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4 人主

    既然悟已經成爲了荒神，那麼她的神社自然也可以被啓用。

    神谷川將神櫝立牌邊上，屬於小悟的式神銀像拿起，放置進了互聯網神社的大殿之中。

    可能是因爲感應到了供奉對象終於歸位，賽博朋克風格的神社運作起來。

    這座神社原本是冷硬，且帶有一定科技的破敗感的。但隨着悟的式神像入駐大殿，神社的金屬牆壁上，那些複雜如同電路圖的紋路圖案上，不斷有幽光密密麻麻閃爍。裝點神社各處的霓虹燈管也變得更加耀眼，光芒四溢。

    能聞到一種類似於電離空氣的氣味從神社之中瀰漫出來，但並不算難聞，反而帶着股奇異的安寧感。

    這種氣味或許是互聯網神社所特有的“賽博線香”味。

    神社各處帶着冷光，富有科技感的電子屏也跟着閃爍，各種代碼同文字神諭一起，在屏幕上循環滾動。

    與此同時，還有分不出性別特徵的合成電子音，勻速將互聯網神社的神諭給誦唸出來。

    明明周圍其他式神的神社都安安靜靜，莊重肅穆。

    就悟這座神社搞特殊，還會發出聲音……

    而這不斷重複電子音，在神谷川聽來有點像生日蛋糕上贈送的那種會不知疲倦唱生日歌的小玩具。

    乍一聽可能沒什麼。

    但聽多了肯定會感覺無比聒噪。

    不過神谷也不是一直待在神社建築羣系的邊上，所以也沒太大所謂。

    悟的神像歸位互聯網神社，神谷川能看到神社上那股奇特的電子力量以及思緒力量具象化涌動，並且感覺到自身的力量又強盛了幾分。

    畢竟手下可控制的神社又多了一座，因爲“逆柱”素材的存在，意味着這座神社也將會有源源不斷的信仰力量反哺到他的身上。

    “悟，明天我就通知電電宮正式供奉你的神像，還有阿伊努傳教團那邊，也會在常世裏對你的信仰進行傳教，不用擔心你的神社會得不到信仰供奉。”

    “反正都是你說了算，而且我才不擔心這種事情呢。”

    邊上的小悟雙手抱在胸前，看起來確實無甚所謂。

    如神谷所說，悟的神社很快就能走上正軌，並不用擔心信仰不足。

    畢竟她有整座電電宮作爲基本盤。

    而現在，手下的式神們已經控制了“七情”所包含的七種情緒權柄，也就是說神谷川自己的情緒大社建造也可以提上日程了。

    等到情緒大社落成，那他在名義上也是荒神。

    而且絕對會比正常的荒神要強很多很多，畢竟神谷川現在就有單挑荒神的實力。

    “等到我的神社建立起來。就算保守估計，在單挑的情況下，堂堂正正，不使用任何盤外招……無傷放倒兩個金熊童子應該不成問題吧？”

    神谷川對此很期待。

    ……

    將悟的式神像供奉進神社，並且給這小鬼做完身體檢查後，神谷川馬不停蹄去了付喪鄉找自己座下的首席工匠。

    現在現世和常世的部分地區，都處在深夜的時間段。

    付喪鄉里也是如此。

    不過神谷川當興沖沖找上門來的時候，覺姐姐亦未寢。

    怪談嘛，絕大部分時間都是精力充沛的。

    “你手下的悟醬晉升荒神成功，進入神社了？”

    兩人才剛一碰面，覺就先一步道出了神谷此行的來意。

    這件事情本來就板上釘釘，而且最近覺都在等着神谷川來訪，能預見到現在的情況實屬正常。

    “我來是和你討論情緒大社建造的事情。”

    “知道，知道——不過要等會，把賣腳婆婆叫來，我們得和她一起討論。”

    覺把鍛冶媼叫來，又將自己的高天原通行令牌遞給對方，吩咐她離開付喪鄉去找人。

    之後大概過了十幾分鍾，狼妖小婦人便帶着哈欠連連的賣腳婆婆回來了。

    等在神工匠的院落裏見到勢力領袖，一身襤褸黑衣的老婆婆怪談立刻變得恭維起來，臉上呈現出皺巴巴的笑意來：“神谷大人，許久不見。看到您還是一如既往的俊朗和英明神武，老婆子我真是高興。”

