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7 睡美人

類別:網遊競技 作者:十三謙字數:4761更新時間:24/06/29 13:34:10
    現世,神谷川家中。

    二樓的臥室裏,神谷轉醒過來。

    房間裏面,細條狀的彼岸花瓣飄蕩又消散,一片纖細的嫣紅色之中,JK閻魔香月薰現身。

    她本來就算是神谷川的半個式神,所以是可以像瑪麗和般若他們一樣,直接出現在神谷的身邊的。

    但又因爲只有半個身體和神谷有式神的契約,相較於其他式神而言,有更多自由活動的權限。

    啪啪。

    香月薰右手持着的摺扇合着,輕輕叩擊左手的掌心。

    她環伺了一圈神谷的臥室:“真利害啊,明明是個生人,卻可以自由穿梭人類和妖怪的世界。”

    “能讓閻魔大君都聽命於我,好歹我也得有些特殊的才能吧。”

    神谷川從大牀上坐起。

    “嗯……”冥河的少女不置可否的輕哼了一聲,“今天是幾號?”

    “1月29日。”

    “好像剛好趕得上。”

    “趕得上什麼?”

    “神谷大人。”香月薰的視線掃過臥室的衣帽間,繼續自說自話,“換一身正式嚴肅點的衣服,然後陪我出門吧。”

    “你好歹告訴我,我們要去幹嘛吧?”

    雖說本着想於新式神拉近關係的想法應允了閻魔少女的請求,但神谷現在還不知道對方到底想幹什麼。

    “陪我去參加一場葬禮。”

    “啊?”

    ……

    一樓的起居室裏。

    鹿野屋正背對着走廊一側的推門,伏在茶几上寫作業。

    今天是她一週之內難得沒有被安排除靈功課的一天,不過也不代表能完全閒下來了,畢竟學校那邊的課業也還是要完成的。

    “嗯……嗯……”

    圓珠筆在草稿紙上划動,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

    算式才列了一半,小鹿忽然有了些感知,將筆頭抵在柔軟的臉頰上,回過頭去。

    一回頭就看見自己的師父,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裝從走廊經過。

    在他的身邊,還跟着一個穿着水手服,完全陌生的少女。

    “噫!”

    小鹿瞳孔放大,驚呼出聲。

    怎麼回事?

    師父他怎麼帶着一個沒見過的漂亮女孩子從樓上下來了!?

    這、這這螢姐姐可怎麼辦?

    從走廊經過的神谷川與香月薰都停下腳步。

    來自冥界的少女朝着起居室裏望了一眼,又看向神谷,以一種古怪的長輩語調開口:“你女兒?蠻可愛的。”

    “……我的徒弟鹿野屋雪乃。無論怎麼看,都不應該把我們認成父女吧?”

    神谷川有些無語。

    自己和小鹿之間也只差了三歲左右而已。

    什麼眼神啊!

    “哦,入室弟子。”香月薰輕描淡寫地點頭,隨後又晃動手裏的摺扇,理所當然般地解釋,“外表和實際的年齡又不一定相符合。所以無論你們是什麼關係,我都不會感覺到意外的。”

    “那也給我往正常點的方向去想啊。”

    神谷感覺閻魔少女的話似乎有點奇怪。

    但還不等細想,鹿野屋那邊就插話道:“師父,這位姐姐是誰?”

    “哦,香月薰。我之前和你說過的,三途川裏的閻魔,剛剛正式甦醒過來。”神谷開口介紹。

    “鹿野屋小姐,貴安。”香月則是蠻正式地與小鹿打了招呼。

    “貴……下、下午好!閻魔姐姐。”鹿野屋從地上站起來。

    沒錯,這位香月姐姐身上的味道確實不像是人類。

    “小鹿,麻煩你好好看家,我要和香月小姐出去一趟。”

    “好~”

    同徒弟打過招呼,神谷帶着閻魔少女朝着玄關處走去。

    小鹿重新在茶几前坐下,翻動作業本,心裏鬆了口氣:“是怪談啊,那沒事了。”

    螢姐姐還有救。

    不……不對!

    爲什麼我會認爲是怪談就沒有問題了?

    這肯定是師父的錯啊!

    他身邊的女性怪談實在是太多了一點嘛!

    ……

    東京都,八王子市。

    在香月薰的指路之下,大石俊馬將幽靈車開到了遠離市區中心,一處較爲獨立的別院附近。

    神谷和香月下車以後,大石把頭從駕駛室的車窗探出來:“老大,我就在這裏等你和這位香月小姐。”

    “好。”

    “有勞了,年輕人。”香月薰朝着黃毛大石輕輕鞠了一躬,而後朝着別院的方向款款走去。

    等到他們離開。

    趴在車窗沿上的大石撓了撓腦袋,滿臉的困惑:“奇怪,這位香月小姐明明看起來是個女高中生,怎麼做派跟我奶奶似的?”

