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0 伊勢原上的青行燈

    夢男事件發生以來，巨瓊神社主導的特別行動小組中，直接參與處理關東各處異訪夢男的的除靈師人數，達到了二百多人。

    其中從全國各地緊急調查而來，擁有退治夢境怪談能力的官方或者民間除靈師，人數有四十多個。

    以包括神谷川在內的這四十多人，組建成了42個行動小組，活躍於關東各處。

    剩下的人，組建成爲衆多調查小組。

    配合這些擁有退治能力的主力小組行動，進行事件後續更詳盡的信息收集調查。

    但隨着夢男連接起來的宏觀夢境越來越多。

    這四十二隊主力小組中，已經有不少人感覺到了力不從心。

    包括神谷也一樣。

    四天以前，神谷川和鬼冢小巫女、富禰宜，在茨城縣的神棲市處理了一場百人以上的宏觀大夢。

    耗時整整25小時。

    食夢貘在一天左右的時間裏，一口氣吃掉了一百多個夢男。

    之後就被迫迴歸式神像，昏睡了整整兩天，才堪堪恢復行動。

    雖說醒來以後，小貘的實力肉眼可見的又變強了不少，但小家夥已經有點開始厭食了……

    躲在暗處的家，就像是食堂裏的燒菜師傅。

    而神谷川手下的食夢貘，就像一個原本嗷嗷待哺，正在長身體的孩子。

    聽說孩子你喜歡吃肥膩膩的“紅燒肉”是吧？

    好的。

    那咱們早上吃紅燒肉，中午吃紅燒肉，下午茶還吃，晚餐和夜宵也吃。

    吃不下了，小貘是真的吃不下了……

    就算夢男對於食夢貘來說再美味，也不能每天都這樣狂造。

    ……

    位於東京的對策室總部大樓。

    因爲小貘還在休息，神谷小組最近這兩天都待東京都。

    鬼冢和富禰宜剛好配合其他調查信息的小組，進行一些資料上的整理和分析。

    神谷則是久違地回了一趟家。

    下午的時候，對策室裏又集中開了次會議。

    三十幾組尚在東京各處日以繼夜處理夢男的成員沒有回來參加，不過暫時休整中的神谷川他們倒是出席了。

    這次會議的主持者，依舊是巨瓊神社的人。

    好像也是一位神職禰宜，不過神谷川不認識她。

    不知姓氏的那位巨瓊神社禰宜說道：“近期夢男誕生的原因，通過手頭衆多資料的分析，我們已經有了初步的推測。爲此，還委託了伊勢原上的那位大人協助。”

    參會的一衆除靈師對此沒有太大的反應，少數人沉默點了點頭。

    但神谷川卻是有點犯迷糊。

    他不知道所謂的“伊勢原上的那位大人”指的是誰。

    “是青行燈。伊勢原的伊勢神宮那裏，有一個異訪了的青行燈，很久以前就和組織上建立聯系了的。”邊上的鬼冢湊近了神谷川，小聲解釋道。

    “啊，和組織有聯繫的中立大妖？”

    “嗯嗯。”

