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儀式（下）

    “正義？榮耀？真是可笑！”

    “就用你們這無用的正義和榮耀，讓這座城市的所有人都知道，最終的恐懼已經降臨了，這裏所有的一切，都將成爲偉大的殺戮與恐懼之神的食糧！”

    這是一處昏暗的塔樓，有夜風不斷捲進，油燈的火苗隨風搖曳，一道道的陰影隨之搖擺，如同亂舞着的妖魔。

    自這塔樓的窗口，盧卡斯居高臨下地遠眺着。

    黑夜固然妨礙了視線，但遠處，那不斷綻放的魔法火焰和神聖之光，屠虐魔與泰瑟爾人的血腥之戰，盡在他的眼中。

    隱約，那些騎士，那些聖武士，激昂的神聖之誓，也在飄進他的耳朵。

    一道冷漠之笑在他的臉上緩緩地浮起了，眼睛裏，卻盡是邪惡與殘忍。

    陰沉又壓抑的聲音：“去吧！祖巴茲，該到你們盡情殺戮，釋放恐懼的時候了！”

    屠虐魔，這種層次的惡魔，雖是以邪惡儀式召喚而來的，卻不可能聽從他的命令。

    能不與他們直接發生衝突，這已經有恐懼之神的威懾力影響在了。

    不過，不能控制卻也無所謂。

    屠虐魔降臨，就意味着無盡的暴虐殘殺來臨了。

    這天生會牽制住南方軍最精銳的力量！

    再加上城外黑鱗軍的攻勢！

    正就到他們這邊，繼續展開儀式，擴大儀式，讓殺戮與恐懼徹底綻放，並最終在人世間真正顯化的時候了！

    作爲恐懼教派的核心牧師，作爲黃昏計劃在吉布提城的主導，盧卡斯當仁不讓地發出了指令。

    他的命令……後邊卻半點的迴應都沒有！

    除了夜風的呼呼之聲，後邊甚至連呼吸的聲音都聽不到。

    本還在醞釀陰森與冷血的氣度，盧卡斯那眼睛不禁就皺了一下，一道冷色在露出。

    緩緩地，他轉過了身。

    身後，俱都是一些黑袍黑甲之人。

    昏暗的燈火，完全照不清他們的樣子，只能從他們的衣飾和位置? 粗略把他們分爲三個部分。

    一部分? 是在塔樓的中間，約有十數人? 黑袍? 兜帽，更完全遮住了臉? 身高也幾乎一致，都在六尺往上一些。這些人站在那裏? 卻天生能吞噬光線一樣? 彷彿一道道的陰影。

    又有三個全身黑甲，並帶着面罩的魁梧戰士，腰間掛着連枷，背後負着巨劍? 冷酷無比的氣度? 尤其是中間那一個，一看就是首領之人，那毫不掩飾的殘暴，張揚！囂張！暴虐！

    還有一個則在盧卡斯的對面，隱在最深的黑暗之中。這人雖也是黑袍? 雖也戴着兜帽，雖也看不清容貌? 黑袍卻是特製的，在腰帶的部位? 左右各一兜袋，這人雙手一插其中? 還倚靠在了石牆之上。隱約? 似是有點戲謔? 絲絲輕蔑，目光看着前邊，如在看戲一般！

    “人類，永遠不要用命令的口吻，對我們說話。”

    “不是恐懼之神，在我們眼裏，你跟外面的人類一樣，都只是隨時可以捏死的蟲子！”

    盧卡斯轉過身來，他的視線之前，那羣黑袍之人的中央，一道顯出紫色光澤的目光，也緩緩地擡起來了。

    聲音冷漠，目光同樣陰冷，如同，隱藏在黑暗之中，隨時可能飛射而出的毒蛇。

    被這目光盯着，盧卡斯心中也不禁地一冷，但很快，默誦着恐懼之神尊號的他，神色也同樣陰沉了下去：“所以，你是要違抗那兩位大人與祖格爾將軍的協議？”

    惡魔雖然天生混亂，但，高等塔那釐對尋常惡魔的震懾力，卻依舊是足夠的。

    尤其是狼蛇魔這樣，天生擔任惡魔軍團執法者的高等塔那釐！

    聽到對面的人族，把祖格爾將軍也搬了出來，一羣影魔的目光終於是收縮了一下。

    影魔首領祖巴茲目光連變幾下，終究還是沒再抗拒這指令，只是冷哼了一聲，就直接走向窗臺那邊，將盧卡斯擠開的同時，忽地黑袍一揚，居然蝙蝠一般飛掠了出去。

    緊隨着其後，一羣的影魔俱都是飛騰跟上。

    只一轉眼，他們俱都融入了夜色之中，哪怕是盧卡斯的視線，都捕捉不到他們任何的蹤跡。

    影魔，惡魔之中天生的刺客！

    “我去解決海登伯爵！”

    “以勇者之神聖武士之血來獻祭，正是吾主最喜歡的！”

