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二十七章 蝠巢鬧劇（下）

    紅頭罩的這話乍一聽沒有什麼問題，也算是給了達米安一個臺階下，可托馬斯、瑪莎和布魯斯同時皺眉的原因其實就是，他們都發現了原本的蝙蝠家族的社會化教育比他們想象的更爲缺失。

    達米安向夜翼要座位這件事更像是一種全方位的對於權威的挑釁，第一，夜翼比他年齡大，第二，夜翼本來就是外來者團體的領導，第三，夜翼也在這個家庭裏承擔了比達米安更多的照顧他人的責任，而坐下的早晚反而是最不重要的一點。

    這就意味着，達米安和紅頭罩都完全沒有意識到場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不理解正常的社交規則，不懂社交暗號，甚至感受不到其他人輸出的情緒。

    相信許多人在遇上那種一味的做要求但不付代價、不分場合的輸出自己的情緒，認爲所有人都應該慣着他，照他的想法來的那種人，都會覺得很崩潰。

    很多時候這種人並不是散發惡意，只是社會化教育的缺失讓他不知道怎麼找到自己的定位，並通過理智的方式去影響羣體中的其他人，所以只能輸出情緒，看起來就像撒潑。

    達米安其實是覺得自己應該坐的和托馬斯更近，因爲他覺得自己和托馬斯更親近，但他完全不知道該如何用這個理由去打動他人，只能一味的要求，或者找一些聽起來很荒謬的蹩腳理由。

    夜翼之前在莊園裏根本沒待幾天，和愛莎親近的是年齡更小的迪克，而不是他，但達米安就這樣毫無心理顧忌的隨便找了一個根本沒道理的理由說出來，甚至還堅信這個理由能打動對方。

    社交習慣和思維都是在社會當中逐漸摸索而建立起來的，而達米安的這種表現就意味着他應該完全沒摸索過。

    最後在托馬斯、瑪莎和布魯斯三人的注視之下，達米安還是走去了最末尾的座位，並且在一整頓飯之中，只是用叉子不斷的插着盤子裏的菜葉，黑着臉不說話。

    他的心裏覺得很委屈，不知道爲什麼突然要和他最親近的人隔得那麼遠，甚至都快看不見了，而他發泄這種情緒的方式，是在早餐結束之後去找夜翼的麻煩。

    這一連串的操作看起來實在是太像個熊孩子了，但好在，曾經在凱恩家族長大的瑪莎在自己年幼的時候也曾存在類似的困惑，爲什麼本能和規則衝突了，而她卻只能服從規則？爲什麼她的家人明明說愛她，但又在一些事情上絕不妥協？

    在達米安在後花園找夜翼打了一架把自己打得灰頭土臉後，瑪莎坐在門前的臺階把他叫了過來，抱着他安慰他，然後問他爲什麼要這麼做。

    人們在面對母親的時候更容易情緒崩潰，因爲母子之間的對抗情緒較少，誰也不用像反抗父權一樣去反抗母親的愛，至少在瑪莎面前如此。

    達米安只堅持了大概三十秒就開始喋喋不休的對着瑪莎抱怨，但他仍然沒有意識到問題到底出在哪裏，還在說夜翼不願意給他讓座，紅頭罩說他起晚了可他明明起的很早只是被愛莎纏住了等等。

    瑪莎耐心的聽完了之後，開始一點一點的給他講解到底爲什麼他不能用命令的語氣要求夜翼給他讓座，爲什麼他們要按座次來坐，而不是隨便亂坐，甚至是爲什麼這個社會上的絕大多數社交場合其實就是放大版的找座位。

    在接下來的幾天當中，瑪莎、布魯斯甚至是托馬斯都在不厭其煩的處理這些複雜的社交關係當中產生的細碎的摩擦，而這羣懵懂的羊羔們也在不斷的碰壁當中學習如何接受他人好的影響摒棄壞的，同時如何利用自己的地位影響他人。

    所有的羅賓都很聰明，無一例外，並且特殊之處在於蝙蝠家族的成員都很擅長在實踐中學習，沒過幾天他們就開始明白韋恩莊園的運行規律了。

    達米安終於學會了如果他第二天想坐在托馬斯旁邊就要先去找托馬斯讓他同意，然後再去找阿爾弗雷德加個椅子，最後再去找個玩偶放在愛莎的對面防止她傷心的啃盤子。

    而夜翼也終於學會了面對所有他可以實行權力的對象的時候拿出威嚴，去約束他們不要闖禍，而不是在他們闖禍之後再衝上去收拾爛攤子，然後把自己的生活弄得一團糟。

    可這並不是結束，在探索完了個人定位之後，他們就開始組成團體，按照年齡、熟識程度、活動時間分爲了不同的小團體，而團體和團體之間又要找尋各自的定位，同時產生各種交流和摩擦。

    代表團體除了大小號兩套羅賓之外，又組建了哈莉、傑森、愛莎和達米安這個之前尋找黑鑽的組合，也是第一個大小羅賓混在一起的團體，以及要一起去上芭蕾課的兩個迪克的團體，同時跟着布魯斯學解剖的題目的團體，以及每天晚上都需要出去兜風的夜翼、迪克、紅頭罩、愛莎的團體。

    他們開始學習如何兼顧小團體當中的地位，並以此來鞏固大的社會之中的定位，處理喜好與規則衝突帶來的矛盾，決定爲團體犧牲個性的程度，從而獲得更清晰的自我認知和更穩定的人格。

    當布魯斯講到這的時候，戈登和芭芭拉都看着他，戈登說：“這不是好事兒嗎？這可是難得的教育機會，甚至都不用你費什麼力。”

