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你好

    宜城真的很小，整個縣城裏稱得上“街”的地方，只有市政府周圍的幾條街道。

    附近學校扎堆，方家的小水果店離二中門口不遠。

    正值下午放學時間，長相面嫩的方言走在其中，竟然與來來往往的學生融爲一體，不過他的校服跟二中校服不一樣，大家都以爲他是別的學校來串門的高中生。

    但也有人留意到，方言校服胸前的學校徽記下方，竟然印着“XX大學”的字樣，頓時流露出驚訝的目光。

    連老方一時間都沒能認出自己的兒子。

    直到方言來到近前。

    老方看着穿着一身嶄新校服站在自己面前的兒子，先是一愣，然後臉色一黑：“怎麼把校服穿出來了？”

    方言說：“就這身新衣服了。”

    坐在店裏的張玉蓉也是愣了好一會，在老方把幾張紅鈔遞給方言要他去買新衣服的時候，笑着起身走出來解圍：“沒事，校服挺好的，顯得小言年輕。”

    方言喊了聲小姨。

    張玉蓉其實年紀不大，真實年紀三十出頭，看起來還要更年輕一些，白襯衫外面套一件灰色小西服，下身的套裙跟小西服是配套的，一股單身白領的氣質油然而生。

    老方臉黑黑的，沒有再執意讓方言去買新衣服，而且還是把錢給了方言。

    張玉蓉跟方言聊了幾句，低頭看看手腕上的精緻腕錶，說應該快來了，擡頭便看見方言的視線在看向外面。

    順着方言的視線方向望去，便看見一個女孩站在對面街角。

    女孩穿着普通，身高一米六出頭的樣子，身材纖細。

    隔着十幾米也能看出她長得很好看，標準的東方美人臉，膚色很白。

    女孩正往這邊看來，臉上沒什麼表情。

    張玉蓉輕輕推方言一把：“去吧。”

    方言走出兩步，忽然回頭看着張玉蓉，小聲問：“她叫什麼？”

    “……”

    老方臉上一僵，差點當場暴走。

    張玉蓉也是既好氣又好笑，同樣小聲說：“關曦曦，關門的關，晨曦的曦。”

    “噢……那我們要幹什麼……算了。”

    方言轉身朝女孩走去，沒敢再問，因爲老方已經捏起了拳頭。

    “小言。”

    張玉蓉把他喊住。

    方言回頭。

    “可以玩得晚一點。”張玉蓉指指停在路邊的小鵬P7，“要回來了給我打電話，我去接你們。”

    方言點了下頭。

    來到女孩身前，方言有些驚訝。

    相比剛纔遠遠地一眼看過來，現在走近了看，女孩的容貌更加令人驚豔。有一說一，方言長這麼大見過的好看成這樣的女孩子，一隻手就數得過來。

    關曦曦嘴脣紅潤，一雙丹鳳眼天生柔媚。

    但眼神有點淡，甚至可以說冷。

    “你好。”

    方言朝女孩點下頭，“我叫方言。”

    “關曦曦。”女孩說道。

    來時路上，方言想過要怎麼將這場長輩安排的相親應付過去，現在發現女孩長相異常出衆，想法也沒有改變。

    他說：“去吃飯嗎？”

    關曦曦搖頭：“不餓。”

    “那看電影吧。”

    方言轉身就走，但走了幾步又覺得不妥，停下腳步回頭看女孩，示意對方跟上來。

    眼角餘光卻留意着對面水果店那邊。

    老方什麼表情不知道，小姨開始扶額。

    兩人走到一個公交站，等了一會，上了一輛公交。

    車上人不多，兩人坐在同一排椅子上，中間隔着半米左右的距離。

    從離開水果店的觀察範圍到上車，兩人沒有說過一句話。

    關曦曦摸出手機，插上耳機，正準備戴上耳塞，忽然聽見身邊男生問：“爲什麼來相親？”

    方言的確好奇。

    他對女孩的家庭背景一無所知，但對方一看就不是窮苦家庭出身的人，而且長得這麼好看，還這麼年輕，沒理由要跑來跟自己一個輟學宅男相親。

    關曦曦放下耳機，看他一眼：“你呢？”

    “我爸覺得我該結婚了。”

    方言說完，看着對方，等待下文。

    關曦曦移開目光，淡淡道：“玉蓉姐想找個人照顧我。”

    方言微愣一下，“照顧？”

    夕陽的光輝透過車窗從側面照來，女孩長長的睫毛在空氣中輕輕撲扇一下，白皙無瑕的側臉渡着一層金光，卻沒有讓她的表情染上絲毫暖意。

    關曦曦說：“我爸媽不在了，有個姥姥在鄉下。”

    “……”

    方言沉默幾秒，輕聲說：“抱歉，我不知道。”

    “沒事。”

    關曦曦目光無意間從他胸前掃過，看見那上面的校徽，“你在上大學？”

    方言搖頭：“沒有，前幾年被勸退了。剛開學的時候。”

    關曦曦微愕，然後認真打量他一眼，緩緩評價道：“看着不像。”

    方言其實長得不賴，皮膚很白，面部線條輪廓分明，過長劉海並沒有讓他看起來猥瑣，配上一副黑框眼鏡反而讓他多了股文藝氣質，斯斯文文的，給人的印象就是清秀學霸。

    方言明白女孩的意思。

    “遇到了一些噁心人的事情。”他不想過多談論幾年前那件事，轉移話題道：“你呢，爲什麼不上大學。”

    會來相親的女孩不可能是高中生。

    大學也早就開學了，宜城又是小縣城，沒有大學。

    所以關曦曦也不是大學生。

    這麼點淺顯的推理能力，方言還是有的。

    關曦曦眼簾微垂，默不作聲。

    方言明白了，對方不想回答，於是不再問。

    擡頭看一眼公交路線圖，還有四站。

    摸出手機看一眼，才發現出門前忘了充電，現在只剩不到百分之二十的電量，於是揣回口袋裏，準備用發呆來度過這四站路的時間。

    “聽嗎？”

    旁邊遞過來一隻耳塞。

    “謝謝。”

    方言接過來，塞進自己耳朵裏。

    空靈的鋼琴前奏輕輕響起，一個溫暖的女聲輕拂耳膜：

    耳に落ちた

    あなたの話し方胸に……

    “LilaS”

    “嗯。”

    兩人相視一笑，目光裏都有了些溫度。

    見面至今，兩人都沒有任何尷尬或者害羞之類的感覺。

    但就在這一刻，一種微妙的氛圍忽然開始在兩人之間瀰漫。

    於是都迅速移開目光，各自轉頭看向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