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7 這何嘗不是一種牛頭人

    “呦呦。”

    迫於神谷川給的壓力，馬鹿終於動了起來。

    它巨大的鹿角晃動，一陣癡愚矇昧的氣息順着小貘召喚出來的迷離紅光，朝上蔓延，在村國魔神的頭顱處小小升騰一下，便消失不見。

    馬鹿是目前戰場上，最弱小，最微不足道的一個怪談。

    可它也有自己的獨特之處。

    神谷川從最開始，就很看好它的那份奇特的[癡愚]能力。

    要知道，根據之前的測試，馬鹿的這個技能甚至能影響到身爲荒神的瑪麗。

    雖然影響的時間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但“效果生效”也是事實。

    而現在面對的強敵村國魔神，雖然紙面實力有A級，但根據之前神谷和賣藥郎在高天原上的推斷，對方很可能只能發揮出準A級的戰力。

    從祂和B級小貘在“我控制你”和“我擺脫你控制”兩種狀態中拉扯的狀態來看。

    之前的推斷沒準是正確的。

    “噗呼！噗呼！”

    食夢貘奮力拉扯延伸出來的迷離紅光絲線，在它的影響之下，村國魔神的一切行動都在變得遲緩。

    小眼中的死寂黑暗也遲遲沒有落下。

    雙方原本正在短暫的拉鋸。

    像是一盞天平，左右勉強平衡，相持不下。

    而馬鹿的那一點點癡愚矇昧氣息，就像是在小貘這一邊加上了一小塊微不足道的砝碼，而且這塊小小的“砝碼”只存在了一小會。

    可就是這麼一小會，也能影響天平的傾向。

    原本相持不下的局面發生了改變，改變的時機稍縱即逝。

    但貘的運氣非常好，它抓住了這個原本不太可能抓得住的機會。

    運氣這種事情，誰又能說得準呢？

    就像是開一盅12個骰子的骰盅，最後能開出12個“六”的概率非常小，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但這個概率絕對不等於零。

    “噗呼！”

    在村國“矇昧”了的那一個小小瞬間，食夢貘纏繞在祂身上的繁重光線驟然收縮。

    那小山一般巍峨，且壓迫力十足的身影，在一片紅光之中消失。

    連同小貘也瞬間消失不見。

    它拉着迷離夢幻的光線，縱身一躍，跳進了戰場上一個安然睡着的夜盜身體裏。

    [幻夢納物]

    食夢貘從反枕妖怪那裏繼承學習到的技能。

    在晉升B級以後，這個技能除了能帶物品入夢外，還能將人和怪談一同拉進夢裏去。

    小貘把村國魔神，帶進了夢裏！

    食夢貘的幾個技能組合起來，傷害性不是很強。

    縱使晉升到了B級，和主人、同伴們打團戰的時候，還是更多充當控制輔助的角色。

    但要是進到了夢裏面，那情況可就大不相同了。

    食夢貘是夢境裏的主宰，一切夢境怪談的剋星。在夢裏完全橫着走，甚至可以越級打怪。

    至於村國魔神，你都肉身進夢境了，還有什麼好說的？

    你也是夢境怪談！

    說你是你就是！

    ……

    “小貘還真把村國魔神拉到夢裏去了？”

    神谷川看着戰場上的變化，心頭一喜。

    而那些夜盜，見到統帥消失，一時都陷入了茫然之中。

    前方的八尺女、犬神一衆，還有孤身深入後方的瑪麗開始發力，清掃夜盜。

    神谷也忙活起來。

    小貘是夢境裏的主宰不假。

    但陰雷神離開神殿，可能會失去蜘蛛母神的潛在制約，食夢貘能不能在夢境裏戰勝祂還真不好說。

    這時候，應該抓住機會，清理更多的夜盜，最好能將八尺女他們完全解放出來。

    當然，除了直接退治這些黃泉軍，神谷還有其他想法……

    “馬鹿！”

    他的身影在戰場裏穿梭，快速纏上了一個夜盜精英。

    此時神谷的副手武器，已經從【報喪女妖·改】，變成了【一千銀針·改】。

    “呦呦……”

    那鹿角馬面的小怪談，依舊顫顫巍巍攀在主人的肩膀上。

    剛剛控制魔神的大膽舉動，消耗了它非常多的精力，這時候視線都出現重影了，瞳孔打轉得厲害。

    但聽到神谷叫它，馬鹿也不敢怠慢，直接朝着周圍又一次釋放出了癡愚氣息。

    “喂，你的敵人不是我。”

    神谷川當即開始佈道，手裏的【一千銀針】開始發燙，條條銀絲之下的墮落眼瞳裸露出來，窺探四周，鎖定目標：

    “你的雷神大人絲毫不在意你們的死活，一出場就碾碎了你衆多的同伴。你飄零半生，未逢明主，這個時候應該跟我站在一起，對抗他才對！我的敵人，就是你的敵人！”

