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叔侄

    “我才是赤焰軍統領！”

    首遭龍威針對，再被龍息淹沒，緊接着又摔下坐騎，被獸化駒踐踏了幾個來回。

    不過，附魔戰甲和隨身佩戴的神聖護符，泰伯特終究是沒有死。

    一聽雷爾夫將軍的遺令，知道失敗的後果，他一劍插地，半跪着爬起來的同時，猙獰咆哮道：“赤焰軍聽令，隨……”

    啪！啪！啪！

    一道熾白的閃電束過後，聲音又一次戛然而止，還未爬起來的身子，也再次倒了下去，戰甲之下的身體，還在一抽一搐。

    歷史學的角度，梟雄的兒子，大多是廢渣，至少相比於梟雄老爹來說，大多如此。畢竟，兒子如果是英雄了，通常也不會把老爹叫梟雄了。

    顯然，這個傢伙就是。

    艾薩克收起了爪子，又把拎着的聖武士，也隨爪扔了下去。

    “赤焰軍，我是泰蒙，伯爵之子，伯爵的繼承人。

    正如雷爾夫將軍所說，你們所宣誓效忠的是火地郡，對馬萊家族的繼承人發起內戰，哪怕這是陰謀者的陰謀，也絕不是你們該做的。”

    泰蒙也已率軍走上前了，一腳將泰伯特踩在腳底，他環顧前方，沉聲吼道：“現在，我要求你們遵從神聖誓言，立即放下武器，原地整頓。違者，我將視你爲背誓者，所有人共誅之！”

    “泰蒙少爺，我們的行動，是元老會的命令，元老會認爲，您有勾結外敵的嫌疑。”一個首領沉聲道。

    “其一，我有沒有勾結外敵，我自會在主教之前，以神聖誓言來證明。

    其二，連我兄長泰德設計刺殺父親和弟弟這麼荒誕的謊言都能編出，元老會的一些人已經被陰謀者腐蝕。

    現在，以神聖誓約之名，放下武器，從你開始！”

    泰蒙深深地凝視着這人，目光裏，不容違逆的堅定。

    整個戰場都在肅靜。

    所有的赤焰騎士，都在注視着這人。

    巨大的壓力，更有責任。

    手中的長槍，比山更重。

    一次呼吸，就是一次生命。

    面罩遮掩，看不到表情，不過任何人都能看到，這人此刻的艱難。

    五次呼吸後。

    沉沉地，這人下了馬，長槍平放於地，一種儀式：“以神聖之誓，我效忠於火地郡領主，並堅信，神之威嚴下，一切陰謀最終都將煙消雲散。”

    泰蒙的目光又環顧向周圍，目光所過，一個個的騎士都下了馬，同樣的儀式，放下了他們手中戰槍。

    這潮水一般的場面，甚至讓聯合體的戰士，更讓狗頭人遊蕩者震駭。

    便連艾薩克都不禁在側目。

    同樣的場面，他曾經也見過。

    當年在地精山谷，那些地精被他恐嚇時，就曾跪出了這樣的場面。

    後來在裂隙山脈，他的忠僕們參拜他，同樣也有這樣的節奏。

    不過，同樣的場面，這些人族放下武器的動作……

    要怎麼描述！

    信仰！

    透出了一種共同的信仰！

    人族，勾心鬥角從來不少，追逐利益也是一樣，有人創造，有人破壞，有人邪惡，有人善良，有人守序，有人混亂，也有人中立，這其中，有如此信仰的，又不知道有多少。

    這是一個複雜的種族。

    也許正是他們的複雜性，才帶來了他們今天的整體強大。

    這樣的一個種族，僅是陰謀，真的能影響和控制嗎？

    或者，能一直影響和控制嗎？

    艾薩克也不禁在反思。

    無論是泰蒙，還是聯合體，亦或是米蘭達那邊。

    “陰謀或許真只是一時，共同利益也未必能代表一切，根本還是在於實力！”

    “不要被一時的成就迷惑了眼睛，你的最終志向，是成爲‘上層者’！”

    綠龍的沉思間，泰蒙已經對赤焰軍完成了整頓。

    有少部分，兩百騎左右的騎士，願意追隨他，去元老會前，揭破陰謀者。

    更多的人，則遵循雷爾夫將軍的遺令，決議保持中立，等一切陰謀煙消雲散，等新領主誕生，再宣誓效忠。

    泰蒙沒有更多逼迫，收走了他們的武器後，便率着規模更大的軍隊，直指向了布宜諾城。

    ……

    布宜諾城！

    全城備戰。

    衛兵匆匆在城牆集結，各種城防殺器也在緊急推出。

    又有永久中立的家族法師，城中的傭兵冒險者，元老會的元老，親自上陣的德塞利。

    更還有懲戒教會的主教和聖武士，以及國王的特使。

    那頭綠龍竟然親自來了！

    對王國高層來說，綠龍曾擊敗過傳奇劍客的事情，並不是什麼祕聞。

    對一位傳奇，更是掌握龐大怪物軍隊的傳奇，再多的重視都不爲過。即便，到了此刻，他們也難以接受，那綠龍竟然真敢干涉王國內政！

    元老會甚至已經在後悔那封信了。

    索性忽略了泰蒙，一切成爲既定事實，哪有現在的這麼多事。

    “諾亞大人，卡薩諾主教，家族逆子做出的荒唐事，還要請你們向國王和大主教委婉解釋一二，我在火地郡一天，卡萊家族就永不會背叛信仰。”

    德塞利濃眉大眼，聲音平緩，但強硬有力。

    “對卡萊家族的忠誠，陛下從不會懷疑。”特使諾亞嘴角擠了一下，算是笑着迴應。

    拎着硬頭戰錘的卡薩諾主教，遙望着遠方逐漸接近的軍陣，則神情嚴肅：“向大主教解釋，這是以後的事情。如何免於眼前的生靈塗炭，才是首先要解決的。”

