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0 神谷川VS山男

    “買定離手！”

    “犬次郎，我押犬次郎！”

    “……”

    擂臺外的一角，圍繞打擂勝負開展的賭局正在進行中。

    大量的魂晶都被壓到“甲”側，也就是守擂者的一側。

    現在守擂的，正是神谷川。

    賭局的莊家是一個骰子鬼。

    身體和人類無異，但是脖頸之上頂着的卻是一個骰子腦袋，正在咕嚕嚕轉動着，顯現出來的點數從一到六不斷變化。

    啪！

    骰子鬼擡手，拍了拍邊上一個小怪談的腦袋。

    那是一個頭顱畸大，手持算盤的小妖怪——

    算盤小僧。

    一種只在京都附近出沒的小妖怪。

    據說在僻靜的道路上，明明周圍沒有人，卻聽到樹後傳來噼裏啪啦打算盤的聲音，很是奇怪。一些的行人覺得蹊蹺，便繞到樹後去查看，聲音就消失了。不過，那聲音又會從對面的方向傳來。

    這便是算盤小僧在作祟。

    而相傳，這種妖怪只會發打算盤的聲音，從不會在人前現身。

    “在算了，在算了！骰子鬼大人！”

    算盤小僧忙不迭打着算盤。

    擂臺上的“犬次郎”實在太強，必須得再下調他的賠率才行，不然莊家可要虧慘了。

    “阿巴嗚唧。”

    小小老頭已經重新顯形，現在正混在圍觀擂臺戰的怪談之中。

    他自信無比地將剛纔押賭得到的六百多顆魂晶又全押在了主人的身上，而後擡手稍稍翹起頭上的虛無僧斗笠，饒有興致地打量骰子鬼和算盤小僧。

    不得不說，大江山城池裏面有意思的怪談還真不少。

    儼然就是一個人材市場。

    像這種擁有極強速算天賦的妖怪，就算是高天原那邊都沒有呢。

    所以，這兩個也可以額外注意一下。

    要是未來主人能把大江山收入囊中，可以安排這兩個妖怪給磯姬當副手，大大減輕人魚公主的工作壓力。

    轟隆！

    擂臺中央，一陣電閃雷鳴。

    炫目的雷光激的長有眼睛的圍觀羣妖都睜不開眼。

    雷鳴過後，一隻牛犢大小的蟾蜍從擂臺的麻繩圈中飛出，重重落在了遠處，半天才重新爬起來。

    而主持比賽的馬垂首，則是早就縮到老槐樹的樹杈深處去了，確認已經沒事後，才顫巍巍重新掛下來，馬嘴大張：“犬次郎，勝！”

    “阿巴，阿巴！”

    小小老頭得意地點了點頭。

    果然，主人神勇無敵。

    閉着眼睛押主人贏就對了。

    不過，想必上一局，“犬次郎”的賠率已經被下調了不少，最終斥候拿到的魂晶也不過720顆而已。

    ……

    擂臺上。

    “阿——吽——”

    神谷川用阿吽之息調節身體狀態。

    他的一文字上已經繚繞上刺眼的陽雷雷光。

    從最開始的芝天狗，到剛纔用雷法擊飛的大蟾蜍，神谷已經連勝了六場。

    而除去那只蟾蜍有C級的實力外，其他的對手都是D級的水平。

    “所以，大江山這邊，C級以上的怪談應該也不會特別多。”

    神谷這樣推測道。

    可他自己的高天原勢力裏，目前C級的怪談也不是很多。

    光是比這一水平的怪談數量，應該還是大江山這邊佔優。

    不過，神谷川的手下荒神夠多，要是能再摸清星熊、金熊，還有酒吞、茨木到底是什麼水平，應該就能搞清楚有沒有一戰之力。

    “犬次郎選擇守擂！”

    馬垂首嘶鳴起來。

    可這一次，大概是忌憚於神谷展現出來的恐怖實力，圍觀的羣妖面面相覷，卻是沒有怪談再願意出來打擂了。

    “咴——請下一位勇士入擂！”

    馬垂首又叫。

    依舊沒有妖怪響應。

    就這樣緘默了大概半分鐘左右，從東市的街道上，響起了隆隆的沉重腳步聲，並且有激昂的號角聲響起。

    聽到這號角聲響，圍觀的羣妖主動讓開了道路，避到了一旁。

    神谷凝起眼瞳，朝着聲音的來源處看去。

    只見一個有着小山大小的怪談，正在樓閣之間緩緩移動，時隱時現。

    沒過一會，便有一羣妖鬼移動到了擂臺之前。

    幾個頭上長角的小鬼開道，嗚嗚吹着號角。

    後面是一羣看起來沒有多少神智的怪談，都被粗重的鐵鏈束縛住脖頸，艱難爬行託舉着一頂敞開的大輿轎。

    轎子裏面端坐着的，就是剛纔所見的那個巨大妖鬼。

    綠色的身軀如同一座肉山，身上赤裸着，又被苔蘚覆蓋，充滿了山林的氣息。

    身下的大轎每移動一步，這山妖身軀上那肥膩的贅肉便顫巍巍晃動。

    山妖的身邊，貼服着一個手腳都帶鐐銬，衣衫襤褸的女妖。雙方的體型相差太多明顯，女妖對於山妖而言，就像是大一號的手辦。

    “這傢伙怎麼長得像小一號的波剛惡魔一樣？山林裏的怪談，和之前見過的山姥也有點像……大概是山男之類的。哦……之前出現在九頭龍川的那個？”

