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1 誰是壞人誰自己心裏清楚

    鬼冢的公寓位於千代田的神田澹路町，是高檔小區。都不用談小區環境有多好，光看大門處保安的配置也可以看出這一點來。

    這裏的保安都是身着制服清一色的年輕人，而且數量還不少。非高檔住宅可沒有這樣的配置，一般都是一個大爺或者大媽守着保安亭的。

    在電子門外撥通了鬼冢住處的門鈴，得到了應允後，神谷帶着鹿野屋進入了小區。

    “師父啊，這位鬼冢姐姐很有錢嗎？”小鹿手裏抱着一個小禮盒，跟在神谷身後四處張望。

    因爲是初次見面，她是有給鬼冢準備禮物的，前天大慄島的鹿野屋先生生鮮快遞了一盒美球海膽到東京來。

    海的女兒登門拜訪送海產品可太合理了。

    “嗯，很有錢。”神谷點點頭，

    “她是一座神社的繼承人。”

    “神社的大小姐？”

    “算是吧。”

    “突然有點緊張了……”

    “你還會緊張的嗎？”

    “不要把我說得好像沒心沒肺的樣子。”鹿野屋鼓了鼓臉頰。不過想想，師父認識的人好像都是這個樣子的。

    像金澤老師就是本願寺的繼承人，還有雲居老師在麻布那邊開香道館。

    和他們相比，師父貌似是過得比較節儉的那一類人？鬼冢家位於高層14樓，坐電梯上去後，神谷又不忘對徒弟補充一句：“見到她可別亂說話。”

    “放心吧師父，我會努力讓鬼冢姐姐喜歡我！”小鹿信誓旦旦地拍了拍胸脯。

    看這傢伙的認真樣子，神谷只是聳了聳肩：“一般小貓小狗都會比較招人喜歡，你就像平時那樣就可以了。”

    “我比較招人喜歡嗎？嘿嘿。”鹿野屋先是笑，隨後反應過來，

    “等一下，師父。在你眼裏我是類似於小貓小狗的存在嗎？”

    “大部分時間是，挺治癒的。”

    “好過分！”在鬼冢家門口按過門鈴，十幾秒鐘後，門便被打開來。

    “阿川，你們來啦。”短袖短褲便裝的鬼冢站在門後，扎着靈動輕便的高馬尾，一臉笑意，但是右手上卻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尖銳水果刀。

    “意！”本來正在心裏預演打招呼場面的小鹿沒啥防備，下意識失聲。

    神谷也是略微吃驚：“切螢？”

    “啊，抱歉抱歉，我在開快遞來着。”鬼冢反應過來，指了指身後的幾個快遞盒。

    虛驚一場。

    “打擾了。”師徒兩個被鬼冢邀請進了門，在玄關處換了鞋。

    “這是我的徒弟鹿野屋，這是巨瓊神社的神子鬼冢切螢。”雖說兩邊其實都已經知道了對方的名字，但神谷還是簡單給她們當面做了介紹，

    “小鹿，叫人。”

    “哦哦！”鹿野屋唰得站直，然後朝着鬼冢一鞠躬，雙手遞上手裏的禮物，

    “鬼冢姐姐，你好！我是神谷師父的徒弟，鹿野屋雪乃。目前正在師父家裏過寄人籬下的生活！初次見面，請多多關照！”

    “哈哈哈，鹿野屋很可愛呢，和晴香姐說的一樣。”小巫女微笑着接過禮物，面對年紀小的鹿野屋，她倒是很有成熟姐姐的做派。

    就是誇獎小鹿的時候，她的眼神卻是直直看着神谷的。神谷：……話說，這傢伙怎麼還不把手裏的刀放下。

    挺晃眼的……

    “師父，師父，聽到了嗎？鬼冢姐姐誇我可愛誒。”小鹿回頭朝着神谷眨眨眼。

    “聽到了，聽到了。”這時候就別強調這一點了。神谷川總感覺自家的徒弟也是故意的。

    “你們坐一下，我給你們泡點茶。”鬼冢手裏的水果刀終於放下來了，轉身去了廚房的吧檯，

    “阿川喝紅茶吧，鹿野屋你想喝什麼？”神谷莫名鬆了一口氣。還行，本來帶徒弟見朋友就不是什麼應該緊張的事情。

    應該吧……鬼冢新買的公寓雖然只有100平左右的大小，但是復室的結構，樓上還有一層，她的臥室應該也在二樓，而一層的客廳空間很大。

    總體的裝潢偏歐式，很簡約。三人坐在客廳，一邊喝茶，一邊閒聊。大多數時間都是鬼冢在和鹿野屋講話。

    就和神谷說的一樣，小鹿確實有點交際的優勢在身上，就像是小貓小狗那樣，本身性格好的人和她接觸很難對她產生太大的防備感。

    “鹿野屋，你和阿川是怎麼認識的？”

