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0 山本五郎左衛門

    “遊戲結束了，對吧？”

    神谷川已經對這個廚房裏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不感興趣。

    “是的，怪談先生你自便。”

    宮內千裕確實沒有要和神谷川作對的想法。

    這個外來怪談想在活魚旅館裏面做什麼，他是真的不太關心。

    “哦，還有，關於旅館主人的事情。他叫山本五郎左衛門，原本是熊本山的魔王，我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他的故事。其他的我也所知不多，我只見過他一面。他很魁梧，穿着赤紅的武士鎧甲。”宮內按照剛纔的約定，給出了旅館主人的信息。

    熊本山的魔王，山本五郎左衛門。

    神谷川還真的聽說過這個怪談。

    這個怪談的名諱，在《稻生物怪錄》中有過記載。

    《稻生物怪錄》大致講的是，江戶時代中期寛延時期，一個名爲稻生平太郎的武士，因爲一次試膽而觸怒了妖怪，導致接下來的三十天裏，每天都有不同的妖怪出現在他的家裏。

    不過稻生勇武過人，一一將妖怪擊退。

    在最後一天晚上，妖怪頭領之一的山本五郎左衛門現身，嘉獎稻生平太郎的勇氣，贈與他一把魔王小槌。

    總之，《稻生物怪錄》是一則怪談物語故事，整理記錄了平太郎所體驗，與怪異纏鬥30天的日常。

    而故事中出現的山本五郎左衛門，是給予勇武者嘉善賞賜的魔王。

    “本來還以爲這個旅館的主人有可能會是青行燈。不過，山本五郎左衛門……怪談百物語放在這個怪談的身上，倒也是契合的。”

    “難怪系統會給‘一命通關’的可選任務。山本五郎左衛門欣賞勇武的猛士，我要是能一條命打通活魚旅館，沒準會獲得他的讚賞和嘉獎，像稻生平太郎一樣獲得一件稀有的寶物。”

    得知旅館的主人是誰以後，神谷還是蠻期待的。

    主要期待着能撈到什麼好處。

    至於廚房裏面的宮內、平本等人，他沒打算管。

    魀殺掉也不會消亡，而是會投入裏世界的下一次沉淪中，本身還不會爆魂晶。

    “謝謝。”

    神谷川朝着宮內千裕點了點頭，轉身朝着大門走去。

    這時候，被捆在椅子上的平本聲嘶力竭叫喊起來：“等一下！我叫你等一下！你不是很厲害嗎？快點殺了這個異裝的變態，殺了他，帶我出去！我家裏有很多錢，很多很多，我可以給你，都給你！”

    平本和登大概是已經意識錯亂。

    怪談要錢有什麼用呢？

    不過，神谷川本身也不是怪談就是了，他是愛錢的。

    陽間的錢和陰間的錢都愛。

    他停下腳步，冷着眼側頭回去：“你家裏有錢，跟你早沒什麼關係了，人類的世界已經不承認你的存在。另外，你們是魀。不是人，也不是怪談，不歸我管。”

    “不行，你不能走，你不能！”平本歇斯底里。

    但神谷川卻是不理不睬，一拉兜帽，推門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真可惜，那位怪談先生不打算救你。”

    宮內千裕目送神谷離開，這樣開口說道，語氣戲謔又嘲諷。

    平本和登終於陷入了絕望，拼命求饒：“放過我，我可以給你錢，很多很多的錢。”

    宮內搖頭，自說自話：“講故事的環節失敗了，說實在的，我覺得怪談先生講的那個故事是最好的，對我來說最新鮮。不過，我還可以給你們五個人一個機會。”

    說着，他解開五人手上的繩索。

    宮內千裕：“你們好好找一找，廚房裏面有刀具的。拿到刀，然後難看的彼此廝殺吧。最後一個還能站着的人，算是勝利者。當然，你們也可以嘗試合作向我進攻，但那樣太無趣了。魔王大人給了我力量，你們都不是我的對手。”

    平本和登等人愣了愣，然後都彎下腰，去解自己腳上的繩索。

    不知道是誰第一個撲向了廚房的刀具架，數把尖刀掉落到地面上，泛着冷光，倒映着一張張驚懼又癲狂的臉孔，僵硬跳動。

    廚房裏面，亂做一團。

    ……

    呲。

    平本和登將尖刀直刺向高板的胸口，刀刃捅穿血肉的觸感傳遞回手掌，殷紅的血像是噴泉一般涌出來，浸透兩人胸前的衣衫。

    “呼——哈——呼——”

