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8 撫浪妖

    “安宅丸？居然能看見安宅丸。”

    身邊的磯姬難得語調上揚。

    見到類似於幽靈船，陰森恐怖的安宅船從海中升起，她似乎很欣喜。

    安宅丸。

    理論知識豐富的神谷知曉這個怪談。

    他會認識安宅船這種古代的戰船造型，也完完全全是因爲之前瞭解過安宅丸的傳說。

    據說，安宅丸是日本江戶時代的第一大船，全長約六十九米，是江戶幕府第三代將軍德川家光最爲喜愛的一艘船，一直作爲幕府將軍的御用船隻。

    安宅丸之所以被認爲是怪談，是因爲它一直就被認爲是一艘擁有自己靈魂的大船，不論何時，但凡是窩囊之人或者身帶罪孽之人腳踏上甲板，安宅丸就會發出忿怒的咆哮，船身就會劇烈晃動以此拒絕對方登船。

    大概是類似於有船靈之類的傳說設定。

    就是不知道所謂的有靈魂的大船上的“船靈”有沒有性別之說。

    如果有且恰好是女性的話，那某種意義上來說，安宅丸大概可以算成是古老的艦娘？

    還真別說，這種可能性是有的。

    好像在歐洲那邊，一直用的是“she”，而非“he”或者“it”來稱呼指代軍艦，日本在很早以前也沿襲了這個傳統。

    安宅丸距離神谷他們的位置有些距離，而且航行的速度非常快。

    從海底破浪鑽出來以後，一眨眼的功夫就遠遠行駛離開，變成了海天交際處的一個小點。

    這種速度，化鯨的骸鯨是追不上的，估計只有三上兄弟駕駛幽靈船，開啓[幽靈加速]才能勉強跟上。

    “這算什麼？中立怪談？”

    神谷持刀站在鯨背上，有點摸不着頭腦。

    本來都準備好開戰了的，但沒想到安宅丸壓根就沒有朝着這邊過來。

    他回頭看向磯姬，問道：“見到安宅丸你好像很高興？”

    “當然，這艘大船很少從海里出來，非常罕見，反正我還是第一次見到真的。按照我們族內的說法，見到安宅丸的人會有好運。”

    磯姬似乎是把安宅丸當成了好運的象徵。

    見到這艘幽靈船，意味着他們這趟去往多岐都島沒準會有好事發生。

    能將這種陰森的鬼船當成鴻運的象徵物，神谷心說你們人魚的風物習俗還真是剽悍。而且如果只是想要好運的話，與其寄希望於幽靈船，還不如來拜拜我家的小棉襖。

    座敷對運氣的加持，那可是實打實的。

    不過入鄉隨俗吧。

    既然是好的徵兆，就姑且信一信，就當圖個吉利。

    神谷川又想起關於第三個宗像的事情：“我一直以爲，海國這裏只剩下了你們人魚還有蟹族，原來還有安宅丸這樣的怪談存在的嗎？那艘大船有沒有可能是多岐都姬命的宗像？”

    磯姬搖頭：

    “根據我所知道的情況，應該不是，安宅丸連意識都不完全，不可能是神明所生的後裔，或許更像是付喪神的一種。在紅潮肆虐之前，海國還有其他妖怪存在，現在到底還剩多少個，我也不清楚，就算有估計數量也會很少，安宅丸本體是艦船，應該受到紅潮影響較小，應該算是比較特殊的個體吧，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它依舊存在於海上。”

    “而且所有以前已知妖怪，除了蟹族和人魚族外都不是神明子嗣，在海國的歷史上，從來只有我們和蟹族在競爭國主的位置，沒有出現過第三方。也正因如此，大家才會覺得第三個宗像已經消失了。”

    “這樣啊。”神谷若有所思。

    看來要找到第三個宗像並沒有那麼容易。

    至於安宅丸，有點遺憾的是，這艘幽靈船的速度實在是太快，而且出現的突然，離開的也突然。

    一下子就沒影了。

    神谷川本來還想登上那幽靈船，看看上面是不是真的有艦娘存在。

    可惜了。

    ……

    遭遇安宅丸，只是海上航行的一個小插曲。

    雖說神谷對那艘幽靈船頗爲在意，但是安宅丸的出現，對於他之後趕路並沒有任何影響。

    後續時間過去了將近三個小時。

    暗紅色海浪翻涌的大海還是沒有任何景色上的變化，不過神谷川卻是能感覺到這附近的氣息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我們靠近多岐都島的遺址了。”

    磯姬在邊上提醒道。

    “前面海域的氣息讓人不太舒服。”

