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2 申時

類別:網遊競技 作者:十三謙字數:4495更新時間:24/06/29 13:34:10
    湯淺勝人是就職於涉谷區一家株式會社的普通職員。

    普通的學歷,普通的職業,普通的家庭。

    他沒有什麼特別的愛好,日常的生活就是兩點一線,上班,下班,回家和妻子由實一起吃晚飯,看看無聊的電視節目,陪剛剛三歲的兒子玩鬧,然後結束一天。

    湯淺勝人原本以爲,自己的生活會一直像這樣平淡而安穩。一直到幾天之前——

    一切都亂了套。

    他完全不能理解,完全不能理解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

    “由實,不要這樣子,我做錯什麼了嗎?你看看我啊,我就站在這裏……你看看我啊!”

    湯淺勝人梗咽着哀求坐在沙發上的妻子。

    他完全崩潰了,從原本的哽咽變成歇斯底里。

    崩潰的起因或許是因爲,今天回到家裏餐桌上又只有已經吃完的晚餐,冷掉的剩菜旁也只有妻兒的碗筷,沒有他的那一份,就好像他在這個家中並不存在一般。

    由實原本是個很賢惠的妻子,每次下班回到家,都可以吃上她精心準備好的熱騰騰的飯菜,都可以得到她溫柔的慰問。

    當然,晚餐不過只是個導火索。

    是一個小火苗,火苗引燃了湯淺勝人這些天鬱積在心頭的炸彈,那些情緒炸開以後,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湯淺完全不明白爲什麼事情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就好像一夜之間,他便被整個世界所拋棄了。

    公司的同事全都將他視作空氣,置若罔聞,原本看好他的課長對他冷眼相待。

    家裏也是一樣的,由實,還有他那只有三歲的兒子,也是一樣的。

    湯淺勝人知道,他們並不是真的看不到自己,而是在刻意地忽視自己。

    他的兒子原本很親近他的,總是奶聲奶氣纏着他。可最近這些天,只要一見到湯淺勝人,兒子便會惶恐的跑開。

    那種驚懼的眼神,根本就不是孩子面對自己父親時候該有的,反而像是看到了一個突然出現在家裏的陌生人。

    “告訴我啊!是我做了什麼嗎?”

    事情到底爲什麼會發展成這樣?

    坐在沙發上的由實沒有給予丈夫任何迴應,只是抱緊了正在哇哇哭泣的兒子。

    良久之後,她似乎是終於做出了決定,走進臥室收拾好行李,而後帶着兒子離開。

    一句話都沒有說,就那麼離開了。

    湯淺勝人沒有去阻止妻子,他只是頹然坐在地上發呆。

    ……

    湯淺家的家門猛地打開。

    淺湯家的若妻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拉着小男孩走出來。

    走出家裏,她似乎感覺暢快不少,表情也稍稍生動了一些。

    她與街道上站着的一個挺拔青年擦身而過,但也沒有過多在意,只是頭也不回地快步離開,或者說是逃離。

    “……怎麼樣,能感覺到嗎?”

    看着湯淺由實走遠,神谷將頭側向身旁。

    從普通人的視角來看,他的身邊並無他人。

    但是感知敏銳的除靈師,或許可以感受到那處空地有非同一般的東西存在着。

    此刻待在神谷川的身邊是香月薰,三途川的閻魔少女。

    “沒有。”香月用摺扇輕輕叩擊手掌,搖了搖頭。

    “難辦啊……”

    湯淺勝人是對策室所發現的,受了“八分詛咒”的兩個受害者之一。

    從結成真劍佑那邊得到消息以後,神谷就追蹤到他的身邊來了。

    從湯淺勝人的身上,確實可以感受到,奇特的不祥詛咒力量。

    不過,不知道是不是有高天原位格加持的緣故,神谷本人並沒有怎麼受到八分詛咒的影響。

    他在靠近湯淺勝人後,那種詛咒到來的恐慌和厭惡感,還不足以對他產生什麼實質的思維干擾。

    鬼神共主不受影響!

    可這是無用的。

    起碼對於湯淺勝人來說是無用的,連他最親近的妻兒都拋棄了他,就算神谷川這樣一個陌生人能夠對他友善一點又能怎麼樣呢?

    能改變他現在支離破碎的生活狀態嗎?

