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二十五章 席勒的花園（下）

    哥譚改造的一期工程完工之後，二期工程馬不停蹄的開始了，截止降溫之前，二期的絕大多數房子都已經建完了。

    但其實，原本並沒有這麼快交房，但因爲二期劃入的居民區，樓體情況已經不容樂觀，所以，在颱風到來之前，還是通知全體居民搬遷了。

    坐在傑森身邊的輪胎，嘆了口氣說：“你和這些年齡更小的孩子，還不太瞭解哥譚東區的情況，我和我媽媽住的那片區域，是最早來到哥譚的那批漁夫們住的地方。”

    “那可是很久很久以前了，許多漁夫都是住在船上，回到陸地上，也只是爲了賣魚，有個差不多的棚子住着就行了。”

    “那時候，那裏還是荒地，他們蓋房子並不精心，連地基都不好好打，只要能暫時遮風避雨就行，這就是爲什麼，我們那條街道叫做‘舊魚簍’的原因，因爲它就像一個破舊的魚簍，到處都在漏風。”

    “6後來，哥譚的人口爆炸式增長，原住民開始把房子往上加蓋，租給外地人，可是本來房子建的就不怎麼樣，再往上蓋的時候，只能拆東牆補西牆，導致整個樓體都特別不穩。”

    “我和我媽媽住的那棟樓還算好的了，幾戶人家聯合起來，修整了一下建築結構勉強能住，像我們西邊的那幾戶房子，馬上就快塌了。”

    傑森有些疑惑的說：“你媽媽那麼厲害，能一個人守住一座加油站，爲什麼還要住在那樣的房子裏？”

    輪胎笑了笑說：“因爲那裏離工作的地方近啊。”

    “而且，我媽媽還是特意搬到了原住民聚集的地方，要知道，在哥譚，黑幫是人脈，鄰居也是人脈，我們家的條件會這麼好，也是因爲我媽媽除了做加油站的生意，也兼職洗衣服、縫補衣服和修鞋。”

    “我長大了一點之後，我的一個鄰居在南區的闊佬家裏當廚師，從小就帶着我去幫他打下手，也能掙不少錢呢，這裏的人都是熟門熟路，能在這裏長大，肯定能在哥譚混得開。”

    傑森恍然大悟，他說：“怪不得，怪不得科波特特別看好你，有什麼事都要詢問你的意見……”

    輪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撓了撓頭說：“其實，我比你們差遠了，我不是個聰明的人，只不過，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代表了哥譚的原住民，這裏土生土長的本地人在想什麼，我最清楚不過，而那些原住民又遍佈這座城市的每個角落，佔據了許多重要的崗位。”

    “這有點像蜘蛛織出來的網，我們就是這張網本身，不管誰要進蜘蛛洞，都可以從一張大網的震動中，讀懂裏面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發現，你真的變了很多。”傑森從旁邊的櫃子裏翻出一張毯子，輪胎接過來披在身上，和傑森一起坐在窗邊的牆角看雨，傑森感嘆道：“你以前可絕不會說出這樣的比喻。”

    “的確，這聽起來有點……用我們以前的話說，就是有點矯情，不過現在看來，矯情一點也好，畢竟，我來之前，剛剛喝了熱牛奶，現在還有點出汗了呢。”

    輪胎看着窗外呼號的狂風和驟雨，他說：“要是以前，我現在應該正拿着錘子和釘子釘窗戶，我媽媽拿着水管把漏進來的雨滴倒入到水桶裏……”

    “或許，鄰居還會喊我們去幫忙，因爲他們家後院的牆又塌了，水漫到了牆根底下……”

    傑森也笑了一下說：“而我們，卷尾幫的孩子們，可能又在接力運水，把滲進地窖裏的水全都舀出去，忙到後半夜沒地方睡，也就只能睡在溼漉漉的地面上，祈禱早上起來不要感冒。”