    山男，日本傳說之中出沒於山林的巨妖。

    根據神谷川的觀察，大江山裏現在出現的這個應該是C級的水平。

    而且是C級的上游，有突破成荒神潛質的那種。

    按照先前掌握的情報，這個山男曾帶領大江山的妖鬼，攻陷了九頭龍川，也就是當初彌彌子河童看見的那個。

    後續神谷朝着那邊派出了小小老頭的身外身，斥候獲得的信息也證實了這一點。

    “所以，這個是大江山裏前鋒一類的鬼將。”

    神谷在心裏下了定論。

    而後見那山男忽然將身側女妖，把嘴一張，半裸着的女妖被他直接拋進巨嘴裏，只來得及尖叫一聲，便被鋒利的獠牙撕扯開來，繼而被喀喀啖食掉。

    滲入的咀嚼聲，以及骨骼碎裂的聲響從山男的大嘴裏不斷發出。

    周圍的羣妖見狀，都沒有特別的反應，就算良順如提燈小僧這一類怪談，也只是驚恐地將頭埋得更低了一些。

    山男開嘴，血液與正在化灰的豔肉從他的嘴角落出：“我來，同你，打。”

    聞言，羣妖都亢奮起來，竭力吼叫。

    在激烈的歡呼聲中，山男下了轎子，步入擂臺之中。

    神谷川只是持刀冷眼看向那暴戾嗜殺的山妖，在心裏盤算着自己的勝算，對手不是荒神，所以並非不能打。

    “如果我打贏你，有什麼彩頭嗎？”

    “狂妄。”山男對神谷嗤之以鼻，擡起肥大的手臂指了指自己的大轎，“你能，贏我，就讓你，坐我的，位置！”

    神谷看了看那頂染了血的大轎。

    坐山男的位置，那想必就是大江山裏的鬼將了。

    這地方的管理和人才選拔方式都比較原始，只要贏了山男，肯定就能在這妖怪城池裏立威，沒準真的能混個將領噹噹。

    而只要成爲掌權的將領，神谷肯定有機會接觸到大江山的高層。

    如此一來，他打探這妖怪勢力底細的目的差不多就可以完成了。

    到時候，以神谷“不死人”的特性，不管是要全身而退，還是繼續搞事情都順理成章。

    “來吧。”

    神谷川點頭。

    主持比賽的馬垂首顯然也是個不怕事大的角色，咴咴仰天長鳴：“山男大人對戰犬次郎！”

    ……

    “山男大人怎麼會親自來打擂？他都是精銳的將領了啊。”

    “大概是看不慣一個初來乍到的外來怪談在大江山耀武揚威，想要殺殺那個犬次郎的威風，所以才出手的。”

    “他不是剛攻陷了九頭龍川嗎？大概是想再炫耀一次武力吧，我可是聽說，山男很可能會成爲四天王之一，位列在金熊和星熊大人之下。已經六勝，風頭正旺的這個犬次郎，就是很好的目標啊。贏下這場擂臺戰，大江山的妖怪妖更服氣山男了。”

    “……”

    對於即將開始的擂臺戰，圍觀的妖怪們議論紛紛。

    小小老頭隱匿了氣息，於怪談羣之中穿梭，把那些流言蜚語都聽了個遍，大致記了下來。而後又回到了賭桌邊上，將剛剛贏來的七百二十魂晶全都押到了主人那邊。

    因爲山男的出場，賭桌上有不少賭注都投向了他。

    骰子鬼和算盤小僧也重新調整了賠率。

    主人的賠率又上升了呢！

    ……

    “咴——咴——”

    隨着馬垂首的又一次竭力嘶鳴，擂臺戰拉開帷幕。

    神谷沒有着急出手，眉頭微蹙，緊握一文字靜靜觀察敵方。

    暴躁的山男顯然不是什麼沉得住氣的角色，把肥碩的手臂一揚，如同一個相撲手般朝着神谷撲來，一時間狂風呼嘯，地面都在顫抖。

    明明長得如此巨大，狂撲而來的速度卻是一點都不慢。

    神谷川弓下身子，擡起左手，朝着虛空處一抓，肝臟處一股全新的生髮力量孕育，快速流過經絡百骸，凝聚到他的手心。

    一道翠綠色澤的電芒，在他的手中蜿蜒出來，光弧噪響迸射，最終凝聚成爲一柄耀眼的雷槍。

    “阿——吽——”

