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風雲前奏

    北地樞紐，博蘭城。

    遠征南方海域的聯合艦隊，已經陸續地凱旋而歸了，又有一車車的戰利品，在商團武裝的護衛下，在運往明尼斯堡。

    這是摩爾根家族的城堡。

    作爲北方商團的核心，要如何分配這些戰利品，這裏自然是首選之地。

    辛辛苦苦幾個月，終於可以休息了。

    一張軟墊，老摩爾根慵懶地躺在城堡頂上，明媚的陽光灑在他的身上，讓他眯起了眼睛。

    旁邊又有一張矮腿圓桌，隨手可以摸到，一支殷紅如血，他最是喜好的美酒。

    就差來幾個俏麗，又含羞，一逗就臉紅的小丫頭了。

    唉，只怪現在的小丫頭心思太成熟了，一個勁地往他身上擠，少有幾個俏羞的，演技又不夠。

    不過，也不能全怪她們，說到底，一大部分的責任還在他自己身上。

    誰讓，他才貌雙全，又儒雅隨和，還風度翩翩的呢。

    這麼多年來，他也早習慣了。

    心裏在嘆着氣，老摩爾根耳朵忽又輕跳了一下，一個腳步聲從遠處而來了，從輕重，跨度，頻率……

    很快就判斷出了來者，依舊慵懶地躺着，眼睛也依舊眯着，完全沒準備恢復平時那風度翩翩。

    “老爺子，那六家都到齊了。”

    腳步迅速近了，卻是一淡黃色宮裙的女子。

    這女子給人的第一感覺，即使是宮裝，也難掩她胸懷險峻。

    “些許大的破事，不用來煩我，你們自己搞定。”

    小丫頭長大了，沒那麼可愛了，也不適合逗着了。

    老摩爾根隨手摸過了他的酒杯。

    一點戰利品分配的事情，他是懶得親自去煩，反正主導權都在他摩爾根家族手裏，反正那六家最老的，在他面前都是小家夥。

    “但還有人送來了一封信。裂隙山脈那位的信。”

    黃衣女子，摩爾根家族這一代的佼佼者，曾深受老摩爾根喜愛，也因此得到家族着重培養的羅莎琳德。

    她的聲音，老摩爾根眉頭微微一皺後，眼睛終於睜開了。

    那頭綠龍？

    信已直接遞到了他的身前。

    接過，再打開，稍稍一看，老摩爾根眼中漸漸流出了一點瞭然。

    “這傢伙，還真能這麼不見外，這種事情都能委託給我。”

    居然請他代爲招募有經驗，又有能力的執政官。

    他能體會到綠龍信中的一層意思。

    聯合艦隊那邊，他向綠龍暗示了交好之意。

    這邊，綠龍就把這種事情委託給他，大概也是在向他示意，同樣也有交好之心吧？

    不過……

    心中閃過了諸多念頭，老摩爾根終於坐起了身，隨手把信函交給羅莎琳德，又抿了一口紅酒，說道：“看一看，你有什麼想法？”

    這孫輩的孫輩，是他一手逗着長大的，對她的能力，他也是有數的。

    不然，真以爲他寵愛了一點，就能讓她執掌摩爾根家族一定的產業了不成。

    “招募首席執政官！”

    羅莎琳德眸光掠過信函，皎月一般的眼睛裏，一些波瀾在泛起。

    不急着立即說話，她沉吟了片刻，方纔徐徐開口：“我留意過一個消息，那位的聯合體，最受他信任，只是因年齡關係，才退位淡出，回北方養老的葛林先生和卡拉索先生，近期一直在拜訪一些人。看來，他們也是在操作此事，只是沒能完成。”

    老摩爾根微微點頭，但只品酒，不說話。

    曉得他的意思，羅莎琳德接着說道：“他們完成不了，這很簡單，聯盟的那些執政官，不管是現任，還是前任，都掌握着聯盟大量的機密，豈可能隨隨便便被國外勢力招募，尤其還是五色龍。所以，格林先生和卡拉索先生的影響力，不足以完成此事。”

    她一眼就看穿了本質。

    所以綠龍才不再繼續等那邊，而是“求”到了老爺子這裏。

    也就老爺子的影響力，才能說動一些人。

    當然，也只是說動，至於能不能完成兩邊的契合，則就難能保證了。

    老摩爾根本是微垂在酒杯之上的目光，稍稍地擡了一下：“你覺得我們有沒有必要插手？”

    “有，並且是更深入地插手。”

    羅莎琳德毫不猶豫的聲音：“裂隙山脈那邊的變化，那位現在的舉動，當是已經走到立國的邊緣了。並且，很多方面的端倪顯示，那位雖是五色龍，但所籌備的王國制度，恐怕不一定是強力獨裁。我的判斷，雖不太可能如銀月聯盟那金龍銀龍夫妻一樣，但他對執政官的迫切需求，多半也是會將執政權，至少大多數的執政權，交給我們人族。而他自己，則主要把控着軍權。”