    輪胎張口剛想說話，似乎又想起了什麼，他皺起眉說：“不過，颱風比我們想象的來的要早了一些，因爲我們家的加油站是自己的，我媽媽的工作比較自由，所以她可以提前一週就開始收拾。”

    “可就算這樣，還得你和卷尾幫的孩子們幫我們搬家，才能在今天搬完，我們的那些鄰居……”輪胎搖了搖頭說：“他們的工作本來就忙，就連孩子都得忙着掙錢，許多人今天早上才開始收拾東西，誰知，晚上颱風就來了。”

    “他們搬不完，就只能在那裏先湊合一晚上，我媽媽勸說他們先來新家避雨，他們還想着看守東西，怕自己家裏的東西被水淹了。”

    傑森皺起眉，用一種不贊同的語調說：“今天搬家的時候我就想說了，其實很多東西都不用帶，這裏什麼都有，之前你們來參觀的時候不都看到了嗎？”

    “有一些用舊的東西帶着，我也能理解，畢竟都是花錢買的，不能浪費，可有些已經完全不能用的東西也要帶着，那些已經漏了的鍋，碎了一個口子的碗，還有些和抹布沒什麼區別的衣服，爲什麼還要帶着？”

    “其實要是沒這些東西，根本不用我們幫忙，你們兩個半天就搬完了。”

    輪胎也嘆了口氣說：“你把事情想的太簡單了，我也不想帶那些東西，可你知道我媽媽當初也過了很長一段時間苦日子。”

    “他和我爸爸分開之後，獨自一個人帶着我生活，那個時候，我外祖母還沒從外地回來，加油站的那塊地皮也還不是我媽媽的，別說是鍋碗瓢盆和衣服了，就是從外面撿回來一個木片，她都捨不得扔。”

    “破魚簍街道的許多人都是這樣，他們都很節儉，什麼東西都想帶着，即使你告訴他們這裏什麼都有，他們也絕對不會放棄那些破爛的。”

    傑森嘆了口氣，點了點頭，也有些理解這種想法，當初卷尾幫許多孩子們吃不上飯的時候，他也是，看到什麼都想往回拿，就覺得可以用得上，能省一筆錢。

    他們一邊聊着天，一邊看着雨，可是過了一會，雨和風越來越大了，輪胎面色逐漸變得嚴肅起來，他說：“這場颱風怎麼這麼嚴重？從我出生以來，就沒見過這麼大的颱風天”

    他站了起來，說：“不行，我感覺要出事，我得去科波特老大那邊一躺。”

    他剛想轉身往外走，“砰砰砰”的拍門聲響起，傑森趕緊站了起來，把門打開，紅卡車站在門外，面色凝重地說：“頭兒召集所有孩子幫開會，出事了!”

    傑森放下還溫熱的牛奶壺，把毯子包裹在上面保溫，輪胎一把把毯子扔到了傑森的牀上，趕忙衝了出去。

    走廊上，許多孩子們睡眼惺忪地往外走，傑森看向紅卡車問：“頭兒找誰？是所有孩子，還是孩子王？”

    “我不知道，他只讓我。”

    傑森推開了紅卡車，衝到了走廊裏說：“都回去!都回去!回去睡覺!孩子王……哦，不，那個叫什麼來着？樓長!樓長跟我來!”

    許多孩子有些茫然的站在原地，沒弄清楚怎麼回事，但不少身形更高大的孩子已經衝了出來，他說：“快走，估計大人那邊也會開會，我們得去搶電梯!”

