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踏破

    馬車內。

    趙家三子趙平聽着家中大哥說的話，額頭青筋暴起一片。

    最後，他咬牙憤恨道：“好個黃家，如此欺我！”

    良久後，趙平恢復了下心緒，他也知道，憤怒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唯有理智分析，才能解救危局之際的趙父，和那百位趙氏同族。

    運縣比之平縣，距離何止五十裏，加上路途多是坎坷地段，快馬加鞭之下，也需要大半天光景才能到達。

    現在趕去，明顯來不及的。

    一旁的趙陽眼底有着疲態，一個晚上的時間，面上的鬍鬚更添三分，溼漉漉的黑髮耷拉在一塊，很有風霜氣息。

    他舔了舔乾燥的嘴脣，發出較爲沙啞的音調：“那日與我作對的是武開平門下弟子，但明眼人都知道，這人身後是黃家，然而黃家也不是真正的黑手。

    根據我所探得的消息，雲州三望族之一的北家，隱隱有插手痕跡。”

    至於爲什麼是隱隱，自然是他的權力不夠，一個平縣總捕，在平縣內，可以稱得上消息靈通。

    可出了這平縣，他就和市井小民般，沒有區別。

    “北家！”

    聽到這兩個字號，趙平的心中當即警惕起來。

    這是一個和雲州大族秋家並列的強大望族，家中出過有着大易帝賜名號的名將。

    都江大將軍——北右天，其人生前位列二品武職，武道修爲達到神骨圓滿之境，壽終一百四十八歲。

    只此一人，就帶動整個北家完成了層次的轉換。

    如今的北家新一代，縱然沒有出現類似北右天一般的天驕人物，可也依舊不容小覷。

    此世北家當代大家長，北家之主北乘風，官拜三品武將，有御賜之稱：巡穆。

    號爲巡穆大將，爲雲州掌兵使，執戰兵八千衆，坐鎮雲州邊境之地。

    戰兵，是專行戰時之兵，爲大易特殊兵種，當戰兵達十萬衆時，可剿入髒高人！

    入髒者，奔襲如風，自成戰陣，去可鑿穿一軍，退可行至險地，已不似凡人。

    想到這，兩兄弟相視，皆是苦笑。

    無論如何算計，如何求人，這般層次，註定是他們這羣人終生無法夠到的。

    慢慢的，他們將目光放到趙榮山身上，那小小軀體中，帶着整個趙氏的最後希望。

    因爲他們不能將希望寄託在別人的身上，乞求黃家放過，或保佑北家把他們當屁放了。

    這是不現實的事情。

    趙榮山五感已經超越常人，被人殷切注視後，自然可以感覺到。

    於是他睜開眼睛，明亮的眼神掃過車內，然後看到兩個大漢熱切的看着自己。

    “……”

    趙榮山頓感無語，這是什麼情況？

    怎麼突然注意力就集中在自己身上了？

    難道陰絲痕影被發現，或是自己吃了大藥，導致身上異常明顯，被人捕捉到？

    不對，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大藥乃山之精華，入人體內就如進入泥潭，無論是誰，都不能檢測出這人有沒有吞服過大藥。

    唯一暴露大藥的機會，大概就是突破的瞬間，那泄露出的氣息，會被人發覺。

    陰絲痕影更不可能會被發現。

    所以這是，什麼情況。

    “別再看了，嚇着孩子了。”

    趙平最先轉頭，用腳踢了踢趙陽，示意孩子已經注意到他們，讓趙陽不要死盯着。

    “哦。”

    趙陽用粗糙手掌摸着滿臉刺撓的絡腮鬍，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爲什麼他看這趙家小輩時，竟然有種和同齡人對視的感覺。

    搖搖頭，將這離譜的想法甩出腦海。

    這孩子才多大，牙都沒長出來呢。

    車外，二子的話語飄了進來：“兩位大人，運縣到了，咱們入城吧！”

    ……

    時間倒退。

    破曉之際，王苑華終於是見到了義弟趙陽之父，趙升名。

    這是一位滿頭白發的老者，身體消瘦，穿着黑色薄裳，一看就是沒有練過武的普通人。

    唯一讓他印象很深的是，這位老人很慈祥，眼睛很有神。

    但現在，那雙精明的眼睛，已經被蒙上一層斑駁，像是清澈飛泉水裏混入灰塵，變得渾濁起來。

    “快快請進！”

    率先開門的趙重一抖臉上肥肉，喜笑顏開道。

    如今有人能商量的人來了，也讓他的內心安穩下來。

    這位大哥，一看就是靠譜的人吶。

    一身精緻輕甲，頭束赤金冠，單臂拎着一杆精鍛長槍，身後還跟着一匹異常高大的黑馬，渾身殺氣肆意。

    “不了。”

    王苑華搖頭。

    身後的隆隆聲已經快速接近。

    他決定長話短說，徹底解決義弟的請求。

    “我受陽弟所託，得知事情起因，竟然有人敢暗害官府之人，今天已帶兵三百，將這羣兇人徹底圍剿！”

    隆隆隆！

    話閉，彷彿是特地配合一般，這小小的伸衣巷前後，在晨曦微弱光芒下，擠滿了一隊隊輕騎。

    騎隊無人發言，只餘座下馬匹打着響鼻，偶爾擺動四周，發出蹭蹭聲音。

    趙重面容當即一白，這股子殺氣，着實衝了他一臉。

    趙升名眼簾低垂，而後擡眼看向這位殺意四散的援手。

    “實不相瞞，巷子中才發生過激戰，武開平所設武館，門下首徒，肆意擊殺衙門捕快，取了十三條人命！”

    今日已經不用躲了，徹底撕開面子後，就剩你死我活，趙升名想的很清楚。

    “好膽！”

    一聲虎吼，如虎嘯山林般，鎮住了半個伸衣巷。

    “趙伯，可否派人引路，我要去踏平這目無王法之人！”

    王苑華開口，目光看向趙升名。

    “有！”

    趙升名伸手攔住身側趙重步子，朝着巷裏喊了一聲：“來人，給這位好侄兒帶路！”

    嘎吱！

    家家戶戶的門在此刻都被打開，最終一位身體強壯的漢子來到王苑華身前。

    “上馬！”

    單手一提，這漢子就已經在馬上。

    黑色大馬當即奔騰起來，如流水般躥出巷子裏。

    距離數條街道外的排雲武館當中，有弟子依舊睡着大覺，看守大門的武館弟子耷拉着眼睛，一副懨懨欲睡的模樣。

    轟隆隆！！

    一陣似雷鳴聲瞬間在耳邊響起。

    一個激靈過後，看門弟子猛然一醒。

    視線往上，一杆長槍無限變大，唰的一下，攪碎了他的心臟。

    “嗬！”

    痛苦的掙扎一下後，看門弟子睜大了眼睛死去。

    “兄弟們，踏破這裏，此武館當街殺死縣衙捕快，形同造反，若遇反抗者，殺無赦！”

    王苑華抽出長槍，將暈頭轉向的帶頭漢子放下馬後，一扯繮繩，直直衝向那黑漆大門而去。

    轟！

    只是一擊，大門就被轟開，變成四五節飆飛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