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4 老大真的太溫柔辣

    山姥居。

    平時不敢靠近這裏的人面樹、兒啼爺、太鼓付喪神等妖怪，因爲山彥的擬聲呼喚，正在源源不斷朝這裏匯聚。

    這些怪物自然不算強，最多也就是f級。

    遇到神谷川的話，約等於隨便撿的遍地魂晶。

    就算是d級的兔丸，也可以憑藉豐富的攻擊手段，遊刃有餘在這些量產小怪之中衝殺上好幾個來回。

    但對於山姥居里的生人們而言，這些怪物毫無疑問是可怕而致命的。

    “快跑！”

    “不行，那邊也有！好多，好多怪物！”

    “救命——救……”

    “……”

    怪物衝進山姥居里。

    那些沒來得及逃出去的生人，像是秋風中倒伏下來的麥稈，被隨意地收割走生命。

    尚有神智的那些活人，死後還有機會重來。

    但更慘的是走廊裏面那些，已經丟失了大量生魂導致迷失了自我的人。

    他們基本上死個一到兩次，殘存的生魂就會剝落殆盡，留下來的身體不停向上拔高，變得青灰，最後畸變成喋血狂亂的人魑。

    人魑的出現，又導致了山姥居里的殺禍進一步升級。

    走廊裏面血腥味瀰漫，肉糜橫飛。

    “你到底需要多少生魂來塑造新身體的靈？”

    蓮實從山姥居裏面踩着遍地的血肉緩步走出來，可能是手捧山彥頭顱的緣故，周邊的怪談並沒有向她發起攻擊。

    “很多，越多越好。蓮實，我們就要成功了。”

    山彥臉上三隻不對稱的眼睛都睜着，貪婪地掃視向四周，血流成河的場面讓它感覺很受用。

    那些被殺死的生人，身上都有一小片白色的影子脫落，掉在地上不斷抽動。

    並且還會和其他人的生魂碎片相互吸引，彼此靠近，最後糾纏交融在一起。

    山姥居附近的生魂就這樣匯聚起來，最後拼湊成一個縹緲迷離，如煙如霧的巨大白色人影，飄蕩在居所的上空經久不散。

    那團巨大的生魂聚合物還在持續吸收走新剝落下來的生人碎片。

    “但願如此。”

    蓮實這樣說着，捧着山彥腦袋走出了山姥居的大門。

    剛走出來，她的注意力便被東南一側樹林深處的某些動靜所吸引：“那邊的樹海深處，好像有什麼東西。”

    “之前那個雷神留下來的手下，正在和被我吸引過來的山林怪談戰鬥，救援一些零散向外逃的生人。”山彥的感知能力比蓮實更強，很容易就能察覺到那個方向的密林深處在發生什麼。

    “我們去處理掉他們嗎？”

    “雖然只是些小角色在小打小鬧，但確實礙事。走吧，讓他們安靜下來。”

    山彥的話音纔剛落下來，背後的山姥居突然發出異響。

    房屋倒塌的聲音，和怪物的哀嚎聲交雜在一起。

    然後就只見一個無比巨大，鬆垮肥肉滿身的肉球，衝破山姥居的牆壁，從中滾了出來。

    肉球舒展開來，看起來比原本的山姥居還要大。

    綠色的粗糙皮膚上，嵌着一些黃褐色或者黑色的石塊巖塊。

    肉球的身上探出同樣肥大的四肢，以及一個小眼睛，巨大嘴巴的肉乎乎腦袋來。

    “呼呼——”

    她用粗短的手在身上摸摸索索，掏出一個被壓得快變形的兒啼爺，一甩手丟進嘴裏，用力咀嚼啃咬，滿嘴流汁，一邊吃得津津有味，還一邊用含湖且沙啞的聲音開口：

    “我……約定好了……保護這裏的生人……不能讓你們，傷害他們……”

    將一個兒啼爺幾口啃完，她又貼在地上匍匐蠕動起來，攤開手，像是拍蒼蠅一樣去拍到周圍的兒啼爺與人面樹。

    動作雖然遲緩，但肉乎乎的一巴掌下去，堅實有力，能打得地面劇烈震顫。

    那些沒有被直接拍中，僅僅只是被震動衝擊影響到的山林小怪，都癱倒在地上，短暫地抽搐眩暈。

    接着快速變成口糧。

    蓮實看向這個從居所裏面滾出來的肉球，眼角不由抽搐起來：“山姥……山姥動起來了！？我就說她要脫離我的控制了吧！山彥你玩脫了！”

    “重新進到她的身體裏，控制住她！”

    “這還怎麼回？你進一個試試？”