    影魔離去，三個黑甲武士也走下了塔樓。

    唯有，那一對面的神祕黑袍人，依舊倚在黑暗之中不動，若不是眼睛能直接看到，甚至氣息都沒有半點露出。

    “閣下可有什麼見教？”

    盧卡斯目光看向這人，隱約有忌諱的神色在露出。

    他甚至不知這人的身份來歷，大主教也暗示過他，不要試着去試探什麼！

    但隱約，他是有點數目的，這位的背後，恐怕正應該是他們這麼多方面聯合到一起的關鍵所在！

    “外面有他們就足夠了。我自是與你一起，守護在此，免得儀式祭臺出什麼問題。”

    黑袍人的聲音出乎意料的平和，就如和風拂面一般。如果換身衣服，換個光明些的場景，說這聲音是邪惡陣營，怕都少有人會信。

    儀式祭臺，自有恐懼教衆在守衛，也在獻祭，不過，這位既是如此說……

    盧卡斯也擠出了一點乾笑，輕輕點頭：“那就拜託閣下了！”

    不過說是如此說，兩人並未往地下密室而去，有他們在此，還不虞有什麼人，能潛入地下去。

    視線很快又轉向了屠虐魔那邊，時而還看一下更遠的一些地方，遠處，更多的騷亂和恐慌在擴散着。

    影魔的刺殺在進行之中了！

    黑甲武士也在狩獵施法者！

    那邪惡的黑暗之力，那充斥着“屠殺”和“戰爭”，隱約還露出了一點地獄氣息的暴虐氣勢……

    “原來是祂！”

    心靈意識始終彌散在外，艾薩克的目光中，一道恍然之色。

    雖依舊沒有去直接觸摸，不過從這邪惡聖力的的性質，他大致也有數其背後是哪位了。

    這當是，被喚作“地獄傳令官”的那位“暴君之神”！

    傳說，這位與“勇者之神”是同父異母的兄弟，但卻天生又是死敵！

    這位涉足這邊，倒是再正常不過了！

    還有傳聞，據說這位與偉大龍後也有些關係，畢竟，都是地獄陣營的神靈……

    艾薩克目光不禁在閃爍。

    他相信，偉大龍後應該沒插手，祂老人家若要插手，在這物質世界自是要用到他們五色龍使。

    不過，同是地獄陣營的，可不僅僅只是龍後！

    比如，當年那“黑色之月”！

    黑月教派跟泰瑟爾也是有着最直接的矛盾的！

    所以……

    “那一個會是這邊的？”

    目光轉向了心靈視界的另一個方向，但，只略一沉吟，他還是緩緩地搖頭了。

    應該不是！

    黑月教派的牧師，當年在麥拉瑪特，他是見過的。

    跟這一人的氣味，顯然是有着很大的不同。

    不過，他倒也不急着去揭幕，這些人既是在此佈置着，遲早總是會露出來的。

    他可不急着把自己，推到這些人的對面去。

    至多，等時機完善的時候，霜巨人露一下面就足夠了，甚至，如果可以不露面，他霜巨人形態的身份，都是不露最好！

    坐看別人打生打死的事情，向來是他的最愛！

    哪怕，這次並不是他才暗中操縱什麼！

    “先把祭臺佈置好！”

    “看這形勢，若是泰瑟爾援軍來不及的話，這座城市今夜或就將淪陷！”

    “恐懼之神的信徒，暴君之神的信徒，還有那些惡魔，無不嗜好殺戮和屠虐，只這一次，當就足夠獻祭儀式的展開了！”

    回過了身，他的面前赫然正是一鮮血祭臺，已有相當不少的屍體，被懸在祭臺之上，血液還在不斷地滴落着，也不知是剛死的緣故，還是有什麼特殊手段。

    祭臺之前，則供奉着一座恐懼之神的神像，周圍，還有十數個的血袍之人。

    這些人的血袍，是真正以鮮血侵染而成的，猙獰的腥臭。

    但此刻，這些人卻都站立着一動不動。

    並未死亡，只是，心靈被強力惑控住了！

    這是一處地下祭壇，但並不是塔樓那邊的，對恐懼思想的流向把握，他的心靈很容易就找出了六座祭臺的所在。

    其中五座是以五芒星陣分佈，塔樓那邊，則處在了五芒星陣的中央。

    隨着屠虐魔的殺戮，隨着影魔和黑暗衛士的出擊，隨着黑鱗軍的狂攻。

    艾薩克的感應中，城市的恐慌已經無可壓抑，整個的城市，像是被一層層的陰雲籠罩着，這陰雲還在不斷積累，越來越沉重，這是，所有人的恐懼所化。

    如果說，泰瑟爾加冕儀式之上，那思想潮流所化的無形之雲，是所有人的信仰和信念的話。

    此刻籠罩城市的無形陰雲，則就是人心對殺戮的恐懼，是凝聚了一切惶恐的思想潮流。

    這思想潮流，正在源源不斷地涌向了六座祭壇，它們的涌來，祭臺之前的那座神像，已經漸漸開始有真正的概念氣息在彌生了。

    唯一還能對它們形成干擾的，就只有城中那幾座教堂的所在。

    感應着這一切，又觀察着祭臺的構造。

    艾薩克的眼睛裏，漸漸也有方向了。

    “或許沒必要完全改變它們！”

