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1 大的要來了

    會議開完，鬼冢被瞽婆婆單獨叫到了隔壁的一間辦公室裏。

    大概過了二十多分鍾，神谷才看見小巫女重新走出來。

    她的臉色有些煩悶。

    看到神谷川後，小小地開口抱怨：“神谷啊，我下午要去長崎那邊，做個退治任務。我們小組會有其他人協助你工作。”

    兩人走到了走廊的一邊，面對開着的窗戶。

    “這麼突然嗎？那夢男的事情？”

    “本來我就沒有太強退治夢境怪談的能力啦，再加上夢男最近不是越來越難處理了嗎？好多能退治夢境怪談的除靈師都開始苦手了。而且……婆婆她不太想我繼續待在關東這裏了。”

    “鬼冢，你……”

    神谷川察覺到了什麼。

    今天對策室剛剛整理出來的情報：心懷愧疚的人，會有很大概率遭遇到夢男。

    而這情報剛一下達，瞽婆婆就打算將鬼冢調離出夢男事件頻發的關東地區。

    這兩件事情之間，肯定是有聯繫的。

    “別擔心我啦。”鬼冢看着窗外，一句話講完就陷入了沉默。

    神谷川也沒再說話，安靜陪她站了一會。

    大概五六分鍾後，鬼冢才轉頭，故作輕鬆地朝神谷笑笑：“反正關東這邊的事情就靠你們了。婆婆那邊也有話要對你講哦，你過去吧。”

    “不用我陪你待一會嗎？”

    “不是已經陪了一會了嗎？放心啦，我可沒有那麼脆弱的。神谷啊——”

    “嗯？”

    “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我被困在夢男的夢裏，你肯定會來救我的，對吧？”

    “別說這種晦氣的話啊。”

    “就是假設嘛。”

    “……我會救你的。”

    “嘿嘿。”小巫女弧度好看的嘴角上揚，這一次笑得比剛纔要生動自然很多，她擡手輕輕推了推神谷川，“快去婆婆那裏吧，她在等你呢，我還想自己再吹一會風。去吧去吧。”

    神谷川朝着瞽婆婆所在的辦公室方向走了幾步，忽而又回頭。

    看見鬼冢還是保持原來的姿勢，站在窗口處發呆。

    肩膀聳着，微微皺着眉頭，眼神無光，不知道在想什麼，任由窗外灌進來的冷風拂亂她的髮梢。

    這位總是元氣滿滿的漂亮神子倒是很少會露出這樣苦悶的表情來。

    “鬼冢她，也有愧疚的心事嗎？”

    神谷川對此有些在意。

    ……

    面積不大的辦公室，神谷川在這裏見到了瞽婆婆。

    “婆婆，鬼冢她……”

    “嗯。”瞽婆婆似乎是知道神谷想問什麼，“那孩子沒做錯過什麼事情，但有些時候沒做壞事的人，心裏也會藏着愧疚。所以我讓她暫時離開關東去長崎了。”

    “那是關於什麼事情的呢？”

    “關於小螢的父母。具體的，或許要讓那孩子親口告訴你會比較好。”

    “哦……”

    “好了，小川說說你吧，你有愧疚的心事嗎？”瞽婆婆老眼無光，語氣慈祥。

    但她的這一句話講完，神谷又一次感受到自己正在被人細細打量。

    “我想想，好像是沒有的。”

    神谷川認真想了想，這樣回答道。

    這倒是實話。

    神谷的自我感覺一直還挺不錯的，他覺得自己坐得端，行得正，一身正氣，偶爾還會做做好事。

    簡直是無可挑剔的好人。

    至於裏世界中做的一些事情……

    哎呀，怪談們的生存法則，不就是誰拳頭硬聽誰的嗎？

    更何況鬼神共主的事情，能叫做壞事嗎？

    而且神谷川迄今爲止，對那些中立態度的怪談們也都非常友善，甚至給他們一個個都安排了工作，給了他們實現自我價值的機會。

    有什麼好愧疚的嘛！

    果然臉皮厚的人，是會比普通人難產生愧疚情緒一點的。

    “嗯……你的心理，比小螢要強大很多。”

    瞽婆婆微微閉起盲眼，神谷剛剛察覺到的“觀察感”也同步消失。

    “還好啦……”

    “在我們找到藏在暗處的逢魔時成員之前，接下來夢男的事情，還需要再拜託你，小川。”瞽婆婆較爲誠懇地發話，“目前參與行動，能應對百人以上夢男夢境的除靈師屈指可數，而你是其中之一。這一次實在是辛苦你了。”