    平本和登拼命喘息，他的身上有好幾處刀傷，自己的血和他人的血混在一起。但他昔日的四個朋友情況更慘，只會躺在血泊裏面僵直而細微的抽動。

    沒過一會。

    那四人的身體都開始消散。

    平本和登成了這場混戰的勝利者。

    “精彩，精彩。”

    一直在旁看戲的宮內千裕毫不吝嗇地鼓起掌來。

    “我贏了……你說過，你說……”平本和登握刀的手顫抖，踉蹌着從地上爬起來。

    “是的，你贏了。我想想，平本先生。嗯，這是你的第24次勝利。恭喜你。”

    “24次……？你什麼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像這樣的混戰，你迄今爲止一共贏了24次。目前爲止，勝率最高。”

    “你說過，贏了就會放我出去的！”平本和登意識到被耍，雙手握刀，刀尖顫巍巍指向宮內。

    “哈哈，哈哈，出去？”宮內大笑起來，笑到捧腹，笑到眼角流淚，“你怎麼每次都這樣？還真以爲自己能出去？魀是離不開這裏的，你永遠只能待在活魚旅館裏面。”

    “你胡說！”

    “隨你怎麼想。接下來，我要給你勝利者的獎勵了，深呼吸，別緊張。”

    “滾開！別過來！”

    “不用怕，沒有什麼好怕的。要不了多久，你又會在旅館的某個角落裏面重新甦醒過來，忘記廚房裏發生的一切。我們可以重新玩遊戲，一次又一次，永遠玩下去。我總能找到你，總能。”

    宮內獰笑着，手裏的剔骨刀一下一下拍在自己穿紅裙的大腿外側。

    發出啪啪的聲響。

    而平本和登像只兇獸一般，嘶吼，目露兇光。他抓住機會，在宮內貼近身邊的第一時間，將手裏的尖刀猛刺出去。

    哐！

    刀刃碰撞。

    平本手裏的刀被磕飛，扎在廚房的牆壁上顫動。

    剛剛那一下接刃的碰撞很劇烈，平本的虎口直接皮開肉綻。

    宮內的力量確實不是普通人能比的，他從容地揮了揮手裏的剔骨刀：“沒用的。我說過，你不是我的對手。”

    “別這樣，別殺我。”平本像攤爛泥一樣癱倒，最後一口氣也泄了，“你已經殺過我很多次了，不是嗎？我已經贖罪了，還不夠嗎？還不夠嗎？”

    “唔。”

    正在拉扯平本衣領的宮內，動作稍頓：“是的，我已經殺過你很多很多次了，多少也有點厭倦了。”

    “所以，夠了……對吧？”平本繼續哀求。

    但下一秒，宮內那張斯文但病態的臉上，表情變化。

    變得柔和，變得女性化，他用一種尖細的年輕女性的腔調，突兀開口：“哥哥，殺了他吧，爲了我。”

    而後，宮內的表情恢復正常，扯開嘴角，燦爛地笑起來：

    “不，我想還不夠。”

    他單手用力扼住平本的喉嚨，看着對方因爲窒息臉色變得青黑，同時凌厲地揮動剔骨刀，刨開了對方的腹腔。

    腸子和內臟血淋淋地滾落一地。

    “不管做多少次，我都覺得這樣子非常的……溫暖。”

    宮內喃喃着，手裏的剔骨刀落在地上。

    他對着滿臉驚恐和痛苦，已經死去即將消散的平本，慢慢垂下頭。

    過程中，好像能聽見妹妹在耳畔輕聲唱歌：

    “骨頭融化一般，痛苦萬分。

    撕裂胸口一般，悲痛萬分。

    墮落是天罰，懺悔傳達不到。

    還不夠——

    還不夠還不夠還不夠還不夠

    還不滿足……”

    肌膚和血肉觸碰，發出黏膩的聲響。

    “我也有罪。”

    他說。

    ……

    在活魚旅館的宮內千裕那裏，得知了“魀”的情報，以及旅館主人“山本五郎左衛門”的情報後，日子又過了幾天。

    這段時間，神谷還在持續推進着新地圖的進度。

    總共退治了六隻D級的怪談，和兩隻C級怪談。

    收穫了將近三千顆的魂晶，怪談心頭血D級的六顆，C級的兩顆。

    估計把活魚旅館推完，這兩種等級的式神晉升素材很長一段時間內都不會缺了。

    這天的晚上，他照例去了高天原上，查看手下匠人怪談們近期的工作進度。

    覺姐姐這邊，喜社纔剛建造了一半。

    而讓神谷有些意外的是，賣腳婆婆對【鬼之殘臂】的研究，居然取得了極其重要的突破——

    “呃，我交付給你的鬼手呢？”

