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8 鬼的臍帶和神的胎血

    金山神的事情，討論了一陣子無果，只能暫且擱置，等待後續調查。

    後續，神谷又提交了那套子取箱：“覺，上次你說的，結合這套子取箱適配般若神社的第二件核心素材，有什麼結果了嗎？”

    “有。”工匠姐姐點點頭，“因爲這套詛咒箱曾經封存的詛咒太強，我想要的另一件核心素材，最好帶有一定慈悲的神性中和一下那股詛咒喋血的殺意。然後本身還要契合般若小姐自身除了詛咒以外的其他特性……”

    “上次你就是這麼說的，然後還說符合這樣條件的素材很少，暫時想不到合適的。”

    神谷之前就帶着這套子取箱到高天原上來給覺看過，她當時給出的答案和現在差不多。

    “只是當時想不到而已。”覺擺了擺手，“在你來之前，我和賣藥郎大人討論過這件事了，他給出了一個思路。”

    聽起來，工匠們對神谷的事情還是很上心的。

    敢情他們之前還討論過般若神社的情況。

    覺姐姐的神工匠知識，加上賣藥郎行走常世豐富的見聞經驗，組合起來確實可以解決不少問題。

    賣藥郎：“有一尊神明的身上，或許有符合你們預期的素材。”

    “神明？”

    “嗯，鬼子母神。”

    鬼子母神，又稱爲歡喜母或愛子母。

    原本是佛教神明，梵文音譯爲河梨帝母。跟着佛教的傳播先傳入中國，再傳入日本，而後再經過長時間的信仰本土化，所以是一尊舶來神。

    相傳，鬼子母神原本是夜叉惡鬼，而且格外多產，孕育有五百鬼子。其每晚都會夜行，捕捉人類孩童供給自己的鬼子分食。

    釋迦知曉此事後，便趁其外出之際，藏匿她其中一名兒女。

    母夜叉歸來後找不到自己的孩子，最後只好求助釋迦。釋迦勸她站在母親的角度將心比心——

    你有五百兒女，丟失一個都如此心急，而那些被你抓走了孩子的父母，又會是什麼樣的心境呢？

    一番換位思考的勸誡下來，惡鬼夜叉醍醐灌頂，大徹大悟，遂皈依佛門，化爲鬼子母，成爲佛教護法二十諸天之一。

    在中國民間，鬼子母的權柄職能類似送子娘娘。而在日本這邊，則是將其視作孩童的保護神。

    “鬼子母具備母性的神性，且身爲鬼母，同般若小姐持有的方相面‘統御羣鬼’的特性存在契合，祂那裏應該會有你們需要的素材。”賣藥郎進一步說明。

    “沒錯！”覺姐姐拍了拍手，“神谷你要做鬼神的王，而你座下的般若則是鬼怪之母，那就是鬼王后了，怎麼樣，是不是超級搭？”

    神谷川：……

    真是謝謝你在這種情況下還不忘給我拉CP。

    不過仔細想想好像是這麼個道理。

    而且，般若也喜歡小孩子，本身還和佛家存在一定的關聯。

    鬼子母神能夠提供的素材好像非常適合她。

    神谷川：“聽起來是很不錯，那麼問題來了，我該去哪裏找這尊神明呢？”

    賣藥郎：“常世之中，這尊神明是否還存在不得而知，我建議你先到現世碰碰運氣。”

    “現實裏？”

    “鬼子母的佛寺，或者神社，或許有某個供奉祂的地方，會有祂的力量殘餘。”

    “只是素材而已，又不是要取神骸骨。”覺接過話，“只要得到祂的力量饋贈，我還是有信心爲我們的鬼王后築造一座漂亮的神社的。”

    “明白了。”