    “嗯，交給我吧。”神谷點點頭，而後又想起了什麼，“話說婆婆，你覺得鬼冢她離開關東，就會安全嗎？夢男目前已經在朝着關東以外的地區擴散了吧？”

    “這個我也說不準，但只能暫時這樣應對。”瞽婆婆搖搖頭。

    以官方組織的力量，能處理百人夢境的人就那麼幾個，而且都已經開始感覺到吃力。

    連神谷川也是如此。

    接下來要是在家揪出來之前，夢男事件繼續爆發，出現千人規模，萬人規模的大夢……

    連神谷川都不能保證一定能把這麼多人給救出來。

    所以本身有着愧疚心事的鬼冢，確實先行離開關東地區會比較好。

    無論是瞽婆婆還是神谷川，都不希望她被困在夢裏出不來。

    ……

    卯時家的公寓。

    家正在書桌前坐着，面無表情地翻看一份醫院賬單明細。

    房間的窗戶半開着，灌進來的冷風將桌案上的筆記本翻動，顯出一頁頁寫有夢男故事的紙頁。

    而後，沒有任何徵兆。

    原本放在桌角的【百鬼燈】忽然變得明亮。

    青冥色的燈光肆意傾斜流淌，將整個書房映照成森森的青色。

    嘩嘩——

    筆記本持續被風吹動。

    紙張頁頁脫落，在圍繞着【百鬼燈】上下翻飛迴旋。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令家都吃了一驚。

    她慌忙朝着【百鬼燈】看去。

    只見原本完好的燈罩上，居然開始出現條條裂紋，密密麻麻，還在不斷蔓延……

    ……

    伊勢原。

    伊勢神宮的第三座別宮，月夜見宮。

    年邁的神宮權宮司，身着神官服，拱手靜立在這裏。

    在這位老者的身邊，有一位身着青衣的長髮女性。

    她的身形曼妙，以勾腿的端莊坐姿凌空懸浮，腳上着青色的羅襪繡鞋，腳尖輕輕上勾，一雙白皙光滑的長腿裸露，腿部曲線十分惹眼。

    這位一看就非人的女性，便是伊勢原上的青行燈大人了。

    青行燈的身下，有一座大約一米高的古典立燈，燈罩呈現幽冥青色，光芒閃爍。

    數不清的紙張正圍繞着這一盞青燈上下翻飛。

    這些紙張資料，全是對策室那邊提交過來的。

    記錄了近期大量和夢男有關的信息和故事。

    噗噗。

    青燈之中，青冥火舌噴吐，將一頁頁白紙點燃，無聲燃燒成幽冥火團。

    青行燈仍是端坐着，無聲操控着眼前的一切。

    在某一個瞬間，她的表情稍稍變得玩味起來，用有些戲謔的語調自語：“那邊好像狗急跳牆了呢。”

    這位月讀命從神的一雙長腿換了個姿勢交疊，袖口拂動。

    衆多幽冥色的火團被一陣旋風裹挾，朝着四面八方飛濺出去，火光照射之處，連空間都變得扭曲起來。

    這幅奇異的景象又持續了一小會。

    青行燈輕輕吐了一口氣，從半空中緩緩下，腳尖點地。

    “大人？”

    邊上的權宮司恭敬地上前一步。

    “你們想讓我做的事情，算是辦成了。對方的那盞百鬼燈被我毀了，許多年前的某位同族留下來的陳舊遺物，到底是比不過我這盞新燈。”青行燈朝着老權宮司點了點頭，末了又補充：

    “不過那盞百鬼燈的控制者，比想象中的要難纏。對方似乎有着不小的怨念，和那盞百鬼燈的契合程度也超乎我的想像。那家夥在那盞青燈即將崩壞的瞬間，甚至不惜損耗自身的壽命，給青燈續上了火光。”

    “大人，不妨把話講得明白一點。”

    “那盞百鬼燈後續已經無法再直接創造怪談了。不過嘛，因爲操控者的狗急跳牆，最近這幾天，你們怕是有不小的麻煩。很可能會有數量難以估計的夢男降臨到現實裏來。按照夢男的特性，你們可能得做好應付一場萬人規模夢男夢境的心理準備。”

    “萬人……？”

    “是啊。能解決自然最好，一勞永逸，後續也不用擔心夢男的災禍了。不能解決的話……就想想該怎麼向社會解釋，爲什麼突然有近萬人在夢鄉中長眠不醒，乃至死亡。”

    “大人有解決的辦法嗎？”

