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8 妖怪城池

    現世中的大江山，位於京都府丹後半島的根部，是橫跨與謝野町，福知山市，宮津市的聯綿羣山。

    羣山從北開始有鍋冢，鳩之峯，千丈嶽，赤石嶽。其中的千丈嶽爲最高峯，官方數據的海拔爲832.5米，整片區域被劃入日本的國立公園。

    又因爲是酒吞童子傳說的發源地，所以大江山一帶還是會有不少遊客來觀光的。

    神谷川是在晚上抵達大江山的。

    現在還是2月份的深冬，山裏看不見人，甚至連野獸都蟄伏了起來，可能是敏銳感知到了有什麼危險氣息。

    “小小老頭，就是這裏嗎？”

    神谷在鳩之峯附近的山嶽攀登，嘴裏呵出的熱氣化成白霧。

    在他現在所在的位置朝山下眺望，可以看到大江山下的村莊，村落的輪廓模糊被籠在夜幕之中，只露着一兩點沒精打采的燈光。

    “阿巴！阿巴！”

    在今晚神谷開展現實中的活動前，斥候的一個身外身已經順利潛入到常世的大江山之中。

    裏外兩個世界，此刻小小老頭的本體和分身都處在相同位置。

    爲的是給主人找到一個合適隱蔽地點安置神櫝。

    差不多就是現在這裏了。

    “好。”

    神谷將空白神櫝掏出來，立在地上。

    隨着他的意念一動，無字的小木牌快速消失不見，就像是被山林裏濃重的夜色吞沒了一般。

    同時這裏也如預期那樣，成爲了常世的登陸點之一。

    那麼——

    《怪談物語》，啓動！

    視線之中，周圍環境的色彩被快速抽離，只剩下一片失去生機的輪廓，而後黑、白、灰的色彩卻是越發濃重起來，色塊彼此交織。數秒之後，又重新變得穩定明朗起來。

    神谷川看向周圍。

    依舊是鳩之峯鬱鬱蔥蔥的山林，和剛纔所處的空間略有不同，無非就是又陰森了幾個色調，但總體上大差不差。

    可這裏已經是常世的大江山了。

    密林之中的神櫝立牌，還有數座建築風格不同的神社，就像是盜夢空間的圖騰陀螺一般，清晰地表明兩個世界的不同。

    “阿巴嗚唧！”

    小小老頭的聲音從腳邊傳來。

    一個幾十公分高的本體，一個巴掌大的分身，全都穿着灰褐色僧袍，頭頂虛無僧斗笠，圍繞着主人打轉。

    神谷先是掏出了手機，《怪談物語》並沒有彈出什麼任務提示來。

    常世裏也不是每開一個區域，就有帶獎勵的任務可做的，當初用【空白神櫝】開大慄島地圖、三途川地圖的時候，也是這種情況。

    有點可惜，但可以接受。

    隨後，神谷川又扭頭朝着山下望去。

    之前在現世之中，從這個位置朝下看，只能看到稀稀落落的村落。

    可現在能看到，羣山的山腳之下是一座燈火通明的大城。

    方正規整，樓閣層疊。

    從高處看下去，能明顯看到對稱的佈局。一條主幹大街爲中軸，貫穿城池南北。

    “那就是大江山妖怪的據點。”

    早在行動之前，神谷川就聽小小老頭彙報過常世大江山的情況了。

    所以對山谷裏的這座恢弘妖怪大城倒是一點都不意外。

    另外，大江山的城池似乎和現實之中的京都相似，都是很明顯的平安時期仿唐風格。

    京都本來就是參照長安城建造的，所以是這種左右對策的佈局。至於大江山裏的這座，可能也是平安時期京都的復刻吧。

    “真不賴啊。”

    山風吹拂過來，擺動神谷川的衣服，又拉扯着紛飛的落葉，呼嘯着卷過他的身側。但他巋然不動，就立在山林的昏暗陰影裏，眼神睥睨，居高臨下凝望着山下那座氣勢恢宏，燈火透亮的妖怪大城。

    “雖然已經提前聽過情報，但沒想到是這樣的一座大城。親眼所見之後，別說是等着大江山來攻打夢幻樂園了……我甚至想主動把這座城池打下來，據爲己有。”

    神谷川這個鬼神共主是這樣的，在常世裏見到什麼都想要。

    ……

    開了大江山副本，神谷先是退回了現實，乘坐幽靈車返回東京的家裏。

    回了家，他就可以沒有顧慮地對新副本進行探索了。

    在臥室裏利用【高天原神櫝】重返裏世界，再次抵達大江山的鳩之峯。

    他披上了【鬼之皮衣】，將身上的人類氣息掩蓋，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微弱，但又絕對不平凡的鬼神氣息。