    真叫人摸不着頭腦。

    別院屋居那邊確實正在舉辦葬禮儀式。

    準確來說是“通夜”。

    日本各地的喪葬習俗各不相同,東京附近一般的葬禮會舉行兩天。第一天是“通夜”,死者的家屬親戚會在這一天進行守夜。然後次日是告別禮,請法師誦經對死者做最後告別後,便會將遺體送去火化。

    身爲怪談的香月薰此刻已經隱匿起了自己的氣息,所以普通人無法注意到她的存在。

    而神谷川因爲一身嚴肅的裝着,出現在這裏也顯得完全不突兀。

    靠近別院以後,神谷注意到門口掛的表札上寫的是:[香月]

    在外面負責招待的是一個大概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見有一個陌生的少年走過來,男人似乎有些意外:“請問你是?”

    “我是神谷。”

    神谷川先是將提前準備的好的“御靈前”取出來,這是專門用來裝葬禮禮金的紙包。

    裏面放了5000円。

    遞出禮錢後,他又用眼神示意邊上無法被常人看見的香月薰。

    閻魔少女用閉合的摺扇敲了敲自己的掌心:“說你和香月桑是在棋館裏認識的,大概一個月前。”

    神谷川面不改色複述了一遍這個說辭。

    對面的男人表情釋然地點了點頭,先是雙手接過那封“御靈前”,然後又遞還回來:“禮錢統一不收。感謝你能來送別姑母,神谷君。有你這樣懂事的後輩,我想姑母會欣慰的。”

    “嗯……”

    神谷川若有所思地含糊地應答了一聲。

    隨後,他便跟着男人朝院子裏走。

    來此處悼念的人並不多,進了門也看不見幾個。

    香月家的男人似乎注意到了神谷的表情:“姑母她沒有結過婚,也沒有幾個朋友,畢竟得了那樣奇怪的病。所以能來送別她的人很少。早些時候,棋社那邊有代表過來,不過現在已經離開了。”

    “病?”

    “啊,姑母沒和你提起啊……也是。”香月先生不再說話。

    他將神谷川帶到了靈堂處,這裏同樣沒有人。

    祭壇正中間上方擺着黑白的遺像,兩側放着荷花燈、花籃、鮮花、水果,棺材放在前列。

    香月先生朝着遺像拱了拱身子,便又走了出去。

    他是很同情自己的姑母的。

    那樣的怪病……

    同時香月先生,又不禁想到,想姑母在生前的最後一個月在棋館遇到的這個男生。

    姑母她是用何種心態去看待這個同她有相同愛好的“後輩”的呢?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他們兩個應該可以算是同齡人吧?

    可一個年輕俊朗,一個卻垂垂老矣。

    姑母面對這個男生,會在想什麼呢?

    不知道。

    估計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和她感同身受。

    香月先生離開,靈堂裏就剩下神谷川和來自冥界的少女了。

    神谷將視線轉移到祭壇上,看向那張遺像。

    黑白的照片上,是一個清瘦,但看起來精神矍鑠的老婦人。

    “那是?”

    神谷看向身邊的香月薰,試探性地開口。

    後者卻是很平靜,聳了聳肩膀:“沒錯,那是我。一般人很少機會參加自己的葬禮吧?”

    “爲什麼?”

    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聽到確切的回答後,神谷川還是有些困惑。

    “爲什麼讓你帶我來這裏嗎?我想和過去的自己道別,順便再確認一些事情。”

    “其實我是想問,你爲什麼是現在的樣子?”

    神谷終於明白,爲什麼明明是JK的香月薰,言行舉止會那麼老派了。

    還有那一句“外表和實際的年齡又不一定相符合”到底意味着什麼。

    身體雖然變小,但頭腦卻依舊是老者是吧……

    “我爲什麼是現在少女的樣子?這應該問你吧?不是你把我喚醒的嗎?我還以爲這是你個人的癖好。”摺扇在年輕的手掌上輕拍着,香月薰顯出思索的樣子來,“不過,或許是因爲我的靈魂依舊是少女吧?”

    神谷川:?

    好了,完全無法理解。

    但疑惑之中,神谷還是抓住了一點靈感線索:“剛纔香月先生說的病?”