    神谷凝着瞳孔，觀察周圍。

    他已經能感受到，這片海域有明顯的超凡氣息涌動，而且感覺非同小可，不可忽視。

    也難怪磯姬說她的族人們都不太能靠近這片海域。

    尚有理智的弱小怪談在這附近，估計本能就會感到惶恐不安，甚至可能會被這股神祕氣息直接勸退。

    這片海域裏有什麼？

    神明級別的怪談？

    但這股氣息給神谷的感覺又有些不太像，總感覺是藏了其他什麼東西。

    骸鯨繼續前進。

    越往前走，那股奇特的超凡氣息就越爲濃烈，但反常的是這裏的海面異常的平靜，浪潮無比平緩，像是有一隻無形的大手正在不斷撫平大海的褶皺，輕柔的浪濤聲宛如一首小夜曲。

    在如此愜意的環境之下，神谷川抽出了一文字來。

    靛青色澤，如同清冽泉水的名刀感覺到主人的情緒，發出嗡嗡輕響。

    “磯姬，一會打起來別離我太遠，你要是跑沒影了，我可照顧不到你。”神谷川頭也沒回的向人魚公主囑咐道。

    海里有東西正在靠過來。

    不過貌似不太強，就算神谷這邊的水戰不算特別厲害，但也應該是較爲容易應付的類型。

    “打起來？”

    磯姬的感知能力遠沒有神谷川那麼敏銳，但聽他這麼說起來，也進入了戰鬥的戒備狀態。

    人魚公主順着神谷的視線，朝着暗紅色的平靜海面上望去。

    大概過了十幾秒鐘，終於是後知後覺地發現了異樣——

    因爲是在海水中活動，充當交通工具的化鯨控制骸骨鯨魚負擔很小，所以這一趟旅程他直接召喚了鯨羣伴行。

    十五只骸骨鯨魚，排列成三角形的隊列，衆人乘坐的那頭位於最中央。

    異常是在隊伍最前頭，無人乘坐，領航的那頭骸骨鯨魚前方發生。

    只見距離那頭骸鯨大概六七十米開外的地方，忽然有一條巨大的尾鰭浮出海面。

    那條魚類尾巴和骸骨鯨魚的尾巴大小有得一拼，不過有皮有肉，表皮總體是深藍色泛些灰色。

    魚尾大概有一半探出了水面，另一半則沉在水底，尾巴輕輕擺動，像是扇子送來清風，緩緩靠近。

    等到離得近了，那魚尾忽然用力一甩，整個脫離海面。

    尾鰭上暗紅色的海水滾落飛濺，在夜幕之中形成一道怪誕的弧線，而後在那尾巴完全脫離海水的瞬間，磯姬看到了更爲詭異的一幕。

    那條灰藍色的巨尾下面，居然生長着一條魚鉤一般的倒刺！

    倒刺可能是骨骼構成，但又帶着明顯的金屬光澤，肉眼可見的堅硬。

    令人膽顫的尖銳彎鉤末端，在月色之下倒映寒光。

    哐！

    尾鰭砸下，鉤住了領航骸鯨的骨架。

    而神谷川一方也早有準備，小鯨魚在進入戰鬥戒備的時候，反而不像日常時候那麼膽怯了，他吹奏手裏的大海螺，隊列之中好幾頭骸鯨破浪衝出，朝着那道巨大尾巴的位置狠狠撞去。

    巨獸爭鬥，海面上終於不再平靜。

    隨着骸鯨們發起猛烈的反擊。

    那生長着驚悚大尾巴的東西被從海浪中直接頂了出來，強大的身體肌肉，流線型的身體，一張長滿鋒利牙齒的血盆大口，嘶吼着在浪花之中翻身。

    水下的敵人，形似一頭巨齒鯊。

    [怪談名稱：撫浪妖]

    [分級：C級]

    海里的東西是撫浪妖。

    一種光聽名稱好像很溫和的怪談。

    但事實上，這怪談的性情極爲兇戾。

    “撫浪”這個名稱，是源於它出現時，海面平靜，宛如浪花被輕輕撫平而來的。

    而在對應的傳說故事裏，這種平靜的假象，只是撫浪妖麻痹獵物的誘餌。

    它會在如此平靜的環境之下靠近目標，然後出其不意甩出尾巴下面的巨大倒鉤鉤住獵物。

    就像剛纔攻擊骸鯨一樣。

    撫浪妖的尾鉤可以輕易鉤斷大船，出海的捕魚的漁夫都很懼怕這種妖怪，據說只要遇上了基本就沒有生還的可能性。

    是一種類似“人釣魚”行爲，反過來“釣”人類的恐怖妖怪。

    “小貘，去幫忙！”

