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九十章 父與子（十九）

    “我不需要心理醫生。”萬磁王看着席勒的眼睛非常認真的說道：“你不必用那些‘我不是來給你看病的’，或者‘我只是受查爾斯所託來看看你’之類的藉口，來履行你心理醫生的職責。”

    “我到底要怎麼做，才能讓你相信，我既不是來給你看病的，也沒有打算轉變伱的任何觀念？”席勒問道。

    “離開這裏。”萬磁王回答道，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不是來給你看病的，我們之間就沒什麼可談的了嗎？”

    席勒看着萬磁王的眼睛，非常誠懇地說：“我以爲，在這個世界上僅剩不多的同齡人之間，應該有更多的話題，或者，就算你不想回顧過去，我們也可以來談談變種人的未來……”

    “你想談什麼？”萬磁王的指尖放在水杯的杯壁上，水中的茶葉旋轉起來，形成幾個小小的漩渦。

    “其實我們都知道，兄弟會與X戰警並不和睦，你們之間經歷了太多的戰爭，儘管你與查爾斯私交甚篤，也很難左右其他人的想法，你們現在就碰到了這樣的難題，不是嗎？”

    “這是變種人自己的事。”萬磁王的面色變冷了下來，而席勒卻立刻開口說：

    “當然，我並沒有要指導你們什麼，只是變，種人遷居仙女座星系的計劃，是我與查爾斯教授共同制定的，我有責任關注計劃的執行情況……”

    “如果你覺得，這個問題可以由你們自己解決，我自然不會干預，可如果這個問題沒有得到及時的解決，導致後續計劃的效率受到影響，那麼，對我做出‘內部解決’保證的人，就要承擔責任，你可以做出這種保證嗎？”

    “我不會對任何人，保證任何事。”萬斯王的指尖輕輕的敲着杯壁，說：“我只負責，在計劃限定的時間內，完成目標，而我所採取的方式和手段，誰也不能干預，也沒有人有資格，要求我做額外的保證。”

    “你會提出這個話題，無非是覺得，我會採取一些，你和查爾斯並不喜歡的方式，來解決這個問題，但如果，你們不接受我的做事風格，那從最開始，就別來找我。”

    萬磁王很少一口氣說這麼長的一句話，他的態度非常明確，可就是這樣一段話，讓他輕鬆的拿回了主動權。

    因爲，他點明了，當初是查爾斯和席勒需要他的力量，才把變種人兄弟會拉進了局中。

    萬磁王已經付出了自己的力量，當做門票，那在這個計劃當中，他要用什麼樣的手段達成目標，其他人就無權置喙。

    “沒錯，你強大的力量，是兄弟會乘上這輛車最重要的保障，你就是看準了查爾斯不會做出過河拆橋的事，才敢如此有恃無恐。”

    “當然，你也看出了，制定這個計劃的人本身，可以從變種人處境的改變當中獲取利益，變種人和你一樣，有很大的利用價值，你們就不會拋下，所以，你才可以氣定神閒的坐在這裏，說‘無需對誰保證’。”

    席勒開口，將目前的局面分析了一遍，接着說：“我也不會故作強硬威脅你，如果你不配合我，我就放棄所有變種人，因爲我知道，這種威脅毫無力度。”

    “變種人的處境本來就已經觸底了，被困在一個小小的星球上，還徘徊於社會的最底層，就算回到現狀，又能怎樣呢？”

    “你還可以繼續去當恐怖分子，威脅普通人的生活，正因你無所牽掛，才無懈可擊。”

    席勒一直盯着萬磁王的眼睛，直到萬磁王不得不注視着他的眼睛，席勒才開口說道：

    “從你的眼神中，我能夠看出，你在驚訝於，我軟弱的態度，你的腦海中，徘徊着各種惡毒的話語，你覺得，那才是我應該說的話。”

    “比如，把你與查爾斯進行比較，訴說查爾斯的態度多麼好，行事方式多麼有效，或者，對你的人格和行爲表現進行貶低，說你脾氣太壞、不會溝通，完全是變種人發展的絆腳石。”

    萬磁王的表情緩緩的變了，他開始更爲專注的看着席勒的眼睛，就好像在好奇席勒接下來到底要說什麼。

    “但實際上，我在談判的態度上，做出如此大的讓步，不用任何進攻性的話語，來佔據主動權，而放任你如此強硬，不是因爲，我不會這些。”

    席勒露出了一個微笑，說：“任何一個智商正常的人，都應該明白，我能制定出所有你知道的這些龐大的計劃，並把它們落到實處，我就不可能是一個軟弱的、只會懇求他人的懦夫。”

    萬磁王微微的把下頜往回收，然後擡起眼皮，從眼睛的上方盯着席勒，席勒沉默着，就好像在等他的迴應，過了一會，萬磁王低沉的聲音才響起：

    “你不是我想看見的席勒，這樣溫和的態度，對你想做的事，沒有任何好處。”