    說着，眼睛裏已經有神彩在燃起了，輕抿着溼潤了一下嘴脣，羅莎琳德接着說道：“繁榮的自然之綠，開發才剛剛開始的維爾斯森林，裂隙山脈同樣擁有資源，並且他還掌控着幽暗地域，這個王國若是起來了，正代表着無數的機遇，能讓我們摩爾根家族都再次攀升的機遇。所以，我覺得，不僅有必要完成他的委託，我們更有必要主動配合過去，在博蘭城之外，再建一個核心，甚至不止一個！”

    維爾斯森林也好，裂隙山脈也罷，地域都廣闊無比，若要立國，最終必將建起遠不止一處的城市。

    這從無到有的過程，他們若全程參與，利益太大了！

    老摩爾根都被她說得目光凝重了，他聽得出大丫頭的意思，她不僅是想參與商業開發，甚至是想，參與到未來的綠龍王國政權之中去！

    這丫頭的野心……

    只是，是機遇，但也未必不代表着沒有深坑啊！

    連酒杯都放下去了，目光微凝，沉吟了片刻，老摩爾根方纔說道：“合適的執政官，我會給他牽線，到時候就由你親自陪同過去。你若要留在那邊，家族也會一次性給你足夠的支持，但這之後，兩邊就區分清楚了。你也要想清楚，機遇往往也與危機相伴。”

    羅莎琳德點頭，目光雖看不到腳尖，卻能看到城堡之下的繁華。

    若有機會，從無到有，建起一座座這樣的繁華城市……

    沉聲道：“等我隨同過去，見過那位，真正確定了他的態度之後，立即給您答覆。”

    老摩爾根輕輕點頭：“去吧。”

    總也不能把那六家，一直晾在下面。

    羅莎琳德欠身了一下，便回身而去，走出了幾步，又停了一下：“謝謝你，老爺子。”

    一句話說完，再不停頓，很快遠去。

    老摩爾根的懶散又上來，眯着眼睛再次躺下，眼縫裏，絲絲的異色。

    這大丫頭真走了的話……也該有新的小丫頭，讓他來逗弄，不，調教了吧！

    不過，綠龍那邊，該給他牽線哪個？

    ……

    同在北地，但在更北方，坐落在銀月聯盟的最北部，接近那世界最高山脈天空之脊，現在已經被冰雪完全覆蓋，由一座座巨石堡壘，倚着險峻的山峯，組合而成的戰爭之城內。

    一個鐵匠鋪。

    熊熊的爐火旺盛地燃燒着，不時有火星噴射而出，但即便噴到茂密的銅須之上，也點不燃任何一根。

    一個渾身鋼甲，連皮膚也彷彿經受過鍛鍊，如同青銅一般色澤的矮人，正揮動着鋼錘，一記又一記，專注無比地錘鍊着武器。

    他之後，又有一裹得嚴嚴實實，連面孔都遮住了大半，只能從那雙透出魔力光澤的眼眸，隱約分辨出，應是女性的施法者，居然在“當！當！當！”的錘擊之聲中，還能定着心，坐在那裏安靜地看着什麼書籍。

    忽地，這女子的目光自書卷之上擡起了。

    鐵匠鋪之外，電光一閃般的速度，正有一隻渡鴉穿透了風雪，飛射了進來，又一下地停在了女子的肩頭。

    “呱！可凍死我了。快給阿蘇來發火球術，我要越燃越精彩。”

    渡鴉嘴裏吐詞帶着節奏，頭還一點一晃。

    當然，它沒忘了擡起一隻爪子。

    爪子之下，一個小竹筒。

    女子沒理它的廢話，取過小竹筒，又抽出裏面的一張紙條，看上面的序號，再從隨身的包裹中，拿出了一本書冊。

    對照排列，很快從書冊中，找到了一個個的正確字母。

    再組合起來。

    她的目光不由一皺，像是在尋思着什麼，沉吟了一下，方纔目光轉向矮人，聲音意外的清冷：“摩多離開了。”

    矮人卻沒立即回話。

    繼續的一輪錘打，把胚子鍛鍊成型之後，方纔稍稍地收起了一些專注，聲音粗重：“什麼情況？”

    “拜龍教的調集，是以協助南方一頭綠龍立國之名義。”

    說是照着紙條的意思說的，但女子的聲音裏，跟她多年交道，粗獷如矮人，也能聽出一些疑問。

    拜龍教的目的，什麼時候如此直接明了了？

    莫非，懷疑上摩多了？

    是在試探？

    若真如此……他們既要做好隨時接應的準備，更要注意隱蔽，不能讓摩多提前暴露，以免過多的風險。

    不過這種動腦子的事情，霍克覺得，還是該交給同伴。

    也不繼續打造了，把劍胚往冰水中一插，一陣濃煙之中，直接問道：“要怎麼做？”

