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鬼犬妖童(上)

類別:網遊競技 作者:王子2326字數:4104更新時間:24/07/18 23:54:10
    ~機密檔案~

    2999年8月7日,中庭汩水街215號住戶報夜間多噩夢,夢中受人追逐,被鈍器毆打,痛感強烈,稱有“怨靈作祟”。當值小隊前往實地調查,判斷爲建築年老失修噪音擾民,安撫居民情緒,結案。

    11月20日,汩水街215號住戶報頻繁幻視、幻聽,居民情緒不穩。當值小隊懷疑爲遺物引發異動,探查無果後按流程上報。當夜起安排隊員日夜值守,觀察情況。

    11月21日,確定幻視爲真……

    12月30日,當值隊員報情緒不穩……

    3000年2月4日,當值隊員報出現衰弱現象,伴隨頻繁幻聽幻視與腦內痛感。接總部姬懷素令,疏散所有住戶,封鎖汩水街215號建築。接總部解安令,開始三個月特殊觀察期。

    ·

    “楚衡空我可提醒你啊,靈體這東西花招多得很。事後記得收拾乾淨,別留手尾……”

    如今是5月3日,特殊觀察期還差一日結束。楚衡空站在汩水街215號門前,回憶着臨走前解安認真的囑咐。

    這是棟有些年頭的老公寓樓,樓外的樓梯鏽跡斑斑,窗外還是老式的金屬防盜網,遠看好似一排憋仄的籠。爲楚衡空帶路的隊員叫呂興,是個經驗豐富的老資歷,他將公寓鐵門處的黃封條撕下,抓過不知多少罪犯的手有點哆嗦。

    “樓裏東西很邪乎,楚哥您小心。”呂興放輕聲音。

    “試過用遺物嗎?”楚衡空問。

    “刀槍之類的戳不到,再高級的咱手頭沒有。”呂興打了個寒顫,遞來一串鑰匙,“要我說就該把這樓直接砸了,一了百了。”

    “先看看情況。”楚衡空接過鑰匙,獨自進樓。

    呂興心中多了份敬意,心想楚探長果真藝高人膽大,明知有鬼還敢進屋。他卻不知楚衡空心裏是一點危機感沒有,一來三個月觀察已基本確定這樓裏白天沒動靜,二來兜裏還揣着張符……

    【赦鬼靈符】

    【評級:2級】

    【產地:龍泉鄉辰鈞宮】

    【效果:符擊虛靈,可拘束質點2及以下的幽體

    符貼實器,可封印質點2及以下的幽體;實器將轉化爲遺物,效果視幽體能力而定】

    【思念:喪魂墜魄,幽鬼心濁。安魄平魂,心伏靈赦。

    ——姬求峯】

    開玩笑,懷素老爹親手畫的驅鬼符哎!這玩意怕是比他閨女親自上陣都靠譜!

    手握符篆還能怕鬼,那真是不用混了。看看這符的效果就明白那神神叨叨的“三個月觀察期”是圖什麼了,解安是等着把鬼養肥些拘來做器靈嘞。因而楚衡空非但毫不緊張,還對這任務的收穫有些期待。他一步步走上樓外的鐵梯,生了鏽的臺階吱嘎作響。

    老樓裏沒有“電梯”,他一路走上六層,用隊員送來的鑰匙打開“配水房”的大門。屋中大半地方被圓筒型的器械佔據,總閘旁邊有個投幣孔般的小洞。楚衡空拿出十顆流珠,一一塞入小洞內,拉下總閘。

    咕咚。

    能源接續,迴路聯通,開閘泄水般的聲響傳出,樓道內的燈光一一亮起。這棟老樓又活過來了,支持它發亮的是那些價值1000流珠的小球。楚衡空在這些天明白過來,洄龍城裏沒有電力,只有“潮流”。存儲潮流的流珠既是貨幣也是能源,它通過某種難以理解的機理供給能量,讓這座城市得以運作。

    只是不知道,怨靈還需不需要用水。

    楚衡空緩步走過樓道,燈光暴露出灰塵遮掩的痕跡。牆壁上有深度不一的彈坑,這裏曾發生不止一場槍戰;木屑和鐵塊躲藏在牆角,大些的碎片還依稀能看出曾經的輪廓,似乎是被某種巨大的力量生生壓癟擠碎……看痕跡力量尚不如他,但體型很大……

    楚衡空嘗試將找到的鐵塊拼起,那狂野的裂痕讓他想起雪山的狼。但這些鐵塊曾屬於一整面大型盾牌,能將兩人高的鐵盾一口咬穿,這樣的狼該有多大?