    “我只需要截取鮮血獻祭的所需。”

    “雖會對這恐懼儀式造成不小的影響，但應該還能讓他們進行下去！”

    “他們能繼續進行了，才能對泰瑟爾持續影響！”

    至於如何將這五芒星的祭臺，改造成向“憤怒之王”獻祭的六角祭臺，同時還要能讓它繼續運行，甚至還能瞞過外邊的恐懼教衆……

    目光轉向了那座恐懼神像。

    這邪惡之神暴虐的氣息，能讓一切生靈恐懼，不過跟神靈概念打交道太多的他，顯然不在其中。

    “以這神像爲核心，再以我的心靈之力，對恐懼之流進行導引……”

    “成功的概率，應該還是不小的。”

    即使不成功……無非也就是損人而已，他本身的目的，當還是一樣能達成！

    如此，這些傢伙也沒必要留着了！

    念頭如此一動，又迅速構思着一應改造，一應後續。

    很快，艾薩克手中多出了一微型祕藏箱，手在其上一撫，虛空之中，又有一個大型寶箱便被召喚了過來。

    ……

    吉布提的夜空，已經被血色籠罩！

    本該是銀色的月亮，那濛濛之光落到城市之上，竟是徹骨的寒冷。

    到處都是血與亂！到處都是廝殺與死亡！

    鋼魂騎士團終究是沒能擋住屠虐魔，尤其在影魔和黑暗衛士現身之後，隨着職業者中施法者被他們干擾，甚至狙殺，鋼魂騎士團再如何的捨生忘死，終究還是擋不住屠虐魔的恐怖之力。

    就連海登伯爵，也是在黑暗衛士首領的襲擊之下，倒在了屠虐魔的巨爪之下，甚至，作爲戰場最美味的獵物，還被這暴虐惡魔從戰甲之中撕出，扔進了嘴裏。

    城市，徹底地崩潰了！

    但，除了向教堂那邊匯聚，然後祈禱，他們甚至連逃跑都無路。

    城外的黑鱗軍，正在狂攻着。

    內外的影響和夾擊，守軍也已岌岌可危。

    恐慌已經到了極度！

    思想甚至影響到了現實！

    城市的上空，血色的迷霧在蝕染着月光的純潔。

    隨着這迷霧的瀰漫，人心的邪惡慾望也在恐懼中畸變起來。

    暴掠！殺戮！色慾！墮落！

    而這一切……

    地下祭臺之所在。

    已經完成了血池和邪惡祭臺的改造。

    血池中，正有腥惡之血在源源不斷地匯聚而來，那些個血袍之人也已倒在了裏面。

    祭臺之上，霜火咆哮也已豎立中央。

    艾薩克自己，則在恐懼之神的神像之側，以心靈之力，通過神像的氣息，在引導着思想之流的融入。

    感應着這恐懼思想的邪惡畸變……

    他的眼中，不禁暗暗地皺了一下。

    不是在爲人心之變而皺眉，綠龍的天性本就喜歡操縱人心墮落，這樣的畸變，實則更符合綠龍的天性。

    真正讓他皺眉的是，隨着這邪惡思想的畸變，正受他操縱的神像之上，那概念的氣息似乎也發生了一點異樣的變化。

    讓他，都有點難以把握的變化！

    “這些傢伙進行這儀式，究竟是想幹什麼的？”

    “不會是……”

    目光隱隱在變，甚至……要不要索性掀翻了，免得陰溝翻船的念頭，都在迅速浮出了。

    不過正就在這異變之時刻。

    天空之上，一道蔚藍電光突地一耀，就見兩道身影從虛空之中具現而出。

    一個深紅法袍，又手執藍光法杖。

    一個則身披鍊甲，鍊甲之上還到處都是破損，氣勢衰弱，但又手持聖光之劍，那聖光的散出，一種無畏的力量，甚至讓天空中的邪惡思想都猛然地一波。

    正是，德裏克大法師和勇者之神教會的普利特大主教！

    那聖光之劍，也正是勇者教會的聖器“無畏之劍”！

    兩人一個傳送過來，猛見城市得一切，面色頓都是劇變起來。

    而就與他們的出現，幾乎是同時。

    正考慮着，是不是要掀桌子的艾薩克，目光也驟地一凝。

    一道聲音，直接響在他靈魂之中的聲音！

    “對神靈的褻瀆，哪怕是邪神，這也是任何神靈都無法容忍的！”

    “小家夥，你該回頭走向正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