    在馬鹿氣息和小銀棍的雙重影響之下。

    原本有C級實力的夜盜精英真的內心搖擺，因爲這一句不講道理的鬼話，而分不清戰場上的敵人究竟是誰。

    之前神谷川做過測試，這一套組合拳下來，連犬神都可以被忽悠成貓。

    而這些夜盜，看起來腦子還不如自家狗子好使，被忽悠是必然的。

    “反抗……”

    那精英夜盜喃喃着，污穢的身體扭曲地更加厲害，揮舞手裏殘缺的長矛朝着身邊的同伴刺去！

    二五仔做成！

    神谷留下這個倒戈的夜盜沒再管，縱身閃開兩道射向自己的箭矢，一個不太嫺熟的[無想越身]，踉蹌地出現在另一名精英夜盜的面前。

    “喂……”

    故技重施。

    神谷川是今天才知道，嘴炮的力量原來比刀劍更爲爽快。

    一句話策反一個精英敵人不要太順利。

    在貘拉着村國魔神消失的這段時間裏面，他輾轉騰挪，在戰場上一口氣收編了二十來個敵方精英。

    並且帶着暫且改姓“神谷”的黃泉軍勢力，一齊於神殿之中暢通無阻，四處傾軋。

    而這時候，馬鹿也終於撐到極限。

    吃力攀在新主子的肩膀上，一對眼珠子在眼眶裏分別呈現逆時針和順時針轉動，搖搖晃晃。

    看馬鹿被榨幹到“一滴都沒有了”的樣子，神谷便停止了策反行爲，讓這小怪談迴歸【乃部喬鐵針】，只保留原本的癡愚影響不消散，而不再增加新的，免得它負擔過重，徹底宕機。

    ……

    因爲瑪麗和八尺女等怪談的活躍表現。

    再加上神谷的遊說策反精英的行爲，帶出了一隊嗷嗷能打的臨時隊友。

    戰場上存在的夜盜數量驟減，甚至已經沒有C級的敵對夜盜。

    犬神、化鯨他們那裏面對的壓力一下子放鬆，連同八尺女也被正式解放出來。

    這時候，殘破的神殿裏面，又一次閃動起了迷離的夢境紅光。

    “噗呼……”

    小貘略顯虛弱的叫聲聽起來如夢似幻，身形飛快勾勒現形。

    它不再是原本膨脹的猛獸樣子，又變回了一頭柴犬大小的白色幼獸。

    在夢境裏對抗魔神，並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

    與此同時，巍峨如山的邪神身影，也於一片紅光之中重返戰場。

    村國魔神看起來怒意洶洶。

    祂胸口處原本堅固漆黑的岩石甲冑，此時已經完全脫離，裸露出不斷涌動的熔岩，熾熱但看起來莫名脆弱。

    身上各處也有大大小小的裂紋。

    小貘在夢境裏面，拆了這個陰雷神的護甲，尤其是胸口那塊！

    “做得好，小貘！”

    敵人被拆解出了一個顯眼的軀幹弱點，就朝着那裏打！

    神谷摸出【報喪女妖·改】，擡起漆黑的槍口，朝天鳴槍。

    一發鐵彈丸呼嘯射出，在雨幕之中嚎啕綻列。

    在他的背後立刻有一道人形虛影立起。

    神谷的臉上怪誕的妒面具覆蓋，身後的風壓吹動他凌亂而溼漉的黑髮。

    “開火！”

    他一舉雷霆繚繞的一文字。

    背後第六天魔王的幻象同步擡起手臂，赤紅威大凱甲片勾連，渾然一體，被陽雷的刺眼弧光映照的顯得格外刺眼。大円山形的星兜下，幽靈般的兩道冷峻目光死寂。

    華美無聲，威嚴森冷。

    數不清的火槍從虛空中勾勒出來，對着高處的村國魔神肆意傾斜火力。

    “嗚——嗚——”

    天空之中，空靈婉轉的鯨鳴聲響徹不斷。

    化鯨也指揮着兩頭骸骨鯨靈，施展【鯨骨·開】，以葬送一身骸骨爲代價，換取破軍之勢衝撞向村國魔神的胸口處。

    轟隆！

    巨大的爆鳴聲響徹不斷，高處火光衝天，雨水在硝煙中滋滋升騰成白霧，還有不時有白骨簌簌掉落。

    而剛從夢境裏面脫身，且被拆卸開甲冑的村國魔神終於頭一次在正面戰場吃癟，脆弱的胸口被火力猛灌，高大如山的身體轟鳴傾倒。

    等到硝煙散盡。

    神谷再凝着瞳孔向高處看去，正對上村國魔神那只怒不可遏的滿月巨眼。

    這尊陰雷神胸口處的罅隙被進一步擴大了，剛剛的傷害毫無疑問是有效的。

    “到底是紙面實力有A級的陰神，這種炮火強襲加骸鯨衝撞都能扛下來。”

    神谷川在心裏這樣暗歎了一句。

    “但眼下局勢大好，我的手段都還沒用完，今天說什麼也得把你拆了！”