    顯然不能。

    除非消除八分詛咒,不然湯淺勝人的生活永遠不能回到正軌。

    另外,神谷這次作業喚出了香月薰。

    這位現任冥河主宰,在還活着的時候是小彬澤詛咒的直接受害者。現在又有了閻魔的力量,有了超凡的感知,所以她對曾經的那份詛咒感知特別敏感。

    通過香月薰剛纔的觀察,已經可以確認現在出現的八分詛咒和小彬澤詛咒之間確實存在關聯。

    雖然二者之間表現形式完全不同,但沒準施咒的材料相同。

    這樣看來,沒準神谷之前的擔憂是正確的,這次的八分詛咒背後,說不定真的牽扯着暗淤加美神。

    唯一可惜的是,香月薰雖然判斷出了詛咒的性質,但一時半會也找不到詛咒的源頭在哪,更無法判定施咒者的位置。

    “這樣一來,我們還是很被動啊……結成大叔那邊,好像已經在調集專精詛咒方面專精的除靈師了,希望他們能比我們獲取到更多的線索。”

    ……

    《名古屋17歲男高中生墜樓事件:觸目驚心的霸凌與孤立》

    “……可憐的少年用生命控訴這病態扭曲的社會。只是像這樣的霸凌與孤立,此時此刻,在全國各地,看的到的,看不到的,又還有多少正在發生呢?”

    就在神谷開始追蹤八分詛咒的第二天。

    這樣一條引人注目的消息新聞在網絡上出現,很快便獲得了很高的關注量。

    事件的起因是名古屋一名男高中生跳樓自盡,網絡上的消息則是詳盡說明了死者在生前遭受的霸凌和不公待遇。

    根據報道的引導,網絡上羣情激奮。

    東京的對策室大樓。

    長友正男拿着一份剛從名古屋傳遞過來的檔案,敲響了結成真劍佑的辦公室房門。

    “結成先生,名古屋那邊的報告傳過來了。自殺者……被證實是八分詛咒的受害者沒錯,但發現的太晚了。”

    “我知道了。”

    結成真劍佑撓了撓凌亂的頭髮。

    這次八分詛咒的事件糟糕發展遠超預期,現在已經出現了因爲詛咒而死亡的受害者,尚且不知道全國各地還有多少未被發現的受詛咒者。

    “網上那些消息呢?”

    關於這次的事件,還有一點很不對勁。

    就是網上的那些消息。

    它們太過於全面和具體,就好像是被人提前準備好的一樣。

    “上面已經查過了。”長友又拿出一份資料來,“報道這次事件的,大多都是自媒體。最初傳播的幾個人也已經找到,據他們所說,這次事件的資料是今天上午在他們居所的信箱裏找到的,並非郵寄,而是有人直接投入。投遞的資料裏甚至還包括墜樓者的墜樓者墜樓的郵箱光碟,暫時還找不到投遞者。結成先生這些消息會不會是……”

    “嗯,很有可能是背後施展詛咒的始作俑者有意傳播的。”

    “可那人爲什麼這麼做?”

    “不知道,或許想看見混亂,或許輿論傳播的不安能給那人帶去什麼實質性的好處。”

    “那我們要阻止消息傳播嗎?”

    “這種事情,留給上面那些人去煩惱,他們也該做點實事了。對策室的人手本來就不夠,現在我們要做的是調動手頭的力量,在全國範圍內找尋被詛咒的受害者,阻止自殺事件繼續的發生……還有,揪出傳播詛咒,製造混亂的那個混蛋。”

    “阻止自殺。結成先生,我們……能阻止嗎?”

    長友正男的臉色不太好看。

    阻止被詛咒的受害者崩潰自殺,除靈師們能做到嗎?

    不知道。

    畢竟感知敏感的除靈師們自身都會受到八分詛咒的影響,只能遠遠觀察受詛咒者。要是進一步靠近,他們的行爲與想法也會被扭曲。

    ……

    “就是這樣,就是這樣!”