    這件傳說級別道具欺瞞鬼神，只要有【鬼之皮衣】在身上，他表面上就是一個樣貌模糊的怪談。

    完全不用擔心被看穿真實身份。

    “走，去大江山城裏逛逛。”

    神谷取出一文字，招呼小小老頭下山，並且讓斥候的分身留守在鳩之峯的神櫝周圍。

    該去探探那座妖怪之城的深淺了。

    從鳩之峯下來沒有山路，但是在已經摸清楚周圍情況的小小老頭帶領下，他的行進速度很快，約摸四十多分鍾，便抵達了大江山城的城門口，並且還讓小小老頭迴歸了鳧鳥銅配。

    這裏城牆高聳，城門大開，能看到形形色色的怪談往來穿梭。

    城牆之下，屹立着一羣樣貌外形上有相似之處的妖怪。

    體型龐大，衣着襤褸，皮膚或青或褐，胸前掛着骷髏串成的項鍊或者巨大的佛珠串，它們的頭頂生着一隻或者一雙鬼角，青面獠牙，持刀扛棒，猙獰無比。

    鬼，或者說鬼族。

    在日本傳統的妖怪文化之中，單提“鬼”的時候，一般指的都不是幽靈狀態的鬼魂，而是這種體型碩壯，力量強大的妖怪。

    花鈴詭校裏，現在看來幾乎是零代價教授神谷劍術赤鬼老師，從外形上來分類，也是屬於這個類型的怪談。

    考慮到被稱爲“大江山之鬼”的酒吞童子，正是這類怪談的頭目，猜測大江山裏最起碼在酒吞活躍的平安時期，應該是由鬼族爲主體構成的。

    神谷走在往來的怪談之中，穿過城門。

    邊上的那些青鬼、褐鬼只有個別多看了他一眼，似乎也並沒有太在意。

    “看來大江山勢力雖然在常世裏攻城略地，但大本營似乎是開放的狀態，也並不阻礙我這種眼生的怪談自由出入。”

    神谷的心裏大概有底了。

    穿過城門便是妖怪城池的主幹街道，剛纔在山上眺望的時候就所感覺——這裏很像京都的佈局。

    現在身臨其境就更是如此。

    街道邊上的平安時期建築鱗次節比。寄櫞瓦葺的屋頂呈現陡峭的斜面，正面看則呈彎曲狀，屋脊兩端裝飾鴟吻。樓閣結構可以看見雕刻、漆工、金屬鑲嵌等技術，簡潔大氣，又不失精細。

    光從建築風格來看，很難想象這是一個妖怪的據點。

    不過街道上那森然的鬼氣，濃郁到直接在地面形成灰霧。上空沒有依憑，憑空漂浮的大量紙燈，散發或是慘白，或是血紅的陰森森火光，給街巷塗抹上強烈的詭異氛圍。

    這些景象又明確說明，這地方絕非是活人活動的場所。

    “如果這座大城的形成，不是源於常世直接對現實京都的復刻，而是大江山裏的妖怪後天建造起來的，那是不是說明這裏有不少可用的工匠型怪談人才？”

    神谷一邊平靜地四下觀察，一邊在心裏這樣想道。

    進了城以後，周圍怪談種類變得更多。

    幾隻戴斗笠的狸貓彼此爭搶酒盅從身邊擦過。

    街角那邊立着一個獨腳，長着牛頭的怪物，它的身邊又有一隻牛犢大小的褐色蟾蜍趴臥，它那寬闊而肥厚，佈滿疙瘩和疣狀突起的下巴，時不時鼓動又縮起。

    街邊的樓閣之上，幾個無面的女子，身着彩服，衣帶鬆解，露出大片敷蓋白粉的香豔肌膚，慵懶地朝着路上行走的怪談招手……

    披着皮衣，外貌模糊不清的神谷川身處其中，那是一點都不顯得突兀，反而融入的還挺和諧。

    也只有極個別感知比較強悍的怪談，能察覺到他身上那股彷彿刻意收斂起來，微弱但又不能小覷的怪談氣息。從而將神谷定義成了危險角色，主動從他的面前繞開。

    “不知道平安時期的大江山到底是什麼情況，但現在看這座大江山城，裏面聚集了各種不同的怪談，種類估計比我控制的區域還要多……是被大江山的響亮名頭不斷聚集起來的嗎？”

    “得搞清楚這裏的怪談生態，還有這個勢力的頂尖強者到底是什麼水平。”