    原本還被山彥以及蓮實玩弄於股掌之間的山姥，突然衝進了戰場。

    她雖然顯得遲鈍和癡愚，明顯自主意識並沒有太好的聚攏起來，但行爲目的確實非常明確。

    山姥的出現和保護，讓樹海怪物以及人魑猝不及防，也給居所附近的生人增加了逃生的機會。

    而且因爲她，山彥和蓮實暫時顧不上去管，正在樹海裏面搞小動作的老幼殘怪談別動小隊了。

    ……

    “趴在那裏，不要抵抗！”

    山彥張開咧到耳根的獸嘴，分叉的舌頭從中吐出，高高揚起。

    它此刻發出來的聲音聽起來很奇怪，層層疊疊的交響，聽不出明顯的特徵，只覺得像是每個人在心裏默唸文字時候，響在腦海裏的那種“潛意識”聲音。

    山彥喊過幾遍後，山姥攻擊林海小怪的動作變得更加遲緩。

    抓住這個時機，蓮實衝回到了這座龐大的肉山裏面，重新獲取到了身體的控制權。

    之前神谷川以爲山姥有一種能力，近似於很弱的心靈控制——

    能一定程度驅使有神智的贏弱存在，或者說她可以在這樣的對象腦海中，植下一些淺層的意識。

    讓他們本能去做一些不太抗拒的事情。

    但這種能力其實並不屬於山姥，而是屬於一直蟄伏在山姥身邊的山彥。

    山彥將這種能力稱之爲[幻聲]，靠着能影響到淺層意識的聲音，去控制人或者怪談做一些下意識的小動作。

    “山姥在劇烈反抗我的操控，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強，不管你還需要做什麼，都給我快點，我控制不了太久了！”

    蓮實的聲音在山姥肉山一般的綠色身體裏面響起。

    “我知道的，蓮實。不要這麼焦躁。”

    山彥的腦袋被頂在山姥的身上，以至於能衝破樹海上空的枝椏樹枝封鎖，看見更遠處的景物。

    其實從剛纔開始，山彥就感覺到有一點不對勁了。

    山姥居這邊的“靈”正在不斷匯聚。

    但富士山那邊本該融合在一起的“肉”和“骨”卻並沒有給予太強烈的反饋呼喚。

    藉助山姥的身體升高到上空，山彥看見了富士山那邊的景象。

    污濁蠕動的黑色佔據了山頂上本來的積雪白蓋，但只是像一灘爛肉一樣堆砌在那裏，沒有進一步的動作。

    “肉”沒有立起來。

    這說明本來支撐“肉”活動的骨，並沒有被融合。

    “那個雷神他跑掉了？”

    山彥不是很能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雷神跑了？我就說你的計劃太過於冒險，雷神沒有被算計，現在一定朝着我們來了！”蓮實的聲音，又一次在山姥的身體裏響起來。

    “住口，蓮實！”山彥吼叫起來，“沒時間給你抱怨了，控制住山姥，我們去富士山那邊。按照第二套計劃去做，拿山姥做骨！遲了就來不及了。”

    山姥居這裏，樹海怪物對生人的殘殺，山彥和蓮實已經顧不上去管了。

    計劃有變。

    現在只能退而求其次，在雷神暴怒的報復來臨之前，爲山彥拼湊出一具沒有那麼完美的身體來應對。

    這也是山彥和蓮實會一直豢養着山姥的原因。

    其實在他們最初的計劃裏，就是打算拿山姥來做“骨”的。

    不過，更優質的“雷神”出現，讓他們臨時改變了計劃。

    “你真的玩脫了，山彥。現在好了，平白無故給自己樹立起一個極其難纏的敵人，我就不該幫你！”

    “夠了，蓮實！說什麼都晚了，我們是一條船上的，你以爲雷神察覺過來會放過你嗎！爲我拼湊出身體，擊敗那個雷神，我還是可以按照約定，把你送出去。想想外面那些你在意的人。”

    龐大的綠色肉山滾動起來，朝着富士山的方向傾軋過去，碾倒了數不清的粗壯樹木。

    上空中漂浮着的那個巨大生魂聚合物，在山彥的呼嘯聲中飄飄蕩蕩地跟隨而去。

    ……

    樹海之中。

    兔丸如同一隻靈活的山兔一般彈躍，將一個驚慌失措的女人一把扯出了一頭人魑的攻擊範圍。

    接着一甩巨大的消防斧，將青灰色的高瘦人魑砍成了兩截。

    在兔丸的身後，長友正男拿着剛撿的石錘跟隨。

    耳邊不斷有嘶吼聲在響：“右前方，躲開！跟緊那只小兔子，別脫節，他比我們要強得多！”