    芭芭拉也嘆了口氣說：“謝天謝地，他們終於能學着成熟一點了，你是不知道，以前和他們在蝙蝠洞的時候一點小事能吵成世界大戰，每個人都幼稚的要命，有時候我也埋怨蝙蝠俠真應該多管管他們的。”

    “不過現在看來，光蝙蝠俠管也沒什麼用。”芭芭拉抿着嘴說：“更何況他也沒什麼時間管。”

    “既然如此順利，那你幹嘛跑到這兒來？”戈登又問。

    而布魯斯又深深的嘆了口氣，說道：“當他們在不斷的磨合之後，他們終於意識到韋恩莊園當中的所有人是一個利益共同體，而他們應該團結起來，爲這個團體爭取地位。”

    “這不是挺好的嗎？”

    “那你猜他們打算在哪兒爭取地位？”

    戈登瞪大了眼睛看着布魯斯，說：“該不會是整個哥譚吧？”

    “恭喜你，答對了。”布魯斯伸出手捂住眼睛說：“所有孩子聯合了起來，開始在哥譚當中打擊犯罪了。”

    戈登張了一下嘴，略作思考之後說：“雖然我不太贊同讓這麼小的孩子在哥譚裏亂逛，但他們的心起碼是好的，打擊犯罪、維護正義之類的夢想誰沒有過呢？對吧？蝙蝠俠？”

    “你不會以爲他們是衝上去和罪犯掄拳頭吧？”

    “不是嗎？”

    “掄拳頭他們自己就能做，爲什麼要聯合起來？”

    看着戈登迷惑不解的表情，布魯斯無奈的說：“他們組成的不是團隊，而是團伙，天知道他們最近都學了點什麼！他們不是想拯救哥譚，而是想爭霸哥譚！”

    布魯斯把一隻手放在桌面上，開始掰着手指頭數：“某天，迪克下了芭蕾舞課之後，沒有坐車回家，而是從樓頂跑回了家，在路上他看到了哥譚火車站附近新聚集起來的餐飲小吃街和貨品一條街。”

    “他本來是領着其他幾個孩子去那裏吃吃喝喝的，結果達米安不知怎麼的就問出了其中一個攤位老闆的商業祕密，原來小商販提前得知哥譚要舉辦一場盛大的音樂節，到時候外地人肯定很多，在火車站附近提前搶佔攤位絕對不虧。”

    “達米安立刻就覺得自己找到了商海浮沉的資本，於是攛掇着傑森和他一起包下一個攤位，到時候好在這裏賣貨，傑森覺得有錢應該一起賺，於是他找到了原來的孩子幫的成員，讓他們進點熱門的小商品，在這裏走街串巷的賣。”

    “可在哥譚擺攤必須得經過黑幫同意，那裏的黑幫沒見過他們幾個，覺得他們是來找茬的，兩方爆發了衝突，結果夜翼領着其他幾個大點的孩子把他們全打趴下了。”

    “這個時候，紅羅賓發現親自上場擺攤哪有坐在幕後抽成掙得多，於是他們取代了原本的黑幫，開始收所有擺攤人的門檻費，然後他們就發現，隔壁兩個黑幫的地腳也很好，特別適合和他們掌控的那個地段連成一個大的集市。”

    “也不知道紅頭罩是怎麼想的，在其他人把兩個黑幫的總部摸清楚了之後，他把愛莎扔進了對方的武器庫裏，把他們的武器全吃了，於是兩個黑幫不戰而降，他們拿下了火車站附近最大的兩塊適合擺攤的地盤。”

    “而達米安也不知道是怎麼無師自通洗白上岸的技巧的，他讓提姆給哥譚市政府寫了一封信，聲稱他們要在火車站附近開展‘哥譚之王音樂節文化展示活動’，把整個火車站附近的三條街和一個廣場包裝成披着音樂文化展覽外衣的購物一條街。”

    “他們所有人分飾幾角，給市政府寫信，有的扮演想要展出畫作的落魄藝術家，有的扮演想要進行駐唱的流浪音樂人，有的扮演苦求一個攤位而不得的小商販，有的扮演能夠大宗出貨的周邊產品定製商，硬生生的演出了一副文化活動勢在必得、攤位展位供不應求的景象。”

    “羅伊那個蠢蛋還真就上當了，直到他找到我頭上來問韋恩集團要不要投資這個文化活動的時候，我才發現，他拿來的信上的筆跡熟的不能再熟，幾百封信全是這幾個小混蛋寫的。”

    “而短短不到一週，他們已經騙到了超過兩千萬美元的投資，其中的百分之八十是哥譚的黑幫投資的。”

    “他們繪製了超過二十幅哥譚的街景和文化宣傳海報，拍攝了兩百多張實景照片，並搭建了一個官方網頁，把它們全部放了上去，完成之後，一週之內在互聯網上爆火，瀏覽量超過四十萬，預約人數超過三萬。”

    “六家東海岸的電視臺的記者票都已經訂好了，其中還包括克拉克·肯特，我那愚蠢的記者朋友還想讓我給提前他提供一份遊覽建議，就連亞馬遜公主戴安娜都表示要過來借鑑先進的旅遊開發經驗，還讓我組織一次宴會，好讓她見見哥譚的天才策展人。”

    戈登捂住了眼睛，而布魯斯又嘆了口氣，接着把目光落在了芭芭拉的臉上說。

    “現在，戈登小姐，你有新的任務了，那就是在音樂節的投資之外多拿兩千萬美元，想辦法把這個文化展示活動辦起來——那裏現在還差不多是一片荒地呢。”

    芭芭拉一巴掌拍在了腦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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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