    事實上，神谷川和賣腳婆婆並非許久不見。

    兩個多星期前，神谷還帶了塊斷緣神心頭血找她強化茨木之手來着。

    不過這老婆婆怪談就是這樣的，見面開口就是“吉祥話”。

    賣腳婆婆因爲加入神谷勢力的時間較早，也算是有着“從龍之功”的老班底成員了。而且她掌握着特殊的專業技能，又會接肢，又對血肉素材有着獨特的見解和研究。

    現在她是高天原勢力的小高層，混得還不錯。

    而且，賣腳婆婆始終對神谷川充滿敬畏之情，這一點通過她對神谷的“情緒詞條”也可以直接證明。說白了，只要神谷川坐穩領袖的位置不倒臺，那她就是十分忠誠且值得信任的。

    覺：“婆婆，我想確認一下神谷身上鬼神之力孕育的情況，需要你給點幫助。”

    “這是老婆子我的榮幸。”賣腳婆婆欣然點頭。

    建造情緒大社的核心素材有兩樣。

    一個是來源於水蛭子的【七情志·勾玉】，這算是相對而言常規的材料。

    而另一個則比較特殊，是式神們通過神社反哺到神谷川身上的鬼神力量，而且是其中和情緒相關的那七種力量。

    通俗點來講，這種力量可以被理解爲神性。

    就像此前鬼子母分離出神性給般若當築社核心素材的道理差不多。

    當初鬼子母神性的載體是鬼神臍帶，而現在七情神性的載體則是神谷川本身。

    因爲要對神谷現在的身體情況進行檢查，所以覺才會把賣腳婆婆找過來幫忙。

    “神谷，跟我進屋。”

    覺姐姐那枚奇異的黃金瞳流光，招了招手走進了裏屋。

    賣腳婆婆和神谷川也跟了進去。

    至於鍛冶媼則是很自覺地留在庭院裏，爲大人物們守門。

    “神谷，褪掉羽織的上衣。嗯，只褪上衣就夠了。”

    “神谷大人，您的肌肉還是如從前一般強而有力。”

    “……”

    平時，都是神谷川給怪談們檢查身體。

    現在局面翻轉過來，成爲被檢查的對象還真有點不習慣。

    大概過了二十分鍾左右。

    神谷川面色如常地整理起羽織，賣腳婆婆與覺姐姐則是一臉認真地談論檢查結果。

    “怎麼樣？”

    “神谷大人血肉裏鞏固下來的鬼神力量格外平穩哩。”賣腳婆婆接話。

    “那麼，築造情緒大社沒有問題是嗎？”

    “沒有任何問題。倒不如說，遠比我預想的還要好。畢竟在你的身上成功鞏固下來了七種情緒的力量。”這次是覺姐姐回話，說到這裏，她的表情略微有點遲疑，“不過，有件事情還是得要和你說明一下。”

    “什麼？”

    “就是……我現在覺得，你的神社可能可以容納進第三件核心素材。”

    “三件？”

    “對。對於怪談來說，建造神社時容納兩件素材就是極限了。可剛纔檢查下來，你的身體情況非常好。我想，供奉你的神社應該是可以容納進第三件核心的。呀咧——這種事情也不是很難接受對吧？畢竟你在沒有神社的情況下都比大部分荒神要強了。而且又是要成爲鬼神共主的男人，連高天原神宮現在都供你爲主。我個人對此是毫不意外的。”

    覺姐姐還真是說出了一個此前沒有料想過的情況。

    不過對於神谷來說，築造神社的核心素材越多，那他步入荒神階級以後的實力也就越強。

    這是好事。

    不知道覺姐姐在爲難什麼。

    覺：“神谷，你聽我說。我之前確實猜測過，你的神社可能會非常特殊，還和賣藥郎討論過這件事。現在情況確定，得由你自己來決定要不要找第三件素材。”

    “所以，你對最後一件築社素材其實已經有想法了？”

    “嗯。考慮到你的神社是情緒大社，符合這座神社情況，適合你的素材，據我所知只有一類，非常難找的一類——人主素材。”

    “人主？”