    “南方我們不熟悉。先去找明尼斯老師。若不是綠龍，那就意味着摩多暴露了。若是綠龍，就更需要助力。”

    “呱！我不喜歡明尼斯老頭的白毛鷹。阿蘇要給它一發火球術。”

    聲音中，兩人迅速走出了鐵匠鋪，渡鴉則鑽到了女子的兜帽之下。

    ……

    裂隙山脈。

    已經收到老摩爾根的回信了，深信那老頭必定能搞定目標，故而，研究照常進行之餘，艾薩克也開始整頓起他的精銳軍隊。

    要把別人拉上戰車，總也要讓人能看到前景。

    他的軍隊，就是前景的保證。

    巨魔軍，龍獸軍，龍化狗頭人大軍，施法者戰隊，龍蠅軍團……

    這段時間，裂隙山脈的深處，怪物大軍的整頓，甚至進入了一種常態。

    眼見着天空，裝備了甲具的綠龍獸，不時俯衝下來。

    眼見着地面，全身武裝的巨魔，咆哮着揮舞起巨棒。

    不時又有法術，甚至龍息覆蓋戰場。

    這演練近乎於是在進行真正的血戰。

    已經漸漸有雛形的龍之堡這邊，正在等待着綠龍的接見，比斯利的眼睛裏，慾望和野心的火焰，在深處燃燒着。

    他越發覺得，他的選擇沒有錯！

    他所服務過的五色龍不少，不過，如這位這般，擁有如此正規軍隊，更如此裝備，又如此精銳，還如此規模的，可說一個都沒有。

    所以，這位缺的是什麼？

    缺的是有頭腦，能指揮，能把這力量上的優勢，真正發揮出來的人！

    “人族，主人請你過去。”

    一個龍翼狗頭人飛過來了，一聲招呼，比斯利趕緊跟上。

    一陣穿越山嶺，還是上次接見他，以及加齊納那胖子的龍巢。

    “偉大的綠龍之王，感謝您百忙之中的親自接見。”

    一眼就看到了那邊的綠龍，比斯利一拜到地，滿臉的崇拜和熱誠。

    這熟悉的姿態，熟悉的情緒，迅速就喚起了艾薩克對他的記憶。

    上一次，拜龍教在這邊的兩位負責人被他召喚過來。

    那龍後牧師的胖子，只是低了下頭，腰都沒彎下。

    但這人，卻大禮參拜到了地上，表情也真摯又崇敬。

    正如現在一樣。

    雖然看人從不只看表面，不過不可否認，表面的印象也是很重要的。

    “我知道你，也瞭解你，拜龍教在自然之綠武裝力量的首領。說出你的來意吧。”

    艾薩克目光落在比斯利的身上，卻沒有讓他起身。

    比斯利也沒準備起身，五體投地一般，沉聲堅定道：“我願爲陛下效力！爲陛下的王國效力！效死力！”

    這個人族……

    艾薩克目光不由一動。

    認真想，這一主動投靠，絕不能算意外。

    拜龍教本就崇拜巨龍，這個時候主動投靠過來，若能得到他重用的話，顯然要比在拜龍教之內，前途要更遠大。

    不過，這主動投靠，是不是真是投靠，則就需要忖度了！

    五色神殿一行，他是直接得罪了黑龍使，紅龍使當也對他有意見，藍龍使表面雖接近了一下，但背後也難說。

    正是這一背景，他才只在那邊停留了三天的時間，就匆匆返回了裂隙山脈。

    誰能保證，這人族的投靠，不是三位龍使的其中之一在算計着什麼？

    “若是算計，那目的……”

    念頭在心中急閃着。

    不外乎就是爲了改造之術，或是爲了涉足他的王國。

    不過，這似乎又有些過於直接了。

    他本就要用拜龍教的人，隱藏着目的，暗中潛伏着，不是更好嗎？

    應該，該用！

    不管是真投靠，還是有算計，先用起來再說。

    反正，他的“改造之術”，一不是這人能夠接近的，二就是接近了，也一樣摸索不到核心。

    至於涉足他的王國……想涉足，也要先賣力，賣力了，自然就又在爲他服務了！

    所以，這人若能用好，不說米蘭達之外，他能在拜龍教內再多一支力量，就是王國之內，也能順勢地建起一個強力部門，情報和武力兼備，並且不需要如米蘭達的隱祕組織一樣，明明擁有強大武力，卻要小心隱藏，謹慎動用。

    如此想着，艾薩克聲音沉吐：“你能爲我做什麼？你又有何規劃？”

    聲音入耳，比斯利提着的心終於落定了，恭聲又鄭重回道：“甘爲陛下鷹犬。如耳目，暗中盯住敵我一切。如爪牙，爲陛下剪除陰暗處的觸手和荊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