    楚衡空鼻翼微張,他沒嗅到野獸的腥臊味,卻聞到了淡淡的垃圾臭氣。情況比想象要複雜些,他起身準備再做調查,身後傳來一聲輕響。

    燈滅了。

    自後向前,燈光一盞盞熄滅。楚衡空握住一塊碎鐵,慢慢轉身。最後方靠近樓道口處還留着一絲綠色的應急燈光,被燈光照綠的牆上,一張瘦削的臉正冷冷地望着他。那面孔上滿是血與淤青,眼部空餘兩個血口,烏黑的血液汩汩流出,像惡臭的膿液在面容上流淌。

    沒電影裏那麼可怕,但很醜。

    楚衡空往前走了一步,這一步似乎刺激到了那牆中鬼臉。她一下子消失不見,樓頂中空餘幼小的女聲:“不要……別……過來……!”

    狂風瞬間席捲走廊,飛濺的塵埃與木屑之中,大如轎車的黑影狂嘯奔來!

    楚衡空二話不說將碎鐵擲出,拳頭大的鐵片正中黑影的頭部。可它毫無阻礙地“穿”過了黑影,就像當初石子穿過空想惡魔的身體。普通的攻擊的確無效,黑影在呼吸間便穿過走廊,張開巨口撕咬。獸類特有的腥氣隨勁風傳來,濃烈得簡直令人無法呼吸。

    黑影撲了個空,楚衡空早有準備。他一肘砸破窗戶順勢躍出公寓樓,半空中觸手向上一卷,勾住外突的防盜窗。

    楚衡空靠觸手掛在三樓窗外,等待怨靈下一步的行動。頂層樓頂中不詳的黑影散去,他在心中以秒爲單位默數。

    1、2、3……

    轟!

    樓中塵土飛揚,動靜大得連防盜窗都被撼動。三秒半後,三四樓間的夾層忽然塌了,那黑影生生砸穿了三層樓,它自碎石中落下直撞向玻璃窗。楚衡空果斷鬆手落地,玻璃窗在他落地時被咬得破碎,連帶鐵製的防盜窗也被扯成了碎片。

    楚衡空後撤數步離開公寓樓範圍,黑漆漆的樓內傳出低吼,但無人追來。過了一陣,似是發現此人無意入樓,野獸的氣味淡去,但楚衡空能感覺到某物的視線。那東西還盯着他,只要一進公寓就會再度開戰。

    留外看守的呂興趕忙跑來:“楚哥你沒事吧?”

    “是挺邪乎。”楚衡空活動了一下胳膊,“讓弟兄們拉開距離,那玩意白天也能動。”

    呂興聲音都打顫了:“咱們開砸?”

    “先不急……”楚衡空琢磨起來。

    這次的敵人不好對付,單一個免疫物理攻擊還好說,找個時機一拍符篆就是了。可他掛在樓外時瞧得很清楚,那鬼東西是“撞”碎了樓頂,“咬”碎了玻璃,它自己是能造成物理傷害的。惡鬼不但有虛幻身體還帶怪力,不做準備只怕要栽跟頭,還是先探探它的底。

    楚衡空想起那女童鬼臉,問道:“查過周邊的兒童失蹤案嗎?”

    “去年年底排查過,符合條件的有一家……”

    呂興欲言又止,將一份早準備好的簡報遞來。楚衡空粗略掃了一眼,眉頭皺起:“才一週就結案?”

    “沒敢細查。呂興小聲補充,“是惹了貓了。”

    惹了貓是一句黑話。

    故事多的地方總有本地人間的黑話,洄龍城人最常說的,就是“灰貂”、“白貓”和“烏鴉”。這看似是無害的獸物,實則指城中惹不起的三個勢力。灰貂是沼澤裏的邪教“衆靈會”,一旦碰上就要被迷得前途盡喪;白貓指中庭的“俱樂部”,城內所有賭博業、奢侈品生意與皮肉生意共尊的巨頭;烏鴉則是天上的黑工坊,武器販子們行事粗暴,惹了他們就沒有命了。

    楚衡空在這三週查案時也對城中三獸有所瞭解,他知道市民們懼怕到不敢直呼其名,只是沒想到連回生部隊的成員都對此如此忌諱。

    楚衡空捲起檔案敲了呂興一下,笑罵:“都當條子了還怕罪犯?”