    神谷點頭。

    找鬼子母神和找金山神的目的不一樣。

    金山神本身並未隕落，但似乎是出現了什麼問題而失控，所以開始迫害祂的信徒工匠。要解決這個問題，就非得找到金山神的本體不可。

    但鬼子母神這邊，神谷川他們需要的僅僅只是這柱神明的力量而已。得到了承載祂力量的載體，就可以拿回來築造神社。

    如兩個工匠所言，先去對應的神社或者寺廟碰碰運氣再說。

    “哦，對了，還有——”覺用手肘輕輕碰了碰邊上的賣腳婆婆。

    後者反應過來，很快便從神廳一側的血肉油脂瓶瓶罐罐裏面，翻找出了一條絳紫色的風乾肉條。

    那是一條臍帶。

    這東西也是有一定來頭的，是“鬼的臍帶”同“神的胎血”的合成物。

    臍帶來源於產女，也就是小蠟筆彩織的媽媽。

    而胎血則來自於水蛭子。

    神谷川之前就把這兩份素材放到高天原上來了，之後還讓敷寶給這兩份有概率加工合成的素材做了賜福。

    不過血肉素材的處理，覺不是特別擅長。

    最後還是靠着和賣腳婆婆一起合作，才將兩份素材融合在一起。

    這玩意能成功合成，也說明了賣腳婆婆的技藝真的不侷限於“手腳拼合”上了。

    “鬼子母是羣鬼的神母，包含血肉孕育的權能，這份神血臍帶，或許能爲你找尋祂的力量提供什麼幫助，也是我們目前所有的，最合適鬼子母的力量載體，你帶在身上有備無患。”賣藥郎如是說道。

    工匠們事情考慮的還挺細緻。

    留下了子取盒，取走了神血臍帶，神谷又同怪談工匠們談了些近期的事宜。

    主要是覺姐姐向他發起了一個請求——

    “趁着神谷你現在手下初步發展起常世勢力，有件事情或許可以提上日程，就是讓你座下的人魚公主，給我和小和尚各找一個合適的學徒來。不管是神工匠的工作，還是小和尚制燭僧的工作，目前靠我們都有些忙不過來了。”

    因爲神谷川新高天原勢力運營，覺姐姐的工作量確實是加大了不少。

    不僅要處理鬼神共主這邊的各種委託和訂單，樂園集市那邊也開始出現一些委託。

    譬如蟹姬想要給她手下的常備軍製備些武器；還有一些物產的加工，也需要工匠進行指導。

    覺姐姐雖然已經在編寫素材加工方面的百科全書了，但比起讓參與生產的怪談們照本宣科，更好的方法是讓覺帶一兩個有工匠天賦的怪談學徒出來，然後投入到常世的生產點裏去。

    制燭小僧這邊就更不用說。

    現在安魂蠟燭的需求量極大，不僅要滿足神谷培育式神怪談的日常所需，還要固定投放一些蠟燭進樂園市場流通。

    綠皮小和尚的制燭工具都快搓冒煙了。

    安排工匠學徒這種合理訴求，神谷自然是當即答應下來。

    之後就交給磯姬去物色吧。

    ……

    河梨帝母，鬼子母神。

    這尊神明傳入日本，經過了本土化的信仰傳播之後，在民間有着許多不同的形象，孩童保護神只是其中較爲寬泛的一種。

    有的地方認爲鬼子母是美麗嫺雅的神女，也有地方認爲祂是兇惡的夜叉惡鬼。

    有人認爲鬼子母是萬物之母，掌管生死輪迴；也有人認爲鬼子母是惡鬼之王，且作爲鬼母，孕育有嫉妒、暴力等諸多負面情緒。

    反正就是各有各的說法。

    “東京的雜司谷有鬼子母神堂，此外美馬郡、木曾郡、北村山郡各地，也存在不同鬼子母信仰，當地應該可以找到對應的神社或者佛寺……”

    神谷川對照着從對策室得來的資料，開始制定近期要探訪的地點。

    般若的神社就差這一樣核心素材了，當然要認真去找。

    之後的幾天時間裏，神谷走訪了東京的雜司谷，也去了美馬市和木曾市周邊探索。

    不過沒有得到什麼有用的進展。

    一個星期之後，他來到了北村山郡。

    北村山郡位於日本地域中東北地方的西南部的山形縣，這裏山脈衆多，森林覆蓋率極高，是個貼近自然的好去處。

    正午。

    北村山郡的羣山之中，幽靈車在山前的公路上停下。

    神谷川從車上下來對照着手裏的地圖翻看。

    “好像就是這裏了。”

    他擡頭，前方是一條幽森的山道。

    雖然是冬季，但山林裏的松樹蒼鬱，頂戴白雪，樹海連綿望不到頭。

    上午的時候，神谷利用【一千銀針】，藉着實習民俗學者的身份，向附近的居民打探過消息。

    最後從一些老人家的口中得知，眼前的這座大山深處，曾有一座鬼子母神社。

    不過現在大概已經鮮有人參拜，所以荒廢了。

    此外，鬼子母雖然本質上是舶來的佛教神明，但是在日本佛教很長時間佔據統治地位，本土神道教淪爲附庸，二者長時間相互影響滲透。且鬼子母信仰又廣泛存在於民間，所以這尊神明被供奉進神社裏也實屬正常。