    “嗯,我生病了。”香月薰坦然地點了點頭,“在我17歲那年,應該是剛贏下女流王將頭銜段時間吧,印象還挺深刻的,因爲那時候我很有希望升入四段,成爲真正的棋士……”

    香月薰,如同彗星一般出現在將棋界的天才女流棋手。

    在役期間,年僅17歲便同時持有女王,女流王座,女流王將,倉敷藤花四項女流棋手頭銜,被業內稱爲“女流之鬼”。

    其中的“女流王座”、“倉敷藤花”兩項頭銜,因爲贏下頭銜戰的數量達標,在役期便享有“永世資格”,也就是所謂的“女皇王座”與“女皇倉敷藤花”。

    不過,這位天才棋手活躍於將棋界的時間,是距今六十餘年前。

    那時候的女流棋手地位還格外不受重視。

    贏下女流王將頭銜後,香月薰的名字就再也沒有出現在將棋界了。

    如她所言,她生病了。

    一種極其古怪,極其不講道理的病。

    香月薰於某個普通的夜晚睡下之後,便沒有再醒來。

    像是童話裏的睡美人。

    當然,更實際一點的說法是植物人。

    昏厥過去的香月薰被送往醫院,經過檢查身體並無異樣。

    可她就那樣長睡不醒,只能依靠醫療設備維繫生命。

    而且,相較於其他的植物人病例,香月薰的狀態還要更加奇怪一些,她的生命體徵非常平穩,長期臥牀也不見肌肉嚴重萎縮。

    “我第一次醒來,時間似乎過去了五年。但我對那個沒有什麼實感,對我來說,就只是睡了一覺而已。經過了一段時間的康復訓練,我順利離開了醫院。原本以爲情況會變好的,但大概兩個月之後……我又一次陷入了長久的睡眠之中,再新來就是八年之後了。”

    香月薰語氣平靜,不像是在講述自己身上的經歷,反而像是在敘說和她不相關的某個人的故事。

    時間就這樣周而復始,醒來一段時間,又在某個不知道何時會到來的長眠之夜一睡不醒。

    於香月薰而言,時間不過只過了大概一年之久。

    可在這一年之間的某幾次,她從醫院的病牀上醒來,卻能看見自己鏡子的容貌,從少女變爲成人,而後是中年,再到暮年。

    一切的一切,都不過發生在“一年”的時間之內。

    對於一個少女而言,這是無比殘酷的事情。

    她還沒來得及享受過自己的青春,還沒來得及成爲真正的棋士,去和那些頂尖的職業棋手爭奪“龍王”、“叡王”、“棋聖”之類的頭銜。

    她原本應該燦爛的人生,就這樣莫名其妙跳轉到了油盡燈枯的階段。

    香月薰最後一次醒來,是距今兩個月之前的事情。

    18歲的年輕靈魂,被塞進了行將就木的老邁身體裏。

    就和她的侄子香月先生所想的那樣,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與香月薰感同身受。

    最後一次醒來的香月薰知道自己時日無多,平靜接受了即將到來的死亡。

    或許是平靜的吧,這一點無人知曉。

    她去拍了遺像,聯繫喪葬公司爲自己安排了後事,還去了幾趟將棋館。

    現在這個時代,有很多她所不能理解的東西。

    AI對棋類運動帶來了無法逆轉的影響;女流棋手的地位得到了一定程度的上升……

    在香月薰的那個時代,如她一樣10歲左右便出道的女流棋手鳳毛麟角,但現在似乎也不算罕見了。

    “其實我覺得,現在這個時代……或許也還不錯吧。”香月薰站在自己的遺像與棺槨前這樣說道,“也很少有人能像我一樣,用年輕好奇的心態,觀察六十年後的世界。”

    神谷川沉默。

    再一次擡頭去看祭壇,只覺得遺像邊上的燭火將黃白色澤的花團映照的有些晃眼。

    “將棋……所以你摺扇上的題字,是你的頭銜?”

    “不然你以爲是什麼?”香月薰將摺扇啪地展開,“沒錯,在你面前的是將棋界的香月女王·女流王將·女皇王座·女皇倉敷藤花·薰。哦,同時還是新一任的三途川主人,閻魔大君。”

    神谷川:……

    真是好長的貫口。

    明白了,不是香月薰中二,而是想出這些頭銜的日本人本身就挺中二的。

    “那麼你的病……?”

    “我請求你帶我過來,也是爲了再確認一下。”閻魔少女點點頭,表情依舊清冷,“閻魔的力量還挺方便,現在我可以確定了,我不是生病了,我的身上有詛咒。”

    “詛咒?”

    神谷川凝起眼眸,打量棺槨。

    他確實能感受到一點別樣的力量,但或許是因爲香月薰的肉體已然死去,殘餘的力量氣息看不分明。

    啪啪。

    閻魔少女手中的摺扇,在年輕富有彈性的手掌間敲擊兩下:

    “嗯,你知道小彬澤嗎?”(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