    對翱翔在天的綠龍，據說還擅長魔法，他就是有捨身之願，也不敢說能擋住。

    這個時候，還考慮解釋這，解釋那的，也只有這些貴族了。

    “我還站着，就絕不會讓逆子殺進城中！”德塞利的意志同樣堅定。

    不過……

    卡薩諾主教終究是沒再多說。

    你當然不會讓泰蒙進城，不過綠龍要進城，你躺着也沒用！

    諾亞特使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眼眸深處，卻有一道詭譎之色一閃而逝。

    ……

    “德塞利，你還要負隅頑抗，硬拖着滿城無辜子民，爲你的野心和陰謀而陪葬嗎？”

    大軍停駐在了城外一里之處，泰蒙孤騎上前數十步。

    遙望着城牆之上身影，他憤怒沉吼。

    德塞利卻始終沉穩如山，遙望着侄子，他肅然堅定：“泰蒙，被野心所矇住眼睛的是你。火地郡不僅是屬於我們馬萊家族，更是屬於全體人族。你勾結異族，殺到布宜諾城，野心已經徹底摧毀了你的良知。赤焰軍的勇士，我要求你們立即撥亂反正，長槍對外。”

    他的聲音足夠洪亮，傳到大軍之處，隱約間，已經勾起了一些暗暗的波瀾。

    泰蒙怒而失笑：“老賊，你的無恥還是這麼冠冕堂皇，但任你再如何掩飾，弒兄弒侄，三條親人之命，你最終還是要墜下地獄，日日夜夜被魔鬼噬心折磨。”

    他的話，同樣在城牆那邊引起了軒然。

    即使德塞利已經掌握了城中大局，但卡萊伯爵的影響力，泰德的影響力，遠還沒被徹底消磨。

    甚至暗中就有伯爵一系的親信，在隨時等待着時機。

    若不是揹着勾結異族的罪名，泰蒙無疑就是這最近的時機。

    這時，卡薩諾主教站出來了：“泰蒙閣下，德塞利兩次在我身前，以神之名起誓，我相信他未曾謀害伯爵，也未曾謀害泰德。”

    “公正”、“真實”、“懲戒”，這是懲戒教會的三大原則。

    即使有些事情確實透出了疑點，卡薩諾主教依然能夠確定，至少在神之前，德塞利沒有撒謊。

    泰蒙稍稍收斂了一點憤怒，並帶着一點尊重：“尊敬的卡薩諾主教，您的公正，我自然相信。我也同樣敢站在您的身前，以神之名起誓，我雖然僱傭了來自自然之綠的軍隊，但我絕沒有出賣火地郡，沒有出賣泰瑟爾，更沒有出賣人族。

    我此行，只爲復仇而來，父仇，兄仇，弟仇，以及我兄長所揹負的污名。

    主教，你能相信，泰德會爲了領主之位，而刺殺自己的父親和弟弟嗎？他可是爵位的第一繼承人！”

    卡薩諾主教沉吟下，終究是沒有說話。

    “所以，我只能懷疑，您的公正被一些人給利用了！”泰蒙的目光，從主教身上，轉到德塞利身上，帶着深深的仇恨，“沒錯，他是在您身前，起誓沒有謀害，但若不是他主動謀害，是他縱容他人謀害，而自己假裝不知呢？

    泰德的污名，是元老會來定的。

    您能相信，沒有他的縱容，元老會敢如此肆意妄爲？

    由泰德，再到我的父親和幼弟，您又如何確定，他即使沒有主動謀劃，就一定沒有在縱容？

    我率軍而回，不是爲了屠殺，更不是爲了野心，我是要爲親人之冤死，討回該有的公道！”

    大義凌然！

    連隱身在大軍之後的艾薩克，都忍不住要給他鼓掌了。

    貴族在表演方面，也是有天長的。

    不管是德塞利，還是泰蒙。

    泰蒙的這一演繹，顯然讓城牆那邊的軒然開始質變了。

    不僅伯爵一系，便連中立派系，甚至城中的傭兵冒險者，也都帶着疑心，重新審視起了德塞利。

    少不了，還有卡薩諾主教自己。

    一些方面的疑點，這個時候他突就對上了。

    但德塞利卻依舊昂着他的頭，沉穩而堅定：“對伯爵，我沒有謀劃過任何事，我的屬下，至少我所知道的，也絕沒有做過這些事。

    對泰德，我還不至於去誣陷他。

    我德塞利問心無愧！”

    泰蒙無聲冷笑着，目光又看向了卡薩諾主教：“主教，您也看到了。我若不帶大軍而來，如何能揭破他？如何能爲父報仇？

    爲免兵火之災，還請您能拘束他，打開城門，讓我進城尋找真相。

    我以父親之名向您起誓，只要他們配合，我絕不會把紛亂，帶到這生我養我之地。”

    卡薩諾主教目光看向德塞利，眼神中的意思，德塞利看在眼裏，瞭然在心裏。

    更也曉得，現在絕不好直接拒絕，否則現在城頭，就要散夥。

    目光平靜，德塞利淡淡道：“我可以束手。不過我也有要求，他可以進來，但絕不許讓異族，踏上這布宜諾的城頭！”

    這叔侄二人……

    諾亞特使眼中一點異色。

    以前還真是漠視伯爵次子了。

    以這口才，以這能力，怪不得能說動那綠龍！

    不過，他倒是很好奇，泰蒙到底以什麼東西，打動了綠龍，甚至都親自來充當打手了！

    雖是隱身在大軍之後，不過諾亞的眼睛，只以餘光，依舊是看到了那一模糊的巨大綠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