    隨後他便帶着瑪麗、八尺女，還有一衆可以充當炮灰，新整編出來的“神谷部黃泉軍”，朝着村國魔神衝去。

    至於小貘，剛纔拉邪神入夢，已經消耗了它絕大部分的體力和精力。

    這時候就沒有再衝擊正面戰場，而是轉向戰場邊緣，頂替了原本八尺女的位置，支援犬神幾個。

    “卑鄙！該死！”

    陰雷神怒吼着互動雙臂，巨大的手掌只拍碎了好幾個二五仔夜盜。

    剩餘的黃泉軍悍不畏死，依舊跟隨神谷猛衝，有好幾個衝得快的，甚至已經爬上了村國的身體，揮舞手上的武器，朝着村國魔神出現裂縫的甲冑處鑿去！

    一揮一鑿，就帶下來大塊無比沉重的巨大黑巖。

    這些倒戈的精英夜盜，能給陰雷神帶來多少的實質傷害不太好說。

    但現在起碼充當先登開始更進一步破甲了。

    而且，這種行爲還能噁心村國魔神一手，給對方造成的心理創傷，像吃了蒼蠅一樣難受。

    更不要說，還有正不嫌事大的神谷川，一邊靈活衝刺，一邊振臂高喊：“黃泉軍，隨我衝鋒！”

    而那些個衝得稍慢的夜盜們，也真給了他迴應。

    “反抗……”

    雖然【屏風後的窺探】已經被拆解，變成強化素材融進了【一千銀針】。

    但這件牛頭人寶具的精神，卻很好的在神谷手中延續了下來。

    這種黃泉軍精英隊伍，對着自己統帥刀劍相向的場面。

    何嘗不是一種NTR？

    而且真別說，被村國魔神強化過後的夜盜精英們，還挺好用啊。

    這不是一個個都比一開始強很多嗎？

    ……

    “在你身前。”

    瑪麗藉助紅霧，靈活地在村國魔神山巒般的軀幹上穿梭躍遷。

    照着已經出現裂紋的岩石甲冑上奮力揮刀。

    一刀砍出去的同時，還會有血霧浸透進巖甲罅隙中去。

    這種攻擊帶來的效果，就比一開始好多了。

    原本就殘破的巖甲，豁口被開得更大。

    再加上神谷的陽雷陰雷輸出，八尺女切割空間的血液。

    村國魔神正面的巖甲被拆得七零八落，祂身體裏的那些熔岩也開始肆意洶涌，看起來完全不聽掌控。

    隆隆——

    陰雷神尚且完好的頭顱上，那枚紫蘇果實大小的小眼睛再次於岩石之間滑動。

    這一次，便有凝實的恐怖黑暗，像是瀑布一樣自上而下沖刷下來。

    那極致的黑暗裏面，還附帶有一條條活蛆蟲扭動。黃泉污穢恣肆動盪，惡臭難聞。

    這種陣勢的攻擊不得不防。

    近距離戰鬥的瑪麗和神谷川紛紛用出自己的閃現躍遷能力躲閃。

    瑪麗的空間移動能力是明顯強過神谷的，她毫髮無損地重新出現在數十米開外的一名低階夜盜背後。

    而神谷川閃出來的時候，只覺得左邊手臂異常沉重，不聽使喚。

    低頭看去。

    才發現自己的左小臂已經變成了灰褐色的石質，而石化的效果，還在不斷沿着左手朝上蔓延。

    “嘖。”

    他自知不妙，正當考慮要不要當機立斷揮刀壯士斷腕，考慮自己少掉一隻左手會不會對接下來戰局產生影響的時候——

    一陣柔軟冰涼的肉感從背後包裹過來。

    同一時間，還有整整三條粘膩的白色觸手，噗嗤噗嗤緊緊纏繞上了他的左手臂。

    八尺女白裙擺動，來到了他的身邊。

    神谷左手的石化狀態快速退散，而八尺樣的三條觸手則是飛快染上灰褐色的石質色彩。

    啪嗒。

    轉移掉神谷的異常狀態，八尺女直接斷開了那三條不能動彈的觸手。

    “謝了。”

    神谷擡頭看身後的八尺女。

    對方只是輕哼了一聲，原本摟着神谷川的雙手，還有幾條纏在神谷身上的觸手鬆開。

    戰場上，沒有那麼多話好講。

    神谷又扭頭，看向不遠處還在不斷噴涌黑暗和蛆蟲的陰雷神。

    這個時候，應該一鼓作氣。

    他擡手，轉動掛在脖頸處的【雲外鏡】。

    這面沾染神性的付喪物，一面鏡面顯示[夢幻樂園]，另一面顯示[活魚旅館]。

    此刻，[夢幻樂園]的那一面飛速消散，被眼前的禮文華神殿所替代。

    雲外鏡開始旋轉，兩邊的景象快速重疊。

    嗡嗡——

    本來空曠，且還在不斷落着驟雨的禮文華神殿裏，響起了突兀又刺耳的照明燈響動。

    忽明忽暗的燈光閃爍，進一步破開周圍的黑暗環境。

    繼而又一面面牆壁聳立，忽遠忽近，難辨別距離，酒紅色牆紙，旋轉，傾軋又遠離。

    如同萬花筒裏的景象一般炫目。

    空間錯亂的活魚旅館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