    小平頭揮動石錘，將一隻獨腿的醜陋兒啼爺砸翻在地上。

    怪物的鮮血和體液濺了他一臉。

    他從未感覺自己的身體，能像今天這樣強悍和敏捷。

    自從被困進裏世界，長友壓抑的太久了。

    只能被動地等待，等別人救他。

    對於骨子裏有些要強的長友來說，這種體驗很糟糕。

    但現在不同了，他並非什麼都做不了，甚至還能在一片混亂中救助他人。

    “快站起來。”長友擡手，抹了一把臉上的髒污，將兔丸剛救下來的女人拉起來，“後面有一輛七座的麪包車，跟着上面的人就安全了。”

    “啊……嗯、嗯……”

    倉皇驚恐的女人嘴裏講不出話來，只是眼裏帶着淚水，一個勁地點頭。

    看着女人跌跌撞撞跑開的背影，以及後面亮起的車燈，長友正男拖着錘子，打算繼續跟緊前頭的兔丸。

    這時候他的手機忽然響起。

    來電的並不是神谷君，而是一個奇怪的號碼。

    幾乎是同一時間，山林裏的各處，有生人活動的地方，都響起了急促的手機鈴聲。

    不等長友操作，電話自動接聽起來。

    沙沙的電流聲匯聚起來，似乎整片樹海的各處都能聽聞。

    “你好，我是瑪麗小姐。”

    電流聲中有稚嫩的兒歌聲響起，還伴隨着這樣一句沒有太多感情的清冷女聲。

    頃刻之間，濃重的紅霧從長友的手機中瀰漫而出！

    不僅僅是長友是這樣的情況，所有生人的手機都是如此。

    那些紅霧奔騰匯聚，聲勢浩大，令所有人都感覺到了骨髓和靈魂震顫的恐懼感和壓迫感。

    霧氣靈巧地避開了所有的活人們，朝着四面八方排山倒海地傾斜出去。

    之後，山林裏便聽不見密集的怪物嚎啕了。

    瑪麗b級的上位怪談氣場完全震懾住了這裏，讓被山彥吸引的小怪不敢再繼續朝着這個方向聚集。

    “瑪麗小姐……這是神谷君的式神嗎？雖然神谷君不能進來這個世界，但他也在跟我們一起戰鬥。我在跟他並肩戰鬥。”

    長友正男振奮起來，鬥志盎然。

    “大哥哥到了。”

    正在前頭的兔丸心裏也是一喜。

    瑪麗的血霧匯聚了一陣子後，逼退了山林周邊的小怪，便慢慢消散開來。

    而原本就在山姥居附近的那些怪物，能在這一波霧氣侵襲中保持活動能力的，已經所剩無幾。

    還在掙扎着苟延殘喘的生人們，生存的機率又一次上升。

    “呃……大哥哥好像又走了。”

    兔丸能明白過來這是怎麼回事。

    大哥哥剛剛一定靠近到了山姥居附近，一番控場後，現在應該是去追給這片區域帶來極大騷動的那個強大敵對怪談去了。

    但就算這樣子，也不能阻止小兔子狀態昂揚。

    他拖着殘破的八音盒和脫了漆的消防斧，號召着空中盤旋的紅眼烏鴉羣，直接朝着山姥居的方向蹦跳而去。

    “大哥哥已經出手給了幫助，這裏剩不了太多的失智怪談了，我可以幫他救下更多的人！”

    另一邊。

    跟在兔丸和長友後面當後勤隊的靈車上，車載音響裏不斷有沙沙的電流聲流出。

    神谷川的聲音夾雜其中：

    “情況小小老頭全都跟我講了。你們做得很好，繼續去幫兔丸，儘可能救下更多的活人，我去料理這裏的關底boss。”

    “但如果我戰敗退場，你們也要同一時間撤退出樹海，拉住小兔子和長友，不要做無謂的犧牲。”

    已經擠滿了人的靈車上，大石俊馬受到鼓舞，勐踩油門。

    嗚嗚嗚。

    這種時候老大還不忘關心我們。

    老大真的太溫柔了！

    神谷川就是己方所有成員的主心骨，是一顆強效的定心丸，即便沒有直接露面，也能給大家帶來不小的士氣增幅。

    ……

    昏暗的山林之中。

    黑色的巨大勐獸貼地狂奔，口吐紅蓮，燎動焰火的高溫輕易將前方攔路的樹木植被都燒灼成炭。

    之後再由犬神那被堅硬頭骨覆蓋的腦袋一撞，碳化的樹木便摧枯拉朽崩塌。

    一路上都暢通無阻。

    而在犬神的背上，正馱着一個白色的模湖人影。

    身穿【鬼之皮衣】的神谷川，右手持着的一文字已經出鞘，靛青色弧光在一片昏黑的環境之中閃爍流轉。

    “快點，再快點，狗子！雖然你已經跑了一天了，但是拜託了，再快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