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千六百零八章 過路人

    「此人怎麼會知道，我作了弊？」

    村長不由一怔，愣了片刻。

    但他不愧是村長，村裏見識最廣的人，驚訝之後，很快便反應了過來，眼前之人，不過是在「胡言亂語」，想要阻撓自己罷了。

    「公子說笑了，抽籤決定由誰家孩子成爲貢品，這是鐵柱同意的。

    而且，全村那麼多人看着，公平公正，豈有作弊之理？

    再說，能成爲黑蛟大人的貢品，是鐵柱一家的福氣！」

    村長雖然見古玄氣質不凡，心裏沒底，不敢輕易得罪，但也十分硬氣。

    「沒作弊？那怎麼這麼巧，選中的是鐵柱家的孩子？

    村長你可有足足三個孫子，四個孫女，居然一個都沒抽中，這運氣，還真是差！」

    古玄嘲諷似的一笑。

    抽籤之時的情況，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村長將自己兒子抽中的長籤，偷偷換給了薛鐵柱。

    跟着村長的幾名大漢，也看見了，可他們不僅沒有揭穿，反而幫忙打了掩護。

    村長的臉上，已經滿是憤怒之色。

    眼前這好管閒事之人，居然把自家孫子沒成爲貢品，說成是運氣差，這擺明就是在譏諷他。

    可他卻不敢反駁，畢竟，是他先說，成爲貢品是福氣的。

    若是反駁，豈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臉？

    「我不想當貢品，我不想死！」

    「前輩，救救我兒！」

    小彘和鐵柱老婆，大哭不止。

    村長已經心煩意亂，冷冷盯着古玄，眼神有些不善。

    「公子，你究竟是何人？爲何要管我薛家村的閒事？」

    古玄澹澹一笑。

    「本公子只是一個想要渡河的過路人罷了，只是天色已晚，又遇見了黑蛟巡狩，所以來此借宿一宿，豈料，居然……」

    古玄話還沒說完，村長對古玄的忌憚，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首先，一個需要薛鐵柱擺渡，才能渡河的人，不可能是什麼厲害的武者。

    其次，遇見了黑蛟大人巡狩，他便躲到了薛鐵柱家，說明他根本不敢得罪黑蛟大人。

    而自己幾人，是在幫黑蛟大人辦事，只要挑明厲害關係，此人又怎敢與自己幾人爲難？

    村長冷冷一笑，索性直接打斷了古玄的話：

    「既然只是個過路人，那公子就不要多管閒事了。

    黑蛟大人時隔十八年，方纔外出巡狩一次，索取貢品，你若阻攔，只怕會性命不保！」

    村長一揮手，幾名大漢又一次氣勢洶洶，想要衝上來。

    古玄眼中精芒一閃，朝着幾名大漢瞪去，那幾人立刻如遭雷擊一般，蹬蹬蹬往後退去。

    「一羣廢物，此人不過一人而已，鐵柱家卻有四人，你們就不知道變通嗎？」

    村長惡狠狠提醒了一句。

    幾名大漢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便達成了默契，不再管古玄身邊的鐵柱老婆和小彘，而是直接衝向了鐵柱爹和半死不活的薛鐵柱。