    聽到這個詞，神谷川有點來勁了。

    凡人之主嗎？

    感覺上，情緒大社確實挺適合朝着“人主神社”方向再升級一輪。

    畢竟凡人的情緒是最爲充沛和豐富的。

    而神谷川雖說還沒正式登上鬼神共主的位置，但拿下人主的權柄，那好像也挺不錯的？

    等未來某天真的坐上神位，那可不就是“人鬼神”共主。

    神谷：“你說人主材料難找，但具體是什麼呢？感覺你已經有思路了。”

    覺：“就是……你得找來一件與伊邪那岐或者伊邪那美相關的素材道具回來。”

    在日本的神話體系之中，並沒有明確的“神明造人”這一環節。

    但伊邪那岐與伊邪那美在黃泉比良阪決裂之時，曾經互相許下過“每天必死千人，每天也必生一千五百人”的誓言，意味世間的死亡和新生。

    所以這對父神母神，是可以被視作持有人主權柄的。

    再加上，控制情緒的水蛭子又是祂們誕下的特殊長子，與伊邪那岐或伊邪那美相關的素材，應該確實非常適合神谷川預定的“情緒大社”進行升級。

    可也難怪覺姐姐要表現出爲難了。

    和那一對神明相關的素材，哪裏是那麼好找的。

    本來，高天原應該是最有可能存在“人主素材”的場所。

    但很可惜，作爲現任高天原主人的神谷川，知曉神宮的每一處情況，他可以確信高天原上沒有這種東西存在。

    那現在的情況就有點難辦了。

    伊邪那岐現在不知道是隕落了，還是處在某個位置的地方。

    和祂相關的東西，非要說的話，神谷身上倒也有。就是——

    天之尾羽張的碎片。

    十拳劍原屬於伊邪那岐，祂曾用此劍殺死過火神，不過這柄神劍斷裂之後流轉於不少實力強勁的神明之手，已經攜帶上其他神明的氣息。

    甚至，退一步來說，先不考慮天之尾羽張的碎片到底適不適合充當人主素材。

    真把這東西打造進神社裏，是虧是賺還真不好說。

    現在羽張碎片神谷已經入手了三片，就差最後一片就能完整。如果少了一片，那就意味着以後再也不能獲取完整的神器天之尾羽張了。

    至於伊邪那美。

    這尊黃泉污穢母神，應該是在安倍晴明身死的那場神戰之後，就一直封印在黃泉裏。

    要去尋找祂的素材，基本免談。

    所以一時之間，神谷也有些遲疑，他緩緩將上身的羽織整理好，只是說道：“我得考慮一下。”

    “我隨時等你答覆。”覺姐姐頗爲體貼地點了點頭。

    ……

    神谷川從付喪鄉返回現實的當晚，夜已經很深了。

    但他沒有直接休息。

    而是出了主臥下到一樓。

    鹿野屋的臥室就在樓梯的拐角處，今晚鶴見有在神谷家留宿。

    房間裏沒有任何聲響，兩個女孩大概都已經熟睡。

    神谷川走過走廊，到起居室裏打開燈坐下，然後慢條斯理開始翻閱起那些常看的神話文獻來。

    主要是看與伊邪那岐和伊邪那美相關的內容。

    事實上，這些神話資料神谷已經非常熟悉了，現在翻閱也看不出什麼新的花樣來。

    而且對於哪裏可能會有“人主素材”，其實神谷心裏已經有了一點猜測——

    黃泉比良阪。

    根據神話，伊邪那岐在黃泉國見到墮落入污穢的伊邪那美，第一時間選擇了撤退。

    惱羞成怒的伊邪那美帶領黃泉的大量陰神，就在比良阪上追擊昔日的丈夫。

    一路上，伊邪那岐使用並且遺留了好幾件隨身的道具，這才終於擺脫了陰神的圍堵。

    所以，那地方沒準真的會有和伊邪那岐相關的素材存在。

    至於比良阪，它是進出黃泉的通路，並非黃泉本身所在。

    而且，神谷川身上持有被覺姐姐改造過的黃泉千引石殘片，是可以通過千引石去往比良阪的。

    可是比良阪雖說不是黃泉所在，但也已經距離黃泉極近了。

    真去那裏指不定會遇到什麼樣的危險。

    而且，誰知道伊邪那岐遺留在那地方的東西，後來有沒有被黃泉收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