    逢魔之時的申時,同時也是八分詛咒的締造者。

    他現在真是愉悅到不行。

    散播八分詛咒,對於他而言只是第一步。

    接下來的才是重頭戲——

    那些只是稍微推一把,就如山崩海嘯般席捲出來,勢不可擋的輿論。

    看看吧,不單單是名古屋那邊的事情。

    那些混亂,不安,憤怒,冷漠……

    看看網上那些形形色色的議論,它們太有趣,太有趣了。

    人們就只會爲此吵吵鬧鬧,但他們阻止不了八分詛咒。

    甚至就連與詛咒無關的那些霸凌與孤立,人們都無法阻止。

    申時知道,旁觀者就只是旁觀者而已,就算他們叫的再兇再響,可當事情發生的時候,他們還是會選擇沉默。因爲事情與自己無關,沉默才能最大程度保護自己。

    當孤立行徑變成羣體的默認行爲時,根本不會有人站出來替被孤立者發聲。

    服從羣體,壓抑個性,烏合之衆,這就是人啊。

    所以,吵得再兇點吧。

    所有的所有,都會化作給養。

    輿論,本身就是孕育怪談的一種力量。

    噗嗤,噗嗤。

    申時面前的電腦屏幕泛着冷光,照映着他癲狂的臉。一條肥大、暗紅色的舌頭,從屏幕後方的黑暗處蠕動出來,纏繞、舔舐屏幕。

    而在這條長舌的根部,已經隱約可以窺見一張除去嘴巴以外,沒有其他五官的慘白大臉輪廓。

    “還不夠。”

    那舌頭貪婪地蠕動,流淌下涎水。

    “是啊,還不夠,還不夠。”申時附和着。

    距離育成這個無與倫比的詛咒怪物,現在的這些養分還不夠多。

    可是,沒關係的。

    有了第一個因爲八分詛咒而死的人,很快就會有第二個、第三個。

    人都是這樣脆弱的。

    很快就會有更大,更加美味的混亂。

    正這樣想着,申時忽然有所感覺:“啊,又一個要來了。”

    ……

    東京都,大手町地下站臺。

    坪田晴美披散着頭髮,順着階梯走下。

    “看看我,看看我啊。”

    坪田的眼神空洞,失魂落魄。一個星期之前,她還是一個沒有多少憂慮的女大學生,可短時間內便被八分詛咒折磨到如同一具行屍走肉。

    學校裏,外面,乃至家裏都是一樣的。

    不管同學也好,朋友也好,甚至是家人,所有人都在刻意忽視她的存在。

    “爲什麼不能,看看我?到底要怎樣,要怎樣才能讓大家……”

    站臺的遠處有列車駛來。

    坪田持續朝着站臺邊緣靠近,很快就越過了地下的黃線。

    只要再朝前踏一步,她就會掉落進電車的軌道裏去。

    站臺邊的工作人員當然注意到了她,但又漠然地別過了臉。

    周圍的人也只是從坪田的身邊紛紛散開,只有幾道冷漠的目光投射到女孩的身上。

    “是吧?這樣,這樣就能看了我了,只有這樣才會看到我,對吧?”

    坪田在站臺的邊緣搖搖晃晃。

    她能感受到身後微微躁動的風壓帶動自己的衣裳。

    除非大火焚燒,除非掩埋自己的屍體……

    散開的人羣之中,有人舉起手機,對準了坪田。

    那些晃動的鏡頭,似乎是想平靜記錄下這個女孩存活的最後痕跡。

    或許第二天,坪田的死訊就會代替先前名古屋的少年,成爲新的議論焦點。

    哐鏘——

    鋼鐵鑄造的巨物即將進站,站臺上的廣播開始播報,提示等候的乘客不要越過黃線範圍。

    “再多看看我……看看我。”

    坪田向後仰倒。

    而在這一瞬間,圍觀的人羣之中,有一道人影衝了出來。

    那人一把拉住坪田的衣領,用力將她扯倒在地上。

    “你在做什麼!?”

    坪田摔在地上,冰冷的地板撞得她生疼。

    這份疼痛有切實的實感,讓她從麻木之中清醒過來幾分。

    坪田仰起頭,面前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少女。

    那女孩表情陰沉,穿着冬季的日常服飾,高高扎着馬尾。她單肩揹着鼓鼓囊囊的劍袋,裏面似乎是裝着劍道練習過的竹劍,劍袋上繡有“黑宮劍道場”的字樣。

    “我……”

    坪田張了張嘴。

    她看到圍觀的人羣,靠近又遠離,看到手機的攝像頭漠然在眼前搖晃。

    而那陰沉的馬尾少女似乎惱怒無比,擡手從劍袋裏抽出一把竹劍,啪得一聲將距離她們最近的一部手機抽飛了出去。

    “你……!”

    手機的主人愕然又惱怒。

    “我會賠給你。現在,讓開!”

    陰沉的少女擡起竹劍驅散人羣。(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