    伊勢原上的青行燈。

    鬼冢對這個中立大怪談，還是有所瞭解的。

    那位青行燈大人，日常的活動範圍只在伊勢神宮附近，無法直接離開。

    有時候，會來到現實，但大部分時間裏都待在怪談世界裏。

    官方組織和青行燈達成聯繫的條件是——

    將青行燈供奉進伊勢神宮的別宮月夜見宮，也就是主供奉月讀命的神宮，作爲月夜見尊的從神供養。

    日常還有專人對她的從神像進行管理，確保青行燈能獲取足夠的信仰。

    而且小巫女至今還記得，神谷手下的那個強力式神瑪麗小姐，和伊勢原上的青行燈還有一點淵源。

    差不多一年以前，巨瓊神社接到過消息，說伊勢原異訪了一個C級評級左右的瑪麗小姐。

    剛一降生現實，就負傷朝着東京都的方向逃竄。

    之後，抵達東京的瑪麗小姐大概是和神谷取得了什麼聯繫，機緣巧合之下成爲了神谷的式神。

    導致了鬼冢和瞽婆婆一道來東京，撲了個空。

    不過有一個問題，小巫女當時並沒有想明白。那就是——

    當初的那個瑪麗小姐，爲什麼會選擇伊勢原作爲異訪的地點？

    那地方是伊勢神宮的所在，還有和對策室存在聯繫的強大怪談青行燈進行區域鎮守。

    普通怪談去到那裏是絕對討不到半點好處的。

    事情的發展也正是如此，瑪麗小姐剛一到那裏，就被青行燈打成了重傷。

    至於以青行燈的實力，當時爲什麼沒有直接將C級的瑪麗小姐退治掉。

    這一點，鬼冢切螢倒是能想明白。

    怎麼說呢……

    伊勢原上的青行燈，雖然是對待人類持中立態度的怪談，但性情很古怪。

    當然了，身爲一個怪談，性情古怪才是正常的。

    那位大人喜歡收集故事，平時降臨伊勢神宮最常做的事情，也是讓神宮裏的神職人員給她講故事聽。

    然後，青行燈還有點……樂子人屬性。

    平時啥都不管，不會帶來災禍，但也基本不會主動做什麼好事。

    她故意放走當初的瑪麗小姐，大概是察覺到放跑瑪麗，會比擊殺瑪麗更有意思，會有什麼樂子可以看吧。

    後續的事情發展也確實如此。

    瑪麗小姐成爲了神谷川的式神，直接參與到了鬼神弟子的故事之中。

    青行燈應該是很樂意看到這種事情發生的。

    “如果不是青行燈大人的話，瑪麗小姐大概就不會成爲神谷的式神吧？”鬼冢這樣想道。

    ……

    “伊勢原上原來有一個青行燈嗎？”神谷川這樣想着。

    他也回憶起了一些事情。

    大概時間是初冬那會，小悟剛在荒川家裏醒過來的不久。

    某個慵懶的冬日午後，神谷川在書房裏面像逗貓一樣捉弄了一會小悟，然後和那小丫頭進行了一場閒聊——

    神谷：“……啊？你說瑪麗說在第一次見到我之前，伊勢原上受過重傷？”

    悟：“是啊——不要摸我的頭啦，雜魚！”

    “難怪瑪麗在退治完花子以後，會變成殘破娃娃的樣子，然後進入裏世界沉睡了好久。是因爲本來就挺嚴重傷勢經過戰鬥被激發了是嗎？”

    “嗯……不過她在裏世界靈眠的那段時間，剛好可以躲過現實世界除靈師的追捕。等下一次醒來，就是幫你擊殺脂粉仙娘，然後那時候你已經有了契約瑪麗的實力，瑪麗也順利當了你的式神，就不會再有除靈師對她出手了。”

    “但是，你們兩個明明是在秋葉原裏誕生的吧？爲什麼瑪麗會選擇大老遠去伊勢原異訪呢？”

    “那個是因爲我啦，我讓她去的。”

    “你？”

    “是啦！瑪麗在快要實現異訪的那段時間裏面，就已經變得很興奮了。雖然沒有怎麼表現出來，甚至她自己都不知道她自己很興奮。她一心只想着異訪到現實去找朋友，而我那個時候已經說不動她了，她完全就不聽我的。”

    “瑪麗認知裏的‘找朋友’……”

    “嗯，是會殺人的。而她一旦開始在現實裏面殺害人類，就肯定會被你們人類的除靈師退治……我不想失去她。早在瑪麗異訪的一年前，我就提前使用過兩次‘未來視’。在我看到的很多‘未來’裏面，瑪麗異訪都活不下來。唯一的生路在伊勢原，而且一開始就得去伊勢原。”

    “瑪麗聽了你的話？”

    “她說什麼都要異訪到人類世界。但真正能異訪以後，被我連哄帶騙，沒有直接降臨在秋葉原，而是選擇去了伊勢原那邊。”

    “這樣啊，真是辛苦你了……”

    神谷也是那會兒才知道，總是一副雌小鬼欠收拾樣子的小悟，實際上爲姐姐操碎了心。

    很難說她們兩個誰才是實際上的“姐姐”。

    異訪伊勢原，在伊勢神宮負傷，然後朝着東京逃竄，遇到當時正在嘗試攻略花子的神谷川。

    被神谷禍水東引，利用瑪麗退治花子。

    然後瑪麗牽動傷口，被迫迴歸裏世界靈眠，湊巧避開現實世界除靈師的追捕。

    等下次醒來，神谷川剛好具備了契約C級式神的實力。

    瑪麗順理成章成爲神谷的式神。

    整個異訪的經歷，她沒有找過除神谷川以外的“其他朋友”。

    實在沒機會找。

    這就是小悟費盡心思，爲姐姐從萬千種“未來”中找出來的一條生路。

    神谷變了變臉色，沉吟了一會，伸手去摸小悟的腦袋：“原來從那麼久以前，你就已經把瑪麗託付給我了啊……悟，我會好好照顧她的。”