    一個呼吸之間，渾身血液肌肉嘩嘩沸騰。

    雷槍被投擲而出，像游龍破浪般起伏急竄，呼呼夾帶風聲宛如龍吟。

    耀眼的龍雷直擊山男，直接阻斷山妖的凶煞攻勢，迸射的電弧四處濺射，老槐樹上的馬垂首連忙重新吊起自己，甩動氣管，直接垂到遠處樓閣的二樓去，避免被無端波及。

    圍觀的羣妖也都自覺朝着麻繩圈外圍又退出老遠。

    骰子鬼和算盤小僧更是連忙卷了桌上的賭資，遠遠跑開。

    看樣子那犬次郎好像動真格的了，站在麻繩全外都不能算是絕對安全。

    “吼吼！”

    挨了一發雷槍的山男狂怒捶胸咆哮。

    這山妖皮糙肉厚，雷槍附着的威能並未讓他怯戰，反而是怒意暴漲，被苔蘚覆蓋的身體如同氣球一般漲大了好幾圈。

    大到直接佔據了擂臺麻繩圈三分之二的面積。

    地上那坑坑窪窪的泥坑顫動起來，裸露出藏在下方的岩石，其中一部分覆蓋上了山男的身體，就像是給這座肥大的肉山套上一層堅實護甲。

    而另一部分岩石，則是浮空而起，炮彈一般朝着神谷川襲來！

    神谷快速縱身騰挪，躲避那如流星火雨般持續襲來的岩石。

    但場地太小，哪怕他的動作靈巧，躲避也是勉強。

    躍起，又落地。

    神谷站定了身子。

    鏘。

    一文字發出嗡鳴。

    清澈的刀身橫掃出去，明煌煌的陽雷擴散奔騰，化作一道電網，粉碎掉了迎面而來的兩塊巨巖。

    而後，他將左手一擡，高喝道：“散開！”

    【報喪女妖】的槍口發出尖銳爆鳴。

    砰！

    槍聲響起的同時，渾身披鎧的第六天魔王的虛影，從神谷川身後緩緩立起，赤紅的甲冑如同一團躍動的火焰，不斷朝着上空延伸。

    神谷川將一文字朝前一指，織田信長虛影也是同步擡手，朝着被岩石覆蓋的山男指去。

    霎時之間，數不清的虛幻火銃從神谷身後的空中勾勒出來。

    拿石頭砸我是吧？

    在炮彈裏洗個澡吧！

    炮火轟鳴，炙熱的硝煙彌漫。

    [三千世界]轟炸的範圍覆蓋了整個擂臺，甚至將位於外側的賭攤都完全掀翻轟爛。

    圍觀的怪談們都慶幸自己在戰鬥剛開始時就已經避開，不然面對這打到擂臺之外的炮火強襲，只要捱上兩發就足夠它們灰飛煙滅。

    熱浪席捲，轟鳴的炮火足足洗地三輪。

    擂臺上被濃重的硝煙籠罩，只能看見場地中間那棵老槐樹巨大的樹根裸露出地面，樹根以上的部分已經被轟炸的化成一地焦炭和齏粉。

    等到硝煙散開一點。

    “阿巴！”

    小小老頭振臂高呼。

    他的主人，也就是那道模糊不清的白色身影，正於溝壑縱生的場地之中從容屹立。

    而那龐大的山男則是無力趴伏在地上，巖甲被盡數轟爛，綠色的身體也是覆蓋滿焦黑與血污。

    主人意料之中的勝利！

    擂臺上，神谷將一文字指向山男的腦袋。

    “你輸了。”

    迄今爲止，[三千世界]都是一個“仁慈”的技能，沒有斬殺太多強悍怪談。

    但並不意外着這個戰灰大招威力很弱。

    而且交手的敵人之中，吃下三輪炮火強襲還依舊保持作戰能力的怪談有不少。

    可很顯然不包括這個山男。

    快要成爲荒神和真正的荒神之間，實力差距還是很大的，到底也還是一個C級的妖怪而已。

    甚至不足以讓神谷使出全力。

    要知道，他的全盛狀態，可是還要算上鬼手和鬼切的。

    保持着劍指山男的姿勢，神谷川看向掛在遠處的馬垂首。

    主持人該宣佈戰鬥結果了。

    “犬……犬次郎……”馬垂首顫聲，如此重複了幾遍，見倒在地上的山男依舊沒有動靜，才高吼道，“犬次郎……勝！”

    神谷川作勢收刀。

    可馬垂首的話音都還沒完全落下，擂臺之中便有一塊巨巖飛起，於空中劃出一道凌厲的直線，砸向它所在的遠處二樓位置。

    轟隆——！

    樓閣塌陷，那只馬頭小妖當即殞命，馬腦袋被碾碎一地。

    同一時間，地上的山男暴起，揮動巨大的手掌朝着神谷川劈頭蓋臉砸下。

    “殺了你，山男就，沒有輸！”

    原本看似毫無防備立着的神谷川，手裏的一文字閃爍，拉動着他整個人消失不見。

    等再次現身，則是出現在了山男血肉模糊的背脊上。

    輕盈的刀光朝着山妖肥厚但脆弱的脖頸一閃！(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