    很快，兩把匕首，便分別抵在了鐵柱爹和薛鐵柱脖子處。

    一條血痕出現，殷紅的鮮血，流了出來。

    薛鐵柱掙扎着，想要將身旁的兩名的大漢推開，可他已經受了重傷，加之那兩人，也是靈級二星的武者，也有一些力氣，根本沒法推開。

    他的脖子，反倒是因爲掙扎，被匕首傷得更深，皮開肉綻。

    「公子，用一個小彘，換他爹和爺爺兩條命，這筆賬，你應該會算。

    鐵柱娘子，你應該也會算。

    小彘也是九歲的

    大孩子了，一和二哪個大，想必還是知道的。」

    村長得意地看着古玄，擺出了勝利的姿態。

    「不……不……」

    鐵柱老婆死死抱着小彘，泣不成聲。

    她想救小彘，也想救鐵柱，誰都不願意失去。

    村長更加得意了，看向了薛鐵柱。

    「鐵柱呀，你是一家之主，不如你來選。

    是要保住小彘，還是保住你的命，和你爹的命。

    你若選擇保住小彘，我便殺了你和你爹，之後轉身就走，絕不食言。

    你若選擇讓小彘當貢品，那我便帶走他，放了你和你爹。」

    薛鐵柱渾身顫抖着，眼睛裏一直有着的堅定之色，終於在這一刻，產生了動搖。

    他，迷茫了。

    他並不怕死，甚至可以爲了小彘去死。

    如果村長說，用他的命，換小彘的命，他會毫不猶豫的選擇自己死。

    可現在，村長給他的選擇裏，還有他爹的命呀！

    他若選了小彘，他爹怎麼辦？

    大滴大滴的眼淚，從薛鐵柱眼裏滴落。

    看到這裏，村長哈哈大笑，又一次得意地看向了古玄。

    現在，只要薛鐵柱開口，連當事人都願意交出小彘了，一個外人，還能阻止怎地？

    古玄一直沒有說話，一直靜靜地看着這一幕。

    他很清楚，薛鐵柱現在面臨着極爲艱難的抉擇。

    而同樣的事情，在未知的將來，說不定，有一天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那時候，自己又該作何選擇呢？

    這世界，就是如此的殘酷，如此的弱肉強食。

    當看見薛鐵柱的眼神，變得不再堅定的那一刻，古玄其實已經猜到，薛鐵柱的選擇了。

    這讓古玄心裏，突然生出了一絲絲的失望。

    即便，古玄知道薛鐵柱沒有第二條可選，可他還是希望，薛鐵柱的眼神，永遠堅定下去，永遠如之前那般，不帶一絲一毫的迷茫。

    古玄回憶起，在祠堂之中，薛鐵柱爲了小彘，眼神堅定地和村長等人戰鬥的情景。

    哪怕被打得半死，被打得再也站不起來，他的眼神，都從未有過哪怕絲毫的改變。

    他一直堅定地想要保護小彘，想要保護自己的家。

    可現在，他終究還是迷茫了，不再堅定了。

    古玄的心緒，忽然變得煩躁起來，再不想在此地多留。

    他擡起了右手，想將村長幾人，揮手之間便從焚天界抹去。

    可，就在這時候，左手牽着的小小手掌，卻突然之間抽了出去。

    耳中，響起了一道堅定的聲音：

    「前輩哥哥，謝謝您一直保護我，您不用自責，我知道您盡力了。

    我願意當貢品，換回爹和爺爺！

    母親，爹，爺爺，小彘不孝，不能繼續陪你們，讓你們過上好日子了！

    村長，放開我爹和我爺爺，我跟你走！」

    小彘的眼神，再無絲毫的恐懼，而是變得堅定無比。

    他要用自己的命，換爹和爺爺的平安。

    古玄有些詫異地看着小彘的眼睛。

    那樣的眼神，和之前薛鐵柱的眼神，一模一樣！

    而且，更加純粹。

    古玄心中的煩躁情緒，一掃而空。

    臉上，也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

    「小彘想守護的，僅僅是一個家而已。

    甚至，不介意這個家裏，有他還是沒有他。」

    古玄腦中，似乎亮起

    了一道光。

    「連小孩都明白的道理，爲何我會不明白，會迷茫呢？

    老祖宗在上古幹的壞事，關現在的我什麼事？

    說什麼要守護焚天界，要拯救世界，可們心自問，我想守護的，真的是焚天界嗎？

    如果我的親人，我的朋友，我所有在乎的一切，都離開焚天界，那我還會在乎焚天界的存亡嗎？

    恐怕，答桉是不會吧。

    我想守護的，是我在乎的人，是我在乎的一切而已。

    僅此，就夠了，其他事情，還需要多想嗎？

    況且，我……」

    幾個眨眼的功夫，萬般思緒，從古玄腦中閃過。

    他突然發現，自己想通了。

    想通之後，甚至覺得，自己之前的所謂迷茫，簡直可笑，可笑到了自己一想起來，就想大聲笑出來的地步。

    「哈哈，哈哈……」

    古玄的笑聲，將原本悲壯的氣氛，給撕破了。

    看着堅定地往村長跳去的小小男子漢，古玄身形一動，如同瞬移一般，擋在了他面前。

    古玄蹲了下去，將視線和小彘平行。

    「小彘，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要老實回答。如果你有足夠強的力量，強到足以將黑蛟都殺死，那你會怎麼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