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7 器官箱

    青森縣，十HT市。

    十和田的四季富於變化，整齊地生長着茂密的山毛櫸樹、松樹等。冬季的八甲田是理想的滑雪場，可以穿梭在天然的樹掛羣之間體味山地滑雪的最高境界。

    除了雪場以外，這裏最出名的是酸湯溫泉，這種溫泉爲酸性，主要是弱食鹽泉，入口品嚐的話具有類似檸檬的酸味。儘管這種溫泉地處於深山之中，但由於其充沛的泉水量和多樣的功能，從古代開始就被作爲溫泉療養地加以利用。

    所以青森十和田這邊，一直是冬季旅遊的勝地。

    而小鹿的好朋友秋道奈尋，她家就在此處經營着一間酸湯旅館。

    早在御茶中放假之前，秋道就約鹿野屋寒假一定來自家的旅館泡溫泉了。

    小鹿沒有拒絕。

    現在兩個女孩都回了青森，一起玩的事情當然就提上了日程。

    秋道家旅館的二樓。

    這裏靠裏的一角幾個房間是不對客人開放的，由是秋道家自己起居使用。

    起居室裏鋪着榻榻米，有一張暖烘烘的暖桌，桌子上擺着一盤黃澄澄的橘子。

    “嘿嘿，雪乃說後天要來。”

    秋道奈尋雙手握着手機揣到胸口，臉上溢滿笑意。

    甚至情不自禁躺下來打了兩個滾。

    女孩裸着的雙足依舊伸在暖桌下面，慵懶的熱量順着大腿傳遞上身體，舒適地令人身體發燙。

    真好！

    我要和我最好的朋友一起玩！

    那可是全天下最最最可愛的雪乃醬！

    撒了一會歡，秋道奈尋戀戀不捨地從暖桌下面鑽出來。

    還是再去查看一下準備用來招待雪乃的房間好了。

    裹上一條紅色的毛絨圍巾，秋道走出自家旅館的主大樓。

    出來的時候，正看見旅館大門那邊，有一輛大巴車行駛進來。

    車燈穿刺過飛揚的鵝毛雪花。

    “看來又有不少客人來了，每年冬天家裏生意都很好的樣子。還好我提前跟爸爸媽媽說，留下一間房間給雪乃。”

    秋道這樣想着，轉身穿過主大樓邊的一條木質迴廊，來到一個雅緻的小別院。

    這裏分佈着四棟獨立的小屋，是家裏旅館最好的房間。

    像現在旺季住一晚要6萬円。

    秋道奈尋拿出房卡，打開了其中一間沒有亮燈的空置預留小屋。

    打開燈。

    暖黃燈光落在原木的精緻裝璜，和簡潔大氣且方便的各種現代家居上。

    房間非常寬敞，分爲大廳、臥室、溫泉泡池三部分。

    是的，這個小屋裏自帶一個可供獨享，私密程度也非常高，面積還大的酸湯溫泉池。

    這也是它價格高的主要原因。

    而且，客廳這邊正對着十和田湖，有一扇很大的落地推門，外面還有一個大露臺。銀裝素裹的山林，還有湖心的雪景全都一覽無餘。

    “等雪乃來了，我們兩個可以一起泡酸湯，一起看雪景吃暖暖的壽喜鍋。雪乃她也會喜歡的吧？”

    又檢查了一遍房間，秋道奈尋心滿意足地關上門離開。

    寒冷的冬天，寒冷的大雪，配上溫暖的溫泉和溫暖的火鍋，應該沒人會不愛的。

    她一邊暢想着鹿野屋來玩的歡樂時光，一邊漫無目的在家裏旅館內兜兜轉轉。

    秋道家的旅館還是蠻大的。

    除去主體的三層大樓，後面的別院，還有其他的建築。

    “也可以和雪乃去外面的溫泉一條街玩，那裏也很漂亮來着，好吃的也很多。”

    腳下踩踏鬆軟的雪地發出吱呀吱呀的細碎響聲。

    等秋道奈尋回過神來，發現自己正站在距離旅館大樓幾十米遠的一棟低矮的水泥牆建築前。

    這也是她家旅館的一部分。

    沒什麼好說道的，是家裏倉庫，平時只堆一些用不上的雜物。

    秋道奈尋正想着轉身回旅館大樓去，但忽然又停下腳步。

    因爲她看到家裏這間雜物間鐵門上的大鎖，是開着的。

    “爸爸，你在裏面嗎？”

    秋道隨意開口喊了喊，沒有得到任何迴應。

    只有夜晚的冷風稍稍吹得劇烈了一點，卷得地上雪花揚起。

    “奇怪。”