    “什麼叫託付給你，不要自作多情！我開的‘未來視’裏面，根本沒有看見瑪麗會變成你的式神好吧！我只是知道她能活下來！要是早知道瑪麗會變成你的式神，對你唯命是從，連我自己都會被你這個壞陰陽師綁過來，我肯定就……”

    “肯定就什麼？”

    神谷川微笑着打斷了悟的話。

    “咕……”

    原本還義憤填膺的小悟被他這樣盯着看，莫名一慫，沒有了底氣，也弱了聲勢，只是垂着腦袋拉扯自己的裙襬。

    “悟，我也會好好照顧你的啦。”

    “嗚哇！肉麻死了！說這種話你都不會難爲情的嗎？還有——不要一臉笑嘻嘻地隨便摸我的頭啦！噁心！我又不是你養的小貓小狗！”悟紅了紅臉，先是抗爭，然後又安靜下來，用微不可聞的音量小聲嘟囔，“反正，你最好是……雜魚。”

    ……

    “所以，瑪麗當初是被伊勢原上的青行燈打傷的。悟的未來視沒有看到打傷瑪麗的對象，向瑪麗求證，也只知道她剛到現實就被強大的力量創傷，根本沒看見出手的人是誰。我本來還以爲出手的是神宮裏面的除靈師什麼的。”

    連起來了。

    以前的一些事情，整個的發展脈絡，全都串聯起來了。

    而瑪麗之所以能成爲神谷川的式神，看似是愛看樂子的青行燈推了一把。

    但背後真正的推手，其實是實力羸弱，一心只想任性姐姐能存活下來的小怪談小悟。

    並排坐在一起的神谷和鬼冢，各自在心裏想了一些事情，接着對視一眼，才回過神來，繼續聽主持會議的那位禰宜講話：

    “本次的夢男事件，始作俑者有可能藉助了某些道具實現了這場大騷亂。伊勢原上的青行燈大人，在翻看我們提供的衆多資料後，給出的猜測是‘百鬼燈’。”

    “這是屬於青行燈的鬼神道具。不過夢男事件背後推手可能持有的【百鬼燈】，並不屬於伊勢原上那位大人。推斷爲那位大人誕生之前，更久時代存在的某一個青行燈的東西。”

    “而藉助【百鬼燈】，我們或許能對夢男事件的推手進行反制措施，直接找到其所在。”

    這便是本次會議的重點了。

    對策室藉助外援力量，終於找到一點和卯時家有關的信息。

    “另外，通過對衆多夢男夢境故事的整理，以及獲救當事人的詢問調查，我們還獲得了一些額外的信息線索——所有的夢男故事背後，都有着相同的情緒作爲主導。夢見夢男的對象，多多少少都對某人或某事產生了愧疚心理。”

    愧疚。

    對策室找到了夢男故事貫穿始終的邏輯。

    而後，那位巨瓊神社禰宜投影了一些資料片段，大致給參與會議的衆人看了一些代表性的例子。

    其中包含神谷川處理的事件。

    一個是最開始那起，東京千代田區的野間千春小姐。

    她所做的夢是關於火災的，並且夢到自己被夢男帶到高樓推落。

    而通過對野間小姐的問詢調查得知。

    她在小時候，曾因爲貪玩導致家中失火。

    那場火災之中，野間小姐的爺爺喪生。

    “火”是會伴隨她一生的愧疚源頭。

    另外，還有羣馬縣月夜野町的小男孩秋葉祐樹。

    這小男孩的愧疚對象是他的母親。

    不過，引起他所愧疚的，是最近發生的一起很小的事情：

    大致就是，秋葉家的父母在最近發生了些無關緊要的小矛盾，吵了一架，而當時秋葉祐樹頑皮，還將玩具箱裏的玩具丟的到處都是。

    等看到母親一邊擦眼淚，一邊默默收納他的玩具。

    小男孩感到了愧疚。

    愧疚者更容易遭遇夢男。

    而且，這種愧疚不分大小，也不挑對象，起源於大事還是小事都無所謂。

    甚至無關當事人的對錯。

    搞砸了一次工作或者考試；和家人朋友吵了一次架；和戀人分手；和陌生人發生的一點小摩擦，等等事情都可以被視爲引來夢男的愧疚源頭。

    也難怪整個關東地區，會有這麼多人陷入怪夢之中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