    神谷來大江山城可不是爲了觀光的。

    這個勢力的擴張舉動已經有威脅到位於南邊奈良夢幻樂園的苗頭。

    得好好探探他們的底細。

    還有就是調查一下比較在意的酒吞童子、茨木童子這兩個名聲響亮的鬼族妖怪，是否還存在於大江山勢力之中。

    在主幹街道上又逛了一會，神谷找到了一個看起來就很合適的問話目標——

    一個面色鮮紅像山果，手裏提着盞紙燈籠，唯唯諾諾的小和尚。

    提燈小僧。

    一種無害的傳統怪談。

    傳說，夜間當人走在街道上的時候，有可能會遇到這種怪談。提燈小僧會突然從後邊跑來超過行人，然後突然停止，又折返跑回來，就這樣來來回回地跑，但又不會主動傷害人類，往返跑幾次之後就會消失不見。

    而大江山城裏這個提燈小僧，身上氣息微弱，估計連評級都沒有。

    身上透着股弱小溫和怪談特有的平和感。

    要是讓《怪談物語》來給他做判斷鑑定，高低得是個中立怪談。

    “喂，那個提燈小僧。”神谷川開口。

    街邊的那個小妖怪被叫了名字，先是立着，轉過頭來，只看到一個人形的模糊怪談立在身後。

    “我嗎？”

    小妖怪扭頭左看右看，然後指了指自己，畏畏縮縮的。

    他倒是沒覺得神谷的造型有什麼奇怪，怪談嘛，長成什麼樣子都情有可原。

    只是這個提燈小僧由於太過弱小，在大江山城裏也是底層的存在，面對任何怪談都會有些害怕和恐懼。再加上又是在大江山附近誕生的，還沒有異訪的怪談，想離開都做不到，只能在這戰戰兢兢生存。

    “對，就是你。”

    神谷看這小僧的樣子，基本就確定了他有着不錯的神智。

    有神智，會開口講話，還是個和尚。

    除去是個不錯的問詢對象以外，似乎還很適合打暈了擄回去給制燭小僧當學徒。

    只是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神谷走近幾步，掏出了十幾顆魂晶晃了晃：“向你打聽點事情。”

    提燈小僧看向那幾顆灰色的小晶石，原本有些惶恐的眼神瞬間就發亮了。

    魂晶，果然就是怪談世界的硬通貨。

    小僧又左顧右盼兩下，小心翼翼走到街邊角落，才把那十幾顆魂晶收了，快速塞進自己的懷裏，隨後放鬆下來一點表情：“你長得還挺特殊的，我好像沒見過你，是從別的地方來的？”

    “嗯，我是東京那邊過來的異訪。”神谷隨口答道。

    “問吧，有什麼要打聽的，我知道的事情不少哩。”

    對於他的回話，提燈小僧也不疑有他。

    本來小僧的實力就很弱，沒有什麼過強的感知能力。

    而且神谷川被【鬼之皮衣】所遮掩，身上有明確的怪談氣息，但又是完全收斂，神祕莫測的狀態。根本就不可能有怪談看得出他的底細，也就更無法判斷他到底是不是異訪了。

    “我就是想知道，大江山裏的酒吞童子和茨木童子在哪裏。我是因爲敬仰大江山之鬼的名號，才不辭辛苦跋涉到這來的。想見一見大鬼的風采，尤其是茨木童子，一直是我敬仰和學習的對象。”

    神谷川張口就來，信口胡謅的話也說的煞有其事。

    不過，也不算完全是在胡說。

    茨木童子確實是他學習的對象，這不是茨木之手的使用他都“學”的有模有樣了嘛。

    “酒吞大人和茨木大人，當然是在宮殿裏啊。”提燈小僧理所當然的回話。

    “是嗎？你見過他們？”

    “我怎麼可能見得到。”

    “這兩位大人，沒有出現在城裏過嗎？”神谷川敏銳的察覺到了什麼。

    “好像沒有，不過我遠遠見過星熊大人，還有金熊大人。城裏的好多事情，都是他們出面的。”

    “啊，大江山的四天王。那麼石熊和虎熊兩位大人呢？”

    “誒？你不知道嗎？”提燈小僧壓低了一些聲音，“石熊和虎熊兩位大人都已經不在了啊。就是那個……很久以前就死在人類的陰陽師手上了，當然我也只是聽說啦，畢竟很久以前我都還沒有誕生。還有就是，大江山能夠復興，都是源於星熊和金熊兩位大人的努力，我還聽人說……”

    說到這裏，小僧止住了聲。

    “聽說什麼？”神谷笑着又摸出一把魂晶遞給他。

    “就是啊，聽說酒吞大人和茨木大人現在還沒有從很久以前和人類的戰鬥之中緩過氣來，所以才一直在宮殿裏沒有露面過呢。”(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