    她取下鎖，擡手推了推門。

    吱呀一聲，大門打開。

    秋道打開燈，倉庫裏面擺着些旅館損壞或者淘汰的傢俱，還有些不知道多少年頭，可能從爺爺年代就放在這裏的農業機具。

    空氣裏有一股淡淡的陳腐氣味。

    沒有看到人影。

    “看來是爸爸忘記鎖門了。”秋道也沒有多想，繼續打量倉庫，“嗯……這裏，還是和小時候一樣呢。不過，小時候總覺得這裏的雜物堆的像大山那麼高，不過現在看看，好像也沒有高到那種程度，哈哈。”

    秋道奈尋小時候經常會和哥哥在倉庫裏玩。

    對於小孩子來說，堆着各種雜物的倉庫，就像是一個能找出各種稀奇古怪物件的小寶庫。

    還記得，她和哥哥還曾經在雜物堆裏翻出過兩本封面印有衣着暴露性格女性，已經用舊了的雜誌。

    那兩本雜誌書，秋道哥哥不願意給妹妹看。

    後來是哥哥悄悄拿回他自己房間裏去了……

    “嘛，男生。”

    秋道奈尋啞然失笑。

    說起來，秋道家的哥哥在東京有穩定的工作，也已經有了未婚妻，秋道奈尋住在哥哥家的時候，能看到哥哥和嫂子的關係非常好。

    曾經那個躲在房間裏悄悄翻看色情雜誌的蠢哥哥已經變成可靠的大人了。

    不過，多少還是有一點失落的。

    雖然秋道家兄妹的關係一直很好，但長大了，也就不像小時候那樣親密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像今年，哥哥因爲工作上的事情，也沒有一起回來青森，而是會跟他的未婚妻在東京過新春。

    簡單追憶了一下童年，秋道奈尋正打算從倉庫離開。

    這時候，她的餘光瞥見了一個奇特的大盒子。

    那盒子擺在一個老舊的五斗櫃上，暗紅色，上面有精巧的蒔繪漆金裝飾。

    金色花紋描繪的千鳥、藤、櫻等圖案，在暗紅的底色上格外扎眼，透着一股詭異的吸引力。

    讓人惹不住多看兩眼。

    “這是什麼？”

    秋道奈尋不記得倉庫裏有這樣的東西，不過她很久沒來這裏了，而且今年還去了東京讀書，倉庫裏多出一些沒見過的東西也很正常。

    她走上前去，凝視了箱子數秒，鬼使神差地打開木箱蓋子。

    但裏面的東西有些讓人失望。

    木箱裏裝的，是一個同款式，小一號的箱子。

    同樣暗紅的漆色，同樣精巧的蒔繪漆金。

    秋道奈尋將裏面小一號的箱子抱出來，再次打開蓋子。

    依舊是更小一點的暗紅木箱。

    “什麼嘛，俄羅斯套娃？”

    繼續開箱子。

    但木蓋打開，依舊還是木箱、木箱、木箱……

    一個個大小遞減的木箱被排列在地上，那千鳥、藤、櫻蒔繪在暗紅的箱子表面，金晃晃的倒映微光。

    但不知道爲什麼，秋道奈尋心裏那種要將這奇怪的組合箱子徹底開完的想法越來越強烈。

    又開了一個箱子，裏面依舊是更小一號的木箱。

    秋道奈尋將小的箱子取出來，她這時候才注意到，稍大一點的箱子內部底面，似乎凹刻有不顯眼的文字——

    [鼻]

    轉過頭，看其他已經開啓的木箱。

    這些箱子底部也是同樣——

    [頭髮]、[指甲]、[牙齒]、[皮膚]、[眼]、[耳]、[口]……

    所有的箱子底部，都凹刻着不同的身體器官。

    秋道奈尋本能感覺到了一股寒意。

    但是，那種繼續開箱子的想法揮之不去，一個個木箱上的蒔繪金漆，彷彿要將她的完全吞進去。

    繼續開箱子——

    [肝]、[肺]、[腎]、[心]……

    凹刻的文字逐漸變成內髒器官。

    最終，秋道奈尋拿到的是一個長寬都不過只有一釐米的小木盒。

    她有種感覺，這就是最後一個。

    木盒的蓋子打開，盒子底部刻着的是——[骨]

    然後就沒有了，盒子裏空無一物。

    “這算什麼？完全意義不明。”

    秋道奈尋似乎終於恢復了一點冷靜。

    她看着地上成排的，樣式相同的暗紅木箱，只是感覺到有些噁心。

    不想繼續在倉庫裏待着了。

    秋道將地上那些箱子重新套好，然後就放在了五斗櫃的邊上。

    她轉身快步走到了倉庫的門口，關了燈。

    等從鐵門內出來後，正撞上一個高大的黑影。

    “咿！”