    “剛開始不怕的。”呂興訕笑,“幹久了……就知道怕了。”

    楚衡空點點頭,沒爲難他:“帶我去看看那家人。”

    他們爲圖快而抄了小道,途徑地攤扎堆的市場。天空黑壓壓的一片,透不出半點光亮,攤販們紛紛用木棍支起小燈照明。煙霧在微小的燈光中飄浮,販子們的吆喝聲顯得細小,像是例行公事。“失傳的萬靈藥”“必殺遺物”“沼澤藏寶圖”“真正祕傳萬靈藥”……在賣假藥與假遺物的地攤後,有正經門面的商販們賣着水草與冷凍雞鴨。老舊的尋人啓事和通緝令糊在牆上,面容早已被雨水打得模糊。

    失蹤案的家屬住在兩條街外的邦興大廈,這樓足有16層,配了一架升降梯,省了楚衡空上下爬樓的功夫。房門敲了很久才開,男人惱怒得開口就要嚷嚷,看到楚衡空的觸手時一下僵住。

    “先生,你是不是楚探長?”男人滿臉希冀。

    “回生部隊楚衡空。”楚衡空點頭,“想瞭解下你家的情況。”

    男人的表情立馬就變了,像將被溺死的人看到了一片浮木。他一把抓住楚衡空的手:“探長我求求你幫我!我女兒失蹤半年了,到處都找不到,我求求你……”

    男人幾乎要崩潰了,楚衡空拍拍他的手:“進屋說。”

    男人名叫海恩·盧23,長期在四公裏外的賓館值夜班,女兒隨母姓叫蒂娜。他的描述顛三倒四,大半時間在描述女兒的長相,但又形容不出特點,說着說着就開始講女兒以前多麼乖巧聽話,然後開始哭。失蹤當天的細節一概不知,就是“放學後沒回家”找不到了……

    情緒化的一般人總是這樣,提供不了多少有用的信息,要靠自己的眼力。

    屋裏顯然很久沒做過正經打掃,門口堆着幾個沒扎口的垃圾袋,角落和沙發縫裏還藏着狗毛。屬於女兒的房門緊閉,男人的臥室門敞着,衣櫃門也沒合上,櫃裏豔俗的紫色長裙積着灰塵。

    楚衡空靜待海恩說完,問道:“你太太做什麼工作?”

    海恩沉默了片刻:“……是居家主婦。”

    楚衡空沒說話,望着他的眼睛。海恩在平靜的注視下敗退了。“我愛人在俱樂部陪酒……其實只是給客人倒酒的工作,沒有涉及那方面……”他聲音很小,但凡是個男人說這些話都會窩囊。

    “能和太太聊聊嗎。”

    “她離世了……去年在下層出了意外……”海恩轉過頭去,“走夜路時在沼澤溺死了。”

    中庭的陪酒女沒理由去下層走夜路,楚衡空知道海恩自己也不信這些話。

    “請節哀。”“……”“家中以前的寵物長什麼樣?”“一條黑狗……很小,我女兒可以抱起來……”“請描述詳細些。”“它很聽話……女兒很喜歡,用零花錢買了狗繩和石頭項圈……”“石頭項圈?”“雖然是石頭但很輕。”“狗去哪了?”“和女兒一起不見了……”

    楚衡空記下細節:“知道汩水街鬧鬼的事嗎?”

    “鬧鬼?”海恩茫然地回望,“沒有聽說……從沒去過那裏……”

    接下來是些沒營養的對話,女兒失蹤後有嘗試找過嗎……空閒時間用來去碧澤找女兒……因爲妻子是在碧澤出的意外,所以女兒大概也在那邊……會努力尋找請等待消息……楚衡空起身。

    “海恩先生,其實你心裏清楚。”他離開前說,“失蹤大半年了,希望不大。”

    那片腐朽的木板沉下了,失去希望的男人沒入潮水般的悲傷。他孤零零坐着,聲音細如蚊蠅。

    “至少……想親手埋葬,她的遺體……”

    “我會盡力。”楚衡空關門告別。

    他走出邦興大廈,這樓足有16層,卻極爲窄小,溼氣比兩週前還重,牆壁地板上全是水滴,哪怕站在樓道裏也壓抑得喘不過氣。可出樓之後依然壓抑,水幕下陰暗無光,天上的武器像是隨時都要落下,將人剁成齏粉。

    剛來時的陽光是好運氣,這才是洄龍城的平常。

    楚衡空深深吸了口氣,側頭仰望。這條街上全是類似邦興大廈的窄樓,一棟棟擠在一起,像是被鎖鏈捆起的人們。而大廈後方不到100米遠就是賭場酒吧林立的商業區,那裏的建築寬敞亮堂,衣着暴露的女人們街上攬客,各色燈牌下方衣着闊綽的人們行走,一片燈紅酒綠的熱鬧景象。

    站在大廈間的窄巷,能同時看到斑駁的老樓與賭場的彩燈。僅隔了一條街道,卻像是兩個世界的景象。

    守在樓前的呂興遞來包煙,很有眼力勁:“您來一根不。”

    “戒了。”楚衡空搖頭,“幫我捎把長槍,除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