    海里的那只撫浪妖有C級的實力，和小鯨魚同評級。

    化鯨在這個級別的怪談之中，也屬於頂尖的存在，他本身就離晉升荒神不太遠了，再加上還吸納過地震鮎的遺物。

    水裏同樣也是小鯨魚的主場，他打贏撫浪妖應該是沒啥問題的。

    不過爲了儘快解決掉敵人，神谷還是叫出了食夢貘去幫忙。

    小貘的身上紅光迸射，靈巧越過好幾頭骸鯨的背脊，抵達了鯨羣的前端。

    眠夢的光芒覆蓋住水中翻騰的撫浪妖，令它沉睡，隨後又利用[布恐]，藉助夢境的橋樑向着撫浪妖的腦海中灌注了大量的驚恐情緒。

    這一番戰場控制支援下來，敵人的戰鬥力銳減。

    “那是什麼東西？”

    磯姬倒是真的很聽話，沒有衝向戰場，而是待在了神谷的身邊。

    有荒神出手戰鬥局勢很明朗，也不需要她幫忙。

    “撫浪妖，你不認識嗎？”神谷目視前方，隨口答道。

    “撫浪……妖？從來沒有聽說過海國裏有這種妖怪存在啊。”

    “嗯？以前沒有嗎？”

    “就我所知是沒有的。”

    磯姬連難得一見的安宅丸都認識，但卻不認識撫浪妖，這倒是有點奇怪。

    難道這種鯊魚怪談不是海國的土著？

    談話之間，前方的戰場已經分出了勝負。

    小鯨魚在水中控制的鯨魚數量衆多，圍追堵截之際，還有小貘幫忙控制，贏得不要太輕鬆。

    那頭撫浪妖頃刻之間，就被撞擊得血肉模糊，朝着水底沉去。

    兩頭骸鯨在小鯨魚的控制之下下潛了幾分，重新托起了撫浪妖的屍骸。

    同時有低聲的犬吠聲響起，犬神嚎叫着跳躍而至，張嘴朝着那正在消散的鯊魚屍體咬去。

    神谷家素來是不主張浪費的。

    這種傳統上行下效，就算現在家底闊綽了，也依舊被保留了下來。

    可一口咬下去，狗子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這血肉可以汲取的養分極少，完全不像是一個C級怪談該有的口感。

    神谷也察覺到了異常：“這撫浪妖死了以後，怎麼沒爆魂晶的？”

    正在疑惑之際，水下又一次有了動靜。

    鯨羣所在的海域周圍，有足足幾十條藍灰色的巨大尾巴從水裏浮出來，一半露出水面，一半藏在水下，快速靠近。

    就像是鯊魚聞到了血腥。

    不對，撫浪妖這種怪談本身外形就是鯊魚。

    它們大概是順着血腥味來了。

    “好像都有C級……”神谷環伺周圍。

    這可太古怪了。

    海國之中，此前見到的C級以上怪談，也就是蟹族那邊的蟹姬和蟹坊主，人魚這邊的磯姬。

    這地方怎麼會有這麼多？

    “嗚——”

    骸鯨發出空靈婉轉的鯨鳴聲，白森森的骸骨周圍藍色的熒光浮動，紛紛脫離海面，浮游上空中。

    小鯨魚在水裏控制召喚物是完全不費力的。

    控制骸鯨們浮在空中，那就得消耗不少的體力和精力了。

    但敵人的數量衆多，他也不敢託大，還是先離開水裏比較保險。

    海水之中，幾十只撫浪妖翻騰，形成龐大而緊密的隊列，它們快速穿梭，尾巴甩出泛着寒光的巨大倒鉤。

    最後脫離水面的一頭骸骨鯨魚，不巧被一隻撫浪妖的鉤子甩中，眨眼之間便有其他五六只圍了上來。

    嘩嘩——

    一道道尖銳倒鉤翻滾，鉤上了那頭骸骨鯨魚的身體。

    而後朝着四面八方一拉，巨大的力量令那頭骸鯨的骨頭崩解開來，四散掉落。

    只有幽藍色的鯨靈本體緩緩上浮，飄蕩回化鯨手裏的螺號之中。

    “磯姬，這地方怎麼有這麼多實力和你相近的撫浪妖？你剛纔的意思，它們不屬於海國？”

    神谷於空中朝下俯瞰，暗紅色的海水裏面，鯊魚的尾鰭數量好像又變多了。

    “我不知道，沒有族人能靠近這裏。”

    人魚的公主一臉茫然。(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