    高天原上，神谷川滿臉詫異地同賣腳婆婆對峙。

    “就在這裏，神谷大人。”

    “我交給你的時候，它不長這樣吧？你是有意把它弄成這樣子，還是不小心的？”

    “油脂的滋潤，起到了一定的效果。它是……自己變成這樣的。”賣腳婆婆信誓旦旦，胸有成竹地昂頭：

    “但神谷大人，我可以用我的腦袋保證，這條手臂的性能絕對沒有被削減，它真的一定程度上被喚醒了。您看，它已經不像最初那樣乾癟了，並且依舊孔武有力，宏偉到震撼人心。”

    “確實是不乾癟了……但它連實體都沒了啊！”

    在神谷川面前的【鬼之殘臂】，已經完全變了樣子。

    最初它形狀枯槁，如同風乾的乾屍。

    但現在，被浸泡在透明黃色油脂裏的鬼手，體積已經變大許多，像是壓縮毛巾遇水脹開。

    而且整條手臂，失去了實體的性質，變得虛幻而透明，整體是半透明的幽黑顏色。

    但依舊可以看見上面手指關節和手掌處閃耀的濃重黑光，以及被虛幻鱗片覆蓋手臂上紅色的條紋光暈。

    神谷川嘗試觸碰了一下大變樣的鬼手臂。

    雖然它是虛幻的，但是卻有着真實的觸感，鱗片光滑，手指壓下去，還可以感受到一定的彈性。

    [道具名稱：鬼之殘臂]

    [品質：超史詩]

    [效果：接肢]

    [說明：某只大妖被斬落下的手臂，本因年代久遠，而變得枯槁，但在奇怪手法的滋潤下，已被初步喚醒。或許有了被新主人身體接納的先決條件？]

    從《怪談物語》反饋回來的鑑定信息來看，賣腳婆婆對鬼手臂的精油推拿，應該算是成功的。

    也難怪這老太太怪談，敢拿自己的項上人頭做擔保了。

    “初步喚醒的鬼手臂，效果提示就是接肢啊。和之前猜想的差不多，這玩意最大利用的效果還真是拼在身體上。”

    “未喚醒和初步喚醒的時候，這條手臂的評級都是超史詩。如果能完全喚醒，怎麼說也得是傳說級別吧？搞不好真是茨木童子的斷手。”

    神谷川認真看完【鬼之殘臂】的新信息，在心裏這樣暗暗想道。

    “神谷大人？”賣腳婆婆滿臉堆笑，皺巴巴的臉上褶子簇在一起。

    “嗯？”

    “鬼手臂初步喚醒，我覺得現在正是接肢的好機會。趁着它還沒有激發出全部的力量，接上剛好可以適應一下，也更利於磨合和以後的開發利用。”

    賣腳婆婆興奮地搓了搓手，因爲原本就穿黑衣，再配上搓手的動作，這老婆婆看起來真的有點像一隻灰撲撲的大蒼蠅。

    很明顯，她是真的很想幫神谷大人接肢。

    “嗯……”

    神谷沉吟。

    來真的？真接啊？

    雖說《怪談物語》和賣腳婆婆給出的建議都是接肢，而且真能順利接上鬼手，並且能靈活利用的話，自己的個人實力應該會有質的飛躍。

    一直以來，神谷川作戰都是比較依賴式神們的。

    如果個人硬實力有機會大跨步提升，那肯定是件大好事。

    但是吧……

    這玩意接自己的身上，真的安全嗎？

    自己會變成什麼樣？

    “這樣吧。再等兩天，我找個人過來，你跟他商量一下。根據你們討論的結果，我再考慮要不要真的把鬼手接我自己身上。”神谷川思索片刻，這樣說道。

    並且直接走到了神廳的一角，敲響了懸浮在空中的青銅編鐘。

    悠揚，古樸的鐘聲，於高天原上迴盪。

    神谷川要找的“人”，當然是賣藥郎。

    藥郎是S級的神祗，精通藥理和方術，是個實打實的古法醫學聖手。

    神谷一直是比較信任這位同盟友商的。

    把他叫過來，跟賣腳婆婆這個精準外科手術專家來一次會晤，等於是直接開了一場專家會診。

    到時候根據會診結果，神谷再考慮要不要真的進行接肢。

    這樣做會比較穩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