    “我比你更清楚這一點，我都說了，我並不是不會強硬，那麼，你覺得，你到底爲何，會在此時，見到這樣一個我？”席勒開口問道。

    萬磁王也感覺到有些疑惑，按理來說，席勒應該用一個更高的姿態來面對他。

    目前爲止，不論是普通人類社會中的勢力，還是變種人，沒人能拒絕席勒的條件。

    其實，席勒會來到這裏，已經夠出人意料的了，如果他真的是個喜歡滿宇宙亂跑的人，那就不會在紐約待那麼長時間。

    雖然，這次是受他最喜歡的學生所託，但是，萬磁王不會天真到覺得，席勒這一舉動的背後，沒有什麼政治目的。

    可事實是，席勒完全沒必要親自去見任何人，在事情發展到今天這一步的時候，他想見誰，誰就應該去見他。

    因爲誰都知道，與他的談話，能夠爲自己和自己背後的勢力，帶來多大的利益。

    可是，席勒還是來了，而且不是以一種極爲強硬和冷漠的態度，高高在上的對萬磁王說‘你最好配合我的治療，否則我就把你和兄弟會一起踢出局’。

    萬磁王心裏也知道，就算席勒這麼說，並這麼做了，他也沒有很好的辦法去應付。

    他不能冒着得罪其他所有能從席勒身上獲利的勢力的風險，去和席勒發生暴力衝突。

    萬磁王知道自己很強，但也知道自己不是最強，他也知道，席勒所代表的利益背後，有常人難以想象的強大存在。

    所以，在得知席勒要來的時候，萬磁王感覺到非常焦慮，他覺得，這位醫生，一定會一過來，就指出他的人格、言行、處事方法等各種方面的問題，然後開始給他治療，在他這漫長的一生中，他遇到過無數這樣的人。

    這羣人說，要拯救他，還說，如果他保持這樣的風格，既救不了變種人，也救不了他自己。

    萬磁王知道，幾十年前，查爾斯也是這麼想的，而現在他們會融洽許多，也正是因爲，查爾斯放棄了。

    所以，萬磁王現在格外疑惑，席勒怎麼會是這個態度？他何必如此溫和？如此有耐心？

    “你我都明白，我們現在處境的差距。”席勒垂下眼簾，又露出了一個微笑說：

    “現在，我大權在握，地位已無人能撼動，而你，萬磁王，說的好聽一點，你是仙女座星系開發的先鋒。”

    “而說的難聽一點，所有人都不希望你待在地球，最好滾得越遠越好，沒有人歡迎這樣一顆定時炸彈，你只是被踢出門的一條敗犬……”

    瞬間，席勒面前的茶杯懸浮了起來，停在了他的面前，席勒只是伸出雙手，張開雙臂，示意自己無所隱瞞，也不打算抵抗。

    席勒的確沒有做出任何反抗的措施，甚至沒有任何憤怒的表情，他只是緩緩的把身體往後靠，躲避着不斷向前逼近的水杯。

    直到他的後背完全貼到了椅背上，已經退無可退，水杯就這樣停在了他的面前，甚至已經貼到了他的額頭上。

    裏面的液體波濤洶涌，就好像隨時準備潑他一身水，席勒知道，只要萬磁王的一個念頭，他就會被潑上一身的茶水，顯得狼狽不堪。

    席勒也知道，這是萬磁王把他趕走，並給他一個下馬威的最好的方法。

    雖然無禮，但不算出格，按照世人對萬磁王的理解，他有很大的概率會這麼做。

    可席勒始終沒有任何動作，直到茶杯中的茶水，完全平靜下來，他才小心翼翼的用手指觸碰茶杯的側面，在握住茶杯之後，把它平穩的放回了桌子上。

    萬磁王看到，茶杯的杯底落在與原本擺放的位置完全一致的地方，甚至沒有偏移一毫米，他的眉頭又緩緩舒展開了。

    “不必感到憤怒，我只是在闡述一個事實，同時向你展示，其實，每一個心理醫生都懂得如何刺痛別人，只是，我們的職業素養，不允許我們這麼做。”

    “還是那句話，我們之間處境的差距，是已經存在的事實，是你沒辦法逃避現實。”

    席勒再次把身體前傾，也再次用眼神盯着萬磁王的眼睛，說：“所有人都喜歡我，而所有人都不喜歡你，甚至包括你的子女，就算我不讓洛娜去做你和我之間會選誰的選擇，答案也是顯而易見的。”

    萬磁王的嘴脣動了一下，似乎是想說些什麼，但席勒卻直接開口說：

    “但就算我們的處境有如此大的差距，我還是不想採用無禮的態度來對待你。”

    “而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我非常欣賞你的爲人。”

    “你的所作所爲、所思所想，你的人品和能力，你的人格魅力，讓我願意放下自己的高傲，來與你交談。”

    看着席勒真摯的眼神，萬磁王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