    說完，他們一熘煙的就跑上了電梯，有些人連拖鞋都沒穿，還是光着腳，好在走廊的地面全都是地毯，並不硌腳，傑森和輪胎也跟着跑了過去。

    果不其然，電梯上已經有一些大人了，傑森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黑幫成員，他問：“戴普，出什麼事了？”

    “不知道，我們的老大突然找我們過去，我聽說……好像是樓塌了？可能是我們以前地盤上的危樓出問題了，有人受傷了。”

    輪胎的心立刻就揪緊了，他說：“是哪裏？是破魚簍街道嗎？誰受傷了？嚴重嗎？”

    叫戴普的黑幫成員搖了搖頭說：“我們還沒去開會呢，所以我也不知道，不過，最有名的危樓也就是那一片了吧？聽他們的語氣，好像是沒死人，只不過受傷了……”

    電梯門一開，輪胎瞬間就衝了出去，傑森緊跟其後，孩子王們衝進了辦公室，科波特正在白板上畫地形圖，看到有人進來，他說：

    “你們來的還挺快的，先坐下喝口水，我說一下接下來的安排·”

    “頭兒，我聽說，有危樓塌了，可能是我家那條街道，我們……我們要怎麼辦？!燈輪胎有些焦急的說，隨後他跺了跺腳，有些懊惱的說道：”“就應該讓他們今天搬進來!那些破爛到底有什麼好守着的？!這下好了……”

    “別急。”科波特不緊不慢的喝了一口水，然後說：“情況不是很嚴重，只是有三棟樓塌了，都不是高層，因此沒砸死人，具體受傷的情況還在統計。”

    “現在，颱風還沒過去，因此救災的都是黑幫的成年人們，韋恩集團派去了救援車輛和醫生，因此沒什麼大事。”

    “但是明天早上，就到了我們的戰場了。”科波特敲了敲黑板說：“你們應該也看到了，已經搬入這裏的幾個大黑幫，正在安排人手組織救災，天亮之後，救災工作應該差不多結束了。”

    “那個時候，他們正餓着肚子，渾身發冷，我們的工作就是，買好吃的，燒好水等到颱風一停，就給他們送過去。”

    “你們不用擔心沒有報酬，韋恩集團和還沒搬走的黑幫們共同出資，我已經拿到了一部分的資金，用來保障後備工作。”

    “現在，我先安排一批人去買吃的，另一批人把他們分裝打包好，其他人準備去送”

    就在這個時候，傑森舉起了手，他說“我們是買現成的食物加熱嗎？”

    科波特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不知道他要問什麼，可傑森卻開口說：“我覺得我們可以自己做。”

    “一方面，賣原材料的超市東西更全，價格也更便宜，可以節省資金，給我們留出充足的利潤空間。”

    “另一方面，樓下的餐館已經關門了，但我可以聯繫上他們的老闆，借用他們的廚房，只要給他們一點錢就行了。”

    “不少幫裏的孩子，都在各個餐館的廚房裏幫廚過，有做菜的經驗，正好可以實踐一下。”

    “自己做出來的飯菜，口感也會比較好，起碼比超市裏買的半成品加熱好多了，有些孩子的爸媽是廚師，也可以給他們一部分報酬，讓他們也參與進來”

    傑森的話一說完，其他孩子立刻七嘴八舌：

    “沒錯!沒錯!我會切菜，我可是在東區最有名的那家意大利餐館幫廚過的，我的番茄切的可好了……”

    “我也會，我還會擀披薩的麪餅呢!”

    “我可以燒水，以前我在廚房裏就是幹這活的。”

    科波特挑了一下眉，清了清嗓子說：“好吧，就這麼辦，傑森，你去聯繫餐廳的老闆，輪胎，你帶一批人去底下的菜市場買東西，記得講你……”

    “你們兩個，去找裝東西的盒子，最好再找點能保溫的泡沫，你們去燒水，還有你，統計一下能出去跑腿的人數，千萬別數錯了……”

    很快，傑森離開了辦公室，在路過走廊的時候，他看到，窗外的雨依舊很大，但他卻感覺到，胸膛中有一種火焰，讓他感到很溫暖，甚至熱的出了一層薄汗。

    他抹了一下額頭，然後快步向着電梯走去，所有的孩子們都和他一樣，這一次，催促着他們的，不再是鞭子，而是另一種東西。

    一種吃飽喝足、不受颱風侵襲、待在溫暖的房屋裏的餘裕中，生長出來的東西。

    這讓他們感到茫然，但同樣，也讓他們感覺到力量充盈、腳步輕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