    “就是在我老家大慄島那邊嘛。鬼冢姐姐我跟你說，師父那個時候可厲害了，解決了我們島上的大邪神……”鹿野屋給鬼冢講了大慄島上的赤魟和獻祭。

    什麼地方該詳講，什麼地方該略講把握的很好。這丫頭確實是和自己師父一條心的。

    而後，鬼冢那邊也講了自己和神谷經歷的一些事情，譬如之前的夢男事件。

    其實雙方都多多少少從神谷那裏知曉過這些，不過現在換個角度來聽原本有點熟悉的故事對她們而言都挺新鮮的。

    兩個女孩子講得起了勁，話題裏還穿插了一些化妝品、護膚品的討論，神谷川自然而然就被晾在了一邊，只能百無聊賴地一個人喝茶看電視。

    “這和我原本想的，她們兩個見面的場景有些不太一樣……正常來說，我才應該是三人談話的中心吧，左右逢源幫她們拉近關係什麼的。結果現在好像沒我什麼事？”……本來就是類似於朋友的見面。

    所以在鬼冢家過得挺愉快，喝茶吃零食，三人甚至還一起玩了會遊戲。

    等到晚飯的時間點，小巫女從沙發上站起來，伸了個懶腰：“一起吃晚飯吧？我去準備，不過我的廚藝很一般，不要嫌棄。”

    “哦！鬼冢姐，我給你幫忙。”鹿野屋屁顛屁顛地跟了上去。神谷也是同步從沙發上起來：“我也給你們幫忙。”

    “阿川的話，還是待在客廳吧？”

    “是哦是哦，師父笨手笨腳的，別過來了啦。”神谷：？神谷川在原地愣了一會，看着兩個女孩去了廚房。

    甚至看到鹿野屋回頭古靈精怪地朝他擠眉弄眼，然後這丫頭又很自來熟地湊到鬼冢那邊，幫小巫女系圍裙。

    “我現在算是被排擠了嗎？”神谷苦笑。他是看不懂女孩子們到底是怎麼建立友情的。

    但經過半天左右的相處，小鹿和鬼冢兩個關係好像變得挺不錯？她們兩個意外的挺有共同話題的，嘰嘰喳喳了一下午，自己都沒怎麼插上話。

    雖然事情的發展和自己預想的不太一樣，這應該算是好事吧？……廚房裏。

    雖然在神谷的面前兩個女孩子都挺能講的，但進了廚房獨處，卻都安靜了下來。

    鬼冢在煎蝦仁，小鹿就在水槽邊上默不作聲洗菜。只能聽見嘩嘩的水流聲。

    “鬼冢姐是在師父的面前才那個樣子的吧？現在才是和她搞好關系的關鍵時候，不能和這個姐姐好好相處的話，師父可能會很苦惱。”小鹿一邊清洗手裏的黃瓜，一邊這樣想着。

    而正當她想開口說點什麼的時候，卻聽見鬼冢那邊先發了話：“鹿野屋。”

    “叫我小鹿吧？師父也是這麼叫我的，聽起來很可愛。鬼冢姐你可以和師父一樣。”

    “小鹿。”

    “嗯嗯！”

    “那個，你有想過學符籙之類的法術嗎？”

    “誒？爲什麼？”