    “根據上午打過交道的老人說，山裏這座鬼子母神社，以前是用來埋葬夭折嬰孩的。希望死去的孩童能在鬼子母的庇護之下成佛……”

    繼續回憶着上午打探到的情報，神谷隨後回過頭，對着車上的大石交代：“你們就在這裏等我，有什麼事情及時電話聯繫瑪麗。”

    “沒問題，老大！”

    靈車團的實力早就今非昔比，尤其最近高山真衣還剛剛吸納了火車的怪談遺物。

    神谷家裏就連司機也是挺能打的。

    留他們在這裏沒什麼問題。

    簡單交代了一番，神谷便獨自上了山道。

    冬季的山林之中透着寒意，大概是長久無人靠近的緣故，這一片透着股奇怪的寂寥感。

    行走了一陣子，山道之上出現一道鳥居。

    不是赤紅的顏色，而是斑駁的木色。

    鳥居頂部，由麻繩捆縛着一些鈴鐺，不知道是銅質的還是什麼材質，顏色有些發白，在嗚咽的山風之中搖擺輕響。

    啪、啪。

    神谷在鳥居前雙手合十，輕拍兩下。

    打招呼，一名訪客的基本素養。

    隨後，他神態自如的穿過鳥居。

    叮鈴——

    鳥居上的鈴鐺，似乎響亮了幾分。

    在神道教的說法裏面，鳥居其實是結界的象徵。

    鳥居之外，是人類生活的現世，而跨過鳥居就是神鬼的地盤了。

    繼續朝上。

    山道兩邊開始出現一些地藏像，零亂地立在林地之間。

    這裏的氣溫似乎稍降了幾分。

    林風吹過，搖晃地上有些枯萎的雜草，但晃不動沉重的地藏像，那些石像就是那麼古板錯亂地靜立着。

    “這地方……”

    神谷川有所感知，微微凝起瞳孔向着邊上掃視。

    他看到了濃重的鬼氣瀰漫在山林各處，且那一尊尊地藏像後方，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朝着他窺探。

    “嘻嘻。”“嗚嗚。”

    神谷聽見了孩童嬉鬧和哭泣的聲音，在寂靜的山林裏嗚嗚咽咽。

    這地方似乎有不少的嬰孩亡靈。

    而且還能明顯看到深處還有其他更強悍怪談的氣息。

    “或許是來對了。”

    這種詭異的氛圍，對於神谷來說完全不算什麼，甚至讓他稍稍興奮起來。

    繼續朝上走。

    山道邊上的地藏像數量變多，孩童嬰靈的行動也變得大膽起來。

    甚至有幾個絳紫色的嬰孩小鬼，順着來訪者的腳邊嬉笑着爬過。

    神谷沒有太在意它們，一些遊魂小鬼罷了。

    又走了幾分鐘，視線稍稍開闊了一些。

    山道的一旁有一塊空地，是一片規模很大的墓園。

    其中立着數以百計的地藏像，一排排，一列列，墓碑似的壓在一起，壓抑不堪，正午的陽光在這裏都顯得黯淡。或者說，這些地藏像本來就代表着墓碑。

    按照當地老人的說法，這地方很久以前是埋葬早夭孩童的，那麼每一尊地藏像下面，應該都是一個孩童的墳冢。

    只是這樣龐大的規模，超出了神谷川之前的預估。

    而且，這地方的氣氛和剛纔穿過的山道很不一樣。

    “它們不敢進來……這裏有讓它們害怕的東西。”

    神谷回頭，看向墓園的入口。

    剛纔尾隨着他爬上山道的那些嬰靈孩童小鬼，一個個都擠在園地的外面，戰戰兢兢朝裏窺探。

    “嗚嗚——”

    一雙雙空洞的眼瞳裏面泣下血淚，流過它們或是細嫩，或是佈滿了褶皺的小臉。

    它們在哭泣，同時不住朝着神谷招手。

    似乎是在示意他離開。

    神谷朝着那些小鬼搖了搖頭，繼續深入進墓園之中。

    前方是一座破敗的木質建築。

    規模不大，雖然年久失修，但能看出神社的輪廓。

    這裏應該就是荒廢的鬼子母神社了。

    呼呼——

    山風吹過，空氣比山道之中更加陰冷幾分。

    木質的神社發出吱呀的響動，身後那層層疊疊，黑壓壓的地藏像羣，好像也在隨之搖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