    “我哪會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都離不開伊勢神宮。而且，一開始說好的就是幫你們處理對方的那盞百鬼燈。後續這個爛攤子，得你們自己的人解決。對了，別忘了對我的承諾，給我提供一百個全新的故事，每個故事都得讓我滿意。”

    “我們會的。”

    “別苦着臉啦，島津權宮司。萬人夢境已經算止損了，如果我不毀掉對方的百鬼燈，任由對方繼續創造夢男，整個關東和周邊地區陷入巨大恐慌，你們要面對的，說不定是百萬人級別的夢境哦？幹嘛這麼嚴肅，開心一點嘛。”

    “知道了，我這就去聯繫對策室。”

    ……

    神谷川從對策室裏得到了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好消息是：伊勢原上的青行燈已經出手，順利摧毀了卯時家所持的那盞【百鬼燈】，後續不會再有夢男會被人工創造出來了。

    不過按照夢男在整個關東地區引起的恐慌來看，不排除這種怪談以後還會從輿論和恐懼中自然生成。

    但自然生成肯定是沒有【百鬼燈】輔助的人工創造那麼快的。

    另外，【百鬼燈】被毀，對策室已經具備了通過外援青行燈，反向定位到家所在的可能性。

    夢男帶來的大規模怪談事件，終於有了可以終結的好兆頭。

    壞消息是：卯時家在【百鬼燈】被毀的瞬間，直接來了波大了，獻祭自身的生命力爲火引，散播出去了大量的夢男故事。

    由於同一個夢男故事中只要對應上關鍵詞，就有可能會被多個不同的人同時夢到。

    神谷川和對策室最近這幾天，很有可能要面對一場萬人規模的宏觀大夢。

    百人規模的夢境就很難處理了，萬人大夢應該已經超出了食夢貘的應對範疇。

    巨大的變故，是在短時間內發生的。

    一夜之間，整個關東地區，包括東京都和周邊縣區各地，都有大量的人陷入了沉睡之中。

    而甚至距離關東極遠的北海道、長崎等地，也零星有人受到了夢男的影響。

    這場突然爆發的災禍帶來的社會影響巨大。

    受災禍最嚴重的羣馬縣、東京千代田區，甚至出現了一定程度的社會癱瘓。

    一時間人心惶惶。

    大規模夢男降臨帶來的影響還不止如此，不單社會層面有大量民衆昏睡不醒，之前一直沒有被夢男影響到的對策室除靈師成員中，也有人中招。

    除靈師們一開始似乎因爲體質的問題，對實力至多只有F級到E級的夢男有着不小的免疫力。

    現在有除靈師陷入沉睡，說明這波夢男的實力絕對是被加強過的。

    而昏睡的除靈師中……

    包括了神谷川最爲在意的，鬼冢切螢。

    小巫女昨天就聽從瞽婆婆的指揮去了長崎。

    但在抵達目的地沒多久，便隨即陷入了昏迷。

    神谷川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光是離開關東地區，並不能阻止夢男降臨。

    很可能夢男的影響就像是隨身的病菌，鬼冢在關東活動的時候，就已經攜帶上了。等到了長崎，家因爲青行燈出手干擾，選擇豁出命來反撲，夢男“病菌”變強直接被引爆。

    ……

    對策室裏。

    “根據不完全統計，全國各地陷入夢男夢境的人數，起碼在四萬人以上，其中三萬人集中在關東地區。”

    “本次的夢男災禍，和之前的完全不同。不論距離，所有人都被困進了同一場夢裏，無法喚醒。”

    “行動小組中，此前擁有處理百人規模夢境實力的神谷川、萩原法師、野本女士，都無法用原本手段影響這場五萬人規模的宏觀大夢。”

    “諸位……雖然不想承認。但是，我們陷入困境了。”

    這一次全員集齊的會議，由富禰宜主持，她現在的臉色不太好，整個人看起來很疲憊。

    會議室主位上的瞽婆婆表情也有些沉重。

    和巨瓊神社關係匪淺的神谷川也差不多，臉上陰晴不定，思索着什麼，似乎對會議內容都沒有怎麼上心。

    他正在看着身邊的座位發呆。

    邊上坐着一位有些臉熟的除靈師。

    但是，這裏本來應該是由鬼冢來坐的。

    萬人夢一夜之間降臨，神谷早上就有嘗試帶着食夢貘進入一位當事人的夢境。

    但是，無往不利的食夢貘這一次行動卻失敗了。

    百人夢境小貘撐開肚子還勉強能應對。

    可是現在這場盤踞於整個關東的萬人夢境，它連直接潛入其中都做不到，就像是有一道防火牆攔着，食夢貘完完全全被阻擋在了夢境之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