    “因爲你師父說，說你……”鹿野屋是靈胎的事情，她早就從神谷那邊聽說過了。

    雖然鬼冢心裏對神谷和徒弟住在一起這件事還是有些介意。但礙於自己和神谷之間曖昧但又不確定的身份，又確實不好指手畫腳。

    而且小鹿看阿川的眼神，怎麼說呢……讓人挑不出毛病來。就是比較純粹，更多的是崇拜和敬愛。

    神谷對待她的方式也很正常，師父對徒弟，關愛和愛惜之類的。目前爲止，他們應該真的只是一對關係很好的師徒而已。

    這方面拿不出什麼證據來，只能算是女孩子的直覺。不過，只是崇拜和敬愛就沒關係了嗎？

    他師徒兩個朝夕相處，再加上其實年齡根本就沒有差多少……誰能保證崇拜不會變成別的情感呢？

    可起碼目前還不是。而且要說朝夕相處的話，阿川身邊那兩個漂亮的女性式神可能更危險吧？

    如果陰陽師和自己的式神戀愛的話……那該怎麼算呢？好像以前很有名氣的神威先生，在和式神保持關係的同時，還有一位彼此相愛的人類妻子？

    呃……怪怪的，說不上來。其實退一步來說，就算神谷真的和別人在一起了，小巫女也沒有什麼好說的。

    本來就是朋友嘛，又沒有確立戀人的關係。嗯……神降嘛……大概就是這麼一回事吧？

    就算喜歡一個人也會束手束腳。再加上今天見到鹿野屋這孩子，鬼冢是真的覺得對方是個可愛乖巧的小妹妹。

    挺惹人喜愛的。小鹿身爲先天的靈胎，媽媽也早早因此去世……小巫女不會對鹿野屋說些

    “我同情你”之類的話，這樣不好，很不好。她自己有過這樣的經歷，所以能夠感同身受。

    這孩子也只是正常的生活在這個世界上，和自己一樣。但是……多少還是會想着幫她一把。

    “師父說我是靈胎，對吧？”小鹿把話接上。

    “嗯，如果你想要學一些符籙的法術，我其實可以教你。”鬼冢到底是善良的。

    “如果師父同意我學的話，我當然願意啦。”小鹿輕輕甩了甩手上的水漬，露出一個燦爛的笑臉來，

    “嘻嘻，鬼冢姐。你人真好，又漂亮又善良哦。”

    “也沒有吧。只是因爲你是阿川的徒弟。”小巫女拿着菜鏟的手頓了頓，煎鍋裏面的熱油滋滋作響，廚房裏瀰漫着煎蝦的香味。

    “鬼冢姐。”

    “嗯？”小鹿離小巫女近了一點，輕聲問道：“你很喜歡我師父，對吧？”

    “……算是吧。”

    “是就是嘛，‘算是’是什麼意思。那你們怎麼沒有在一起呢？我看師父也蠻喜歡你的，好奇怪。”小鹿這樣說着，同時朝着坐在客廳裏的神谷看一眼。

    瑪麗師孃和般若師孃都沒有現身，這個距離應該聽不到自己說了什麼吧？

    “因爲……我不太值得阿川他喜歡。”鬼冢搖了搖頭。

    “誒？怎麼能這麼說呢！鬼冢姐，如果你和師父在一起，我一定會支持你們哦！”小鹿嘴上這樣說道，但心裏不免有些抱怨。

    真是的……這都是師父他太花心的錯，搞得自己也要給他當共犯。鹿野屋其實還挺喜歡這個漂亮的神子姐姐的，但其實家裏的兩個師孃也很好，尤其是般若師孃……啊！

    煩惱！都是師父的錯啦！

    “因爲有一些事情……有一些很難改變的事情。”鬼冢皺着眉頭，思緒明顯有些遊離。

    “聽起來，你們之間的關係很複雜誒。”因爲看小巫女表情複雜，雖然心裏燃起了八卦的慾望，但小鹿難得剋制，沒有問太多。

    “……”

    “鬼冢姐。”

    “嗯？”

    “蝦要湖了哦？”

    “抱歉！”廚房裏的兩個女孩，各自有各自立場的苦惱。……從鬼冢家裏吃完飯，神谷和鹿野屋就道別要回家了。

    大石的車停在離小區稍遠的巷子裏，爲了不引人注目，師徒兩個得再步行一段時間，就當是飯後消食了。

    夜晚的涼風習習。

    “師父啊，鬼冢姐是個很好的人誒，我很喜歡她。”

    “你們兩個好像相處挺不錯的。”

    “嗯嗯！還有，瑪麗師孃和般若師孃也很好，我也很喜歡她們。”

    “……然後呢？”

    “就是，你看大家都是好人，那肯定也有壞人嘛。”小鹿笑嘻嘻說道。

    “你想說什麼？”總感覺小鹿崽子話有所指。她是不是在罵我？

    “我想說——”前頭就是大石停車的小巷，小鹿特意朝前跑了兩步，和神谷拉開距離，

    “誰是壞人誰自己心裏清楚啦！”小徒弟衝進了巷子裏，這下子倒是沒捱打，並且沒過幾秒就出現在小原早未的幽靈機車上。

    “早未姐姐，我們快跑！”神谷看着徒弟坐在幽靈機車的後座朝他招手，然後快速消失在夜色裏，只是頗爲無奈地嘆氣。

    “壞人嗎？”好像……確實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