    秋道失聲驚呼起來。

    隨後聽見熟悉的聲音：“奈尋你在這裏做什麼？也不接電話。”

    女孩擡頭，看到是自己父親的臉。

    “我……”

    “媽媽還在等你吃飯。”

    “哦，那個……爸爸，倉庫裏那個箱子……”

    “什麼箱子？”

    “暗紅色的，上面有金色的圖案。”

    “那個啊，之前在旅館房間裏找到的，可能是某位客人遺落。不過當時打了前一位住那間房的客人電話，對方很茫然。然後因爲一直沒有失主來領，就放進了倉庫，好像已經放了很久了。我打開看過，裏面什麼都沒有。”

    聽起來，秋道爸爸以前也開過那個箱子。

    “啊，是啊，什麼都沒有。”秋道奈尋點了點頭，“就是箱子裏的字……”

    “什麼字？”

    “寫着一些器官的。”

    “有嗎？”

    “嗯……”

    “這樣啊，確實是怪東西，反正也一直沒有人認領，之後找個時間扔掉好了。”

    “嗯嗯。”

    其實如秋道爸爸所說，那組箱子裏，確實算是什麼都沒有。

    秋道奈尋開完也沒有什麼特殊的感受，就是覺得意義不明，還有感覺那些箱底寫上器官文字有些噁心。

    沒準以前裝過什麼東西……

    這樣想想更噁心了。

    不過，既然爸爸說要丟掉那就行了。

    更何況爸爸說他之前也曾打開過。

    “走了，奈尋，一起吃飯去吧，媽媽還在等你。”

    “好。”

    秋道朝着自家的旅館大樓走回去。

    秋道爸爸則是摸出鑰匙，將倉庫的大門重新上鎖。

    “奇怪，我最近有開過倉庫的門嗎？還是上一次忘了鎖一直到現在？”

    旺季旅館裏的事情非常多，這種細枝末節的小事，確實是有些記不清楚了。

    鎖好大門，秋道爸爸便追上女兒。

    父女兩個的背影被夜色籠罩，又被飄揚的雪花所模糊。

    等秋道家父女離開不知道過了多久。

    夜晚的風雪變得更大。

    在漆黑的倉庫裏面，甚至都能聽見外面呼嘯的風聲。

    同時，還有些奇怪的響動——

    哐、哐哐、哐哐哐！

    是那個暗紅的套娃木箱。

    它就像是沉重的墓碑，黑壓壓立着。

    詭異的聲音不斷從其中發出。

    聲音越來越大，箱子振動起來，振動的幅度逐漸變強，甚至到最後開始一下一下撞擊邊上的五斗櫃，就像是那木盒裏面正有什麼東西正在奮力掙扎。

    木箱套着的所有箱子都晃動不止，而那個最深處，最小的木盒子。

    那盒子四壁，開始有鮮紅的文字滲出——

    [少女，適合。]

    [以上種種，近期便會前來領收。]

    只不過，這個小盒子被套在一層又一層的箱壁之中，不見天日。

    其中浮現的這些小字，可能是不會被人注意到了。

    ……

    兩天後。

    今天是鹿野屋約好去十和田找秋道奈尋玩的日子。

    小鹿將從大慄島上出發，先坐船到青森縣的下北郡，之後就可以搭乘列車到十和田。

    秋道奈尋家的旅館在十HT市的八甲田一帶。

    兩個女孩已經約定好了時間，小鹿下午從島上出發，抵達八甲田那邊的車站，差不多是傍晚。

    正好可以逛那裏的溫泉一條街。

    那一條街可是非常漂亮的，秋道極力推薦。

    她說現在冬天的傍晚時分，那裏簡直就像《千與千尋》裏的神隱之地，可以先在那裏逛一逛，吃點東西。等玩的差不多了，再由秋道爸爸開過來車接她們去秋道家的酸湯旅館。

    秋道家的旅館因爲在十和田湖邊上，是在大山裏的，所以在八甲田還要開車一段距離才能到。

    冬天的大慄島上果然遠比東京冷。

    鹿野屋今天上身黑色長大衣，圍了厚厚的紅色圍巾，並且還老實穿了長褲。

    師父的話還是要聽的。

    其實嘛，就算不露腿，也不一定會穿得很臃腫。

    時尚和保暖並不完全衝突。

    當然，要實現這一點，衣着的品味要好，以及穿衣者本身還得長得好看。

    “我出門啦！”

    收拾完畢，小鹿跟爸爸打過招呼，拖着小行李箱出了家門。(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