡，家人不和。

    說的不就是自己家現在嗎？

    菜月又想起剛纔。

    一個小時前，長友隆平回來，大聲叫嚷着，說不能把金球鈴鐺賣給任何人。

    當時的菜月只覺得不明所以，不明白隆平到底在說些什麼。

    兩人以此爲話題，才開始了爭吵，推搡拉扯。

    現在菜月才回過神來，隆平那個樣子，講那些話，是想要繼續佔據鈴鐺裏的座敷大人啊。

    就算他不知道座敷的事情，但這段時間鈴鐺都在隆平那裏，他肯定感受到了鈴鐺的不同尋常。

    多可笑。

    “明明隆平現在那樣，就是座敷大人最討厭的樣子啊。”

    或許，隆平在賭場裏賭博的時候，座敷大人就是哭喪着臉，在邊上盯着他的吧？

    河野菜月再次難過起來。

    自己家裏真糟糕啊，這個樣子，肯定是會被座敷大人討厭的啊。

    那還有什麼臉面再留住她呢？

    “神谷君，座敷大人不喜歡好吃懶做，好逸惡勞的人，不要成爲她討厭的人啊。”

    菜月對着神谷川這樣講。

    後者沉默了一小會，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其實河野菜月並不能確定，神谷川有沒有資格接座敷大人回家。

    但她不覺得這是需要自己操心的事情。

    巖手縣長大的孩子，潛意識裏都有種樸素的認知，他們會認爲座敷童子是守護一家幸福的神靈。

    而神靈大人的事情，是不需要凡人去操心的。

    如果神谷川不是個優秀的人，肯定也會被座敷大人討厭。

    像自己家一樣。

    然後座敷大人會自行離開，繼續去找下一家更合適的家庭入住。

    巖手縣裏流傳的座敷童子傳說故事裏，素來都是這麼講的。

    聽河野菜月回憶完過去後，神谷川貌似就算順利從對方手上獲得了金球鈴鐺的所有權。

    之後，菜月阿姨似乎不大想再繼續講話了。

    好像是沉浸在了回憶裏面。

    她看起來很頹喪，好像比一開始見到她的時候，還要再難過幾分。

    ……

    意外順利地獲取了金球鈴鐺，神谷川便沒有再在長友家久待。

    感覺接下來的時間，讓他們母子獨處會比較好。

    離開之前，神谷川將長友正男拉到一邊：“還有一件事。”

    說着他把那張價值103萬円的欠條掏了出來。

    見到這東西，小平頭的表情變得稍稍尷尬，不過講話的語氣倒是懇切：

    “神谷君，如果長友隆平不還你錢的話，我也會想辦法還你的。就是時間可能要久一些，抱歉。”

    “我要說的不是這個。”神谷川聳了聳肩，“事實上，我下午並沒有爲你爸爸還過賭債。”

    “啊？”

    神谷：“難道我看起來，像那種隨手就能拿出100萬流動現金的有錢人嗎？”

    聽到這話以後，長友正男的表情先是恍惚迷離，後來又變得如夢初醒。

    是啊！

    神谷君下午在賭場的時候，有真的去刷那臺pos機嗎？

    現在回想一下，好像是沒有的。

    長友今天見識過神谷川的一項神奇能力——

    之前在賭場外圍被極道們驅逐的時候；在賭場辦公室被極道攔住的時候。

    神谷同學只用三言兩語，就把那些人全打發掉了。

    小平頭猜測，神谷同學大概是有一種能扭曲普通人對客觀事物認知的奇特能力的。

    只能說不愧是除靈師，真的好厲害。

    “所以，‘還賭債’的時候，你用那個能力影響了辦公室裏的所有人嗎？”長友正男反應了過來。

    “沒錯。”神谷川打了個響指，“另外記得提醒一下你爸爸，極道們是很有可能會發現那筆欠款根本沒有被償還上的。如果他對此毫無自覺的話，可能會被莫名其妙拉去截小拇指。”

    【一千銀針】的能力是編織謊言。

    但謊就是謊，算不得真的。

    被【一千銀針】效果影響的人，隨着時間推移，再接觸到和之前那個謊言衝突的一些客觀事實後，會有很大概率清醒過來。

    就比如小平頭，剛纔只因爲神谷川本人的一句話就擺脫了被謊言矇蔽的狀態。

    至於那幾個極道。

    如果他們有記賬查賬的習慣，那麼在這個月對賬查出空缺後，就會很自然發現長友隆平的那筆債款存在問題，繼而從【一千銀針】編織的謊言中清醒過來。

    神谷川把欠條塞進了長友正男的手裏：

    “所以，欠條你收好。還有給我留個銀行號碼，103萬円就當我從伱家接走座敷童子的補償款，減去我的除靈佣金8萬円，剩下的95萬，我會匯給你和菜月阿姨。”

    神谷確實有給長友家裏轉賬103萬円的意思。

    不是直接幫長友隆平那個賭狗付賭債，而是打算後續把錢交給小平頭和菜月阿姨，讓他們母子兩個自行處理。

    因爲家裏有個賭狗的緣故，長友家目前明顯已經沒有流動資金了。

    就長友隆平那德行，難說能不能真還上欠極道的100萬円。

    所以，小平頭母子以後是存在有被極道找麻煩的風險的。

    有這一百萬円託底，起碼能在短期內避免掉極道帶來的威脅。

    從別人家裏把座敷童子領走，起碼得爲人家做點什麼，不然良心上有點過意不去。

    至於長友家以後會怎麼樣，大概只能靠小平頭他自己了。

    每個人的人生際遇都不盡相同，未來會怎麼樣，會走向何方，歸根結底還是要靠自己。

    神谷川感覺幫到這裏就差不多了。

    另外，一碼事歸一碼事。

    帶走座敷童子，就意味着長友正男委託的除靈任務正式完成，8萬円的佣金還是要收的。

    賬算得門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