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六章 誰倒大黴我不說（上）

    一曲英國民謠從從一間燈光昏暗的酒吧的櫃檯上傳來，伴隨着磁帶“滋拉”的輕響，樂曲中斷了，一隻手按在收音機上，長髮的酒保拍了拍那臺有些不靈光的收音機，無奈的搖了搖頭。

    吧臺上客人的搖鈴將他呼喚了過去，他剛一轉身，就看到一個金髮的男人醉倒在桌前，那個酒保無奈的嘆了口氣，走上前去推了推那個男人的肩膀說：“康斯坦丁先生，您還好嗎？”

    “收音機……爲什麼不響了？”康斯坦丁含含糊糊的說，酒保從架子上拿下來一個玻璃杯，一邊擦拭一邊說：“那臺老收音機是老闆的父親留下的，它太古老了，所以經常壞。”

    康斯坦丁沒有擡頭，只是緩緩舉起一隻手，酒保看到，他的手指在燈光的照耀下，骨節分明，顯得修長而優雅，和他整個人頹廢的氣質有些不同。

    他輕輕的打了個響指，“咔”的一聲，收音機爆出了一連串火花，然後音樂就又響了起來。

    酒保被嚇了一跳，他微微的後退了兩步，不過並不是因爲這種神奇的現象，康斯坦丁是這裏的常客，這裏的人都知道，這個頹廢的男人有些特殊的力量。

    酒保將擦好的杯子放在吧臺上，他問：“還是老樣子嗎？”

    “是的，再額外來一杯薑汁。”

    “薑汁？”酒保聽到這個詞以後，露出了一個爲難的表情，他說：“你是說那種用來治療感冒的藥物嗎？但是我們這裏只有酒……”

    “給我一個杯子。”

    康斯坦丁終於從吧臺上直起身，他捂住自己的腦袋，藥物的欣快感帶來的眩暈還未散去，他的視線有些朦朧，看到一個反射着閃耀燈光的玻璃杯被放在吧臺上，他輕輕用手一指，那裏就充滿了薑汁。

    就在他做完這一切之後，一個黑影出現在酒吧角落的陰影裏，康斯坦丁沒有回頭，他只是把身體往旁邊挪了一下，就好像在給誰留下位置。

    那個黑影走了上來，他穿着一身黑色的盔甲，背後有黑色的披風，頭上還有兩個尖尖的耳朵，康斯坦丁用手拄着腦袋，偏過頭去看他說：“要是我設計制服，我也一定會選擇把下巴露出來，不然就沒法喝酒了……咳咳……”

    蝙蝠俠拿起那個杯子，他已經聞到了濃烈的生薑的味道，康斯坦丁看着他的表情，輕笑了一聲說：“你不是喜歡用薑汁代替酒嗎？不打算喝一口嗎？”

    蝙蝠俠又把酒杯放下了，康斯坦丁去接過酒保遞過來的那杯真正的酒，喝了一口之後，呲了一下牙，似乎被冰到了，他說：“……真神奇啊，我從來沒在其他地方喝過像哥譚酒吧裏這麼冰的酒……”

    “你們有什麼祕訣嗎？”康斯坦丁看向那個酒保問。

    “哥譚的冷鏈現在是很有名的。”那個酒保繼續擦着杯子說：“今年剛開始的時候，就有四家大型製冰工廠建立起來了，我們這裏的冰塊質量很好，不但溫度很低，還不容易化。”

    康斯坦丁又喝了一口酒，蝙蝠俠看向他，康斯坦丁甩了一下腦袋，然後說：“我知道你想問什麼，魔法……魔法……”

    他就好像醉了一樣，又把腦袋偏到一邊，靠在胳膊上，然後說：“這幾天你一直跟着我，就是想從我這裏得到一個答案，可是我早就告訴過你了，孩子，別想着用魔法去復活誰……”

