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古道西風瘦馬

    男人強顏歡笑的拒絕了這個大方的陌生人，之前在外面天色昏暗，沒太注意他們，此時才發覺兩人的衣服上都有着血漬，特別是那個姑娘，衣服上的血漬更多。

    柴房裏有陳舊的席子，底下墊一些稻草就是一個軟鋪，姜婼已經被陳陌強迫經歷過野外的天當被地當牀的日子，對於這個地方也是能接受了，一個過慣了錦衣玉食的人，也會淪落到這樣的地步。

    “你的傷沒事吧？”姜婼坐在軟席上，揉捏着自己的大腿。

    陳陌凝息盤坐在一盤，雙手結着奇怪的手印，沒有心思回答她那出於關心但又廢話的問題，正在全神貫注的運轉着自己得氣機，氣機流轉的越是順暢，對自己的傷口恢復越是顯著，這也是陳陌受傷真麼重這麼多都比一般人要恢復的快很多。

    姜婼覺得無趣，也不好打擾，百無聊賴的扯着席子下的稻草，回想着這幾日所經歷的事情。

    想得入神的時候，一個小腦袋在從門邊探了出來，大大眼睛，滋溜溜的轉着，好奇着這個她來了很多次的柴房。

    姜婼似乎察覺到有人在看自己，擡起頭看向門外，那偷窺自己的小腦袋猛然的縮了回去。

    過來一會兒，那個小腦袋又探了出來，這一次，她沒有縮回去，就這麼看着那人的眼睛。

    姜婼微笑的對着她揮了揮手，小丫頭也怯生生的伸出自己的小手和她揮了揮。

    “你叫什麼名字？”姜婼雙手抱膝，望着那個小小的腦袋，問道。

    小孩沒有立刻回答她，而是看了一會這個笑起來很好看的姐姐，有看了看那個盤坐在一盤，雖然閉着眼睛，卻讓人害怕的哥哥。

    “別怕，他睡着了，要不要進來坐坐。”姜婼看懂了小孩的眼神，輕輕的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

    小孩猶豫了一會兒，躡手躡腳的走到姜婼身邊，緊挨着她坐下來，小聲的說道：“他坐着就能睡覺？”

    “是啊，她做着就能睡覺。”姜婼笑了笑，再次問道：“你連什麼名字？”

    “我叫大壯。”

    “嗯？”姜婼疑惑了一下，看着她，說道：“你不是女孩子嗎？”

    “是啊。”小女孩點了點頭。

    “那你爹怎麼起了一個男孩子的名字？”

    “我爹說叫這個幹活才能有力氣。”

    姜婼笑了笑：農民起的名字真有意思。

    “姐姐，你受傷了嗎？你衣服有好多血。”姜婼雖然抱着膝，擋住了大部分衣服上的血漬，但還有很多是掩蓋不住的，小女孩便好奇的問道。

    “嚇到你了？”姜婼又把髒了的衣服藏了藏，可有些地方她真的已近擋不住了。

    小女孩搖了搖頭，說道：“你們是遇上強盜了嗎？”

    姜婼沉默了一下，點點頭：“是啊，我們從很遠的地方過來，不小心遇上了強盜，他們不僅搶我們的東西，又要抓我們，我們好不容易逃出來的，所以，小妹妹，你千萬不要一個人跑出去啊，外面很危險的。”

    “是這樣啊，不要怕，這裏沒有強盜來，你們放心吧。”小女孩撫摸着姜婼的後背，像是在安撫她。

    姜婼被她的舉動弄得笑了笑，沒有說話。

    “姐姐你不信我說的？”小女孩很癡迷姜婼的微笑，但也看得出她不相信自己的話。“我說的是真的，我爹說了，我們所在的幾個村的大山裏，沒有強盜來這裏，你知道爲什麼嗎？”

    姜婼看着她極力證明的樣子，很是可愛，搖了搖頭。

    “我告訴你，在村子那邊的白鶴山，有一座道觀，那裏住的老神仙，是他在保護着我們幾個村子，老神仙可厲害了，別說那些強盜了，就連那片竹林裏的妖怪都不敢進村搗亂。”

    小女孩說道這裏想起他們是從那邊竹林裏出來的，有些毛骨悚然起來，想挪身子卻發現自己挪不動了，戰戰兢兢的說道：“你們是竹林裏的妖怪嗎？”

    姜婼被小女孩天馬行空的想法給逗笑了。

    “姐姐，你笑起來真好看。”小女孩看着姜婼的笑容有些呆了，呢喃的說着。

    “你也很好看呀。”姜婼忍不住用手捏住她那呆滯的臉頰，說道。

    “姐姐這麼好看，肯定不是妖怪。”小女孩不在害怕，剛纔肯定是自己嚇自己的。“幸好你們之前在天完全黑下來的時候出了那片竹林，不然你們剛剛逃脫強盜，又被妖怪抓住了，我爹說那林子裏的妖怪可厲害了，就連那個老神仙都殺不死它，只是用法術讓他出不了那片竹林。”

    “那我們姐弟真是太幸運了。”姜婼順着小女孩的話，一驚一乍的鬆了一口氣。

    “原來這個大哥哥是大姐姐的弟弟啊。”小女孩哦了一下。

    “怎麼，我們兩不像嗎？”姜婼來了興趣挑逗着小女孩，好久沒有和人這麼輕鬆的說話了。

    以往在家裏，出了自己的哥哥，所有人都對她很是敬畏，說話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說錯什麼話就會有很什麼嚴重的後果。

    小女孩擰着自己的下巴，挑着眉毛，看了看坐着睡覺的大哥哥，又看了看這個漂亮的大姐姐，搖了搖頭說道：“一點都不像，姐姐你這麼漂亮，而他一副邋里邋遢的樣子，姐姐就像天上的仙女，大哥哥就像地下的乞丐...”

    小女孩好像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連忙打住，尷尬的笑了笑。

    “你說的沒錯，我家裏人也是這麼說的。”

    一大一小兩個女子，就這麼明目張膽的說着陳陌的壞話，見這個“睡着”的傢伙也沒什麼反應，就更加的肆無忌憚了，年齡雖然相差大了些，但心智卻格外的相投。

    兩人聊得正是起興的時候，房舍的男主人端來熱騰騰的飯菜。

    “姑娘，家裏沒什麼吃的，你們就將就一下。”男人把簡單的飯菜放到一個搭起來的木板上。

    “已經可以的，謝謝大哥您。”姜婼致謝道。

    “不用客氣，不用客氣。”男人訕訕笑了一下，然後拉起自己的女兒：“大壯，別打擾人家。”

    小女孩正的高興，雖然知道父親是拉着她去吃飯，但此時更想和這位大姐姐聊天，只是自己手臂上傳來父親的力道，讓她放棄了反抗的念頭。

    “大姐姐，那我先走了，等下我再過來和你聊天。”小女孩被男人拉出柴房的時候，回過頭對姜婼揮了揮手。

    “大哥，跟你商量個事。”

    男人剛走出門口，陳陌的聲音就響起來，讓男人不可抗