    蝙蝠俠依舊沉默的盯着他，康斯坦丁又像未卜先知一樣說：“我知道，你們這種人都是這樣，如果不弄清原理，就不會徹底否認一件事的可能性。”

    “可是，在你要弄清原理的這個過程當中，你所要付出的代價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

    康斯坦丁拿起酒杯但卻沒有喝，而是將酒杯抵在了自己的臉上，似乎那樣的冰冷能讓他的大腦清醒一點，他說：“曾經我也和你一樣，對這些事充滿好奇，我想，如果我沒有真正的去追尋過，又怎麼能知道那不是我的出路呢？”

    “可這就是魔法，它勾引你去探尋、去求證，然後讓你在這個過程中失去一切，最後你發現，失去一切的這個過程，就是魔法本身。”

    “這不是等價交換。”康斯坦丁搖了搖頭，接着說：“不是你付出什麼，就可以復活誰，而是你在復活某個人的過程當中，就已經失去了一切。”

    那首英國民謠小調一直在響着，蝙蝠俠握着玻璃杯的手顯得更加年輕，儘管身材已經成長的和成人別無二致，但從手指的骨節上，卻能看出來他仍然是個青少年。

    看到他的手，康斯坦丁回想起了以前的自己，那個年輕、稚嫩、健康的自己，就像一株夏櫟。

    他想，還好，他在這個時候遇上了年輕的蝙蝠俠，如果兩人的年齡互換，或是在相同的年齡段遇到對方，那可真的會鬧出大亂子。

    蝙蝠俠第一次在哥譚的酒吧裏待這麼久，那首小調一直迴盪在他的腦海裏，讓他想起英國的鄉村，他不記得是什麼時候，也在阿爾弗雷德的嘴裏聽過這樣的小調。

    老管家的面容出現在蝙蝠俠的眼前的時候，他從吧檯的椅子上站了起來，放下酒杯，然後轉身離開。

    回到韋恩莊園的路上，蝙蝠俠敏銳的感覺到，這個冬天格外的冷，以至於，他在看到韋恩莊園熟悉的建築的時候，竟從內心感覺到了一絲暖意。

    可是，蝙蝠俠打開自己家大門的動作，卻顯得有些格外小心，甚至穿過庭院的時候，也沒有了他往日那種來去如風的姿態，反而是放輕腳步，慢慢的往裏走。

    來到莊園的樓梯前，蝙蝠俠看了一下固定在手上的鉤索，以往，他都是直接把鉤索發射到陽臺上，然後縱身一躍，跳上陽臺，回到房間。

    可是他還是選擇了走樓梯。

    指望蝙蝠俠能好好的走樓梯，其實是一件很難的事，因爲他總是很擅長利用各種各樣的方法，出現在各種各樣他不應該出現的地方，不管那裏有沒有可以上去的路。

    因此，就在他頗有些小心翼翼的往樓梯上走的時候，他沒有注意到，韋恩莊園有些老舊的樓梯扶手已經鬆動了，就在他來到三樓樓，打算邁上最後一級臺階的時候，他本能的扶了一下樓梯的扶手，然後，木頭扶手在他手底下發出極其輕微的“吱呀”一聲。

    蝙蝠俠心裏突然咯噔一下，他迅速轉頭，果然看見一個小小的黑影，如風般的從二樓走廊的盡頭衝了過來。

    那是一個黑髮藍眼的小女孩，和他長得非常像，此時正穿着睡衣，有些迷茫的揉着眼睛，然後在黑夜裏，用那雙散發着微光的眼睛看着蝙蝠俠。

    按理來說，在這幅情景當中，蝙蝠俠的第一個動作應該是直接伸手摸向腰間的蝙蝠鏢，然後緊接着就是打開夜視儀，從視覺上取得優勢。

    但是這次，他的第一個動作是伸出一隻手，將其他四個手指頭都握下去，只留出一根食指，然後放在嘴邊，對着那個小女孩比了一個“噓”的手勢。

    那個小女孩皺着眉，使勁吸了吸鼻子，露出了一個有些疑惑的表情，然後她“噔噔噔”的跑上樓梯，來到蝙蝠俠的身邊，又使勁吸了兩口氣。

    蝙蝠俠對着她搖了搖頭，就在他伸手想要捂住她的嘴的時候，那個小女孩裂開滿是尖牙的大嘴，發出了一聲驚天動地的“哇！！！！！！”

    瞬間，韋恩莊園燈火通明。

    幾分鐘後，抱着愛莎的蝙蝠俠出現在了莊園大廳的沙發上，愛莎正用一口尖牙咬着蝙蝠俠的護腕，蝙蝠俠板着臉，對着對面的阿爾弗雷德說：“不，我沒喝酒。”

    老管家把目光落在了愛莎的身上，不怎麼能聽得懂人話的愛莎，就好像突然之間，覺醒了無窮無盡的智慧，她鬆開嘴，跳到沙發的另一邊，一邊在沙發上蹦蹦跳跳的，一邊指着蝙蝠俠，不停的“哇哇哇”。

    迪克閉着眼睛從樓上走出來，扶着扶手踉踉蹌蹌的從樓梯上走下來，顯然困得不輕。

    走下來之後，他伸個懶腰，打了個哈欠，阿爾弗雷德先走過去拍了拍他的後背，然後對他說：“回去睡覺吧，少爺，不會再有什麼聲音吵到你了。”

    迪克閉着眼睛，但是他搖了搖頭，然後走到蝙蝠俠的身旁，用手拉住他的手臂說：“你不會又去那種地方了吧？”

    “我沒有。”蝙蝠俠立刻就否認了，但是愛莎繼續提高了聲調，不停的尖叫着，蝙蝠俠無奈的走過去，把她抱起來，迪克一邊揉眼睛一邊說：“愛莎說你身上有酒味，你去了酒吧？”

    蝙蝠俠沉默着沒說話，他低頭看向愛莎，愛莎的嘴裏還是只能發出意義不明的尖叫。

    蝙蝠俠看了一眼愛莎，又看了一眼迪克，再看了一眼一直盯着他的阿爾弗雷德，他懷疑這三個人是不是有什麼可以用來溝通的密語，他沒從愛莎的尖叫中聽出任何可以分析出信息的音節。

    愛莎又使勁掙扎着從蝙蝠俠的懷裏跳了出來，然後跑到阿爾弗雷德的身邊，拽着他的褲腿，指着蝙蝠俠不停的“哇哇哇”。

    阿爾弗雷德把她抱起來之後，她立刻就不叫了，阿爾弗雷德抱着愛莎，對蝙蝠俠說：“老爺，雖然你現在已經是兩個孩子的父親了，但從實際上來說，你還並沒有成年。”

    “總是去那種不利於未成年人身心健康的地方，恐怕很難給兩個孩子做出榜樣。”

    不知是不是蝙蝠俠的幻覺，他覺得自己從阿爾弗雷德的語氣裏聽到了殺氣，他聽到老管家說：

    “我不知道那個來自倫敦的、叫康斯坦丁的人渣，到底是如何的引誘了你，但我希望，他能在他爲數不多的時間裏，不要再敗壞他家鄉的名譽。”

    “否則，作爲他的同鄉，我覺得我有必要去教導他，作爲一個紳士的禮儀。”

    此時，仍在酒吧裏銘酊大醉的康斯坦丁，不知道爲何，感到背後泛起了一陣冰冷徹骨的寒意，他狠狠的打了個哆嗦，感知了一下周圍的情況，可卻並沒有發現什麼危險。

    這種冰冷如影隨形，可卻不知來源，康斯坦丁無可奈何的左右轉頭，忽然間，他看到了那杯被他變出來的薑汁，他伸手拿起杯子，捏住鼻子，一飲而盡。

    那種辛辣終於讓他感覺到了暖意，他用力的咳嗽了兩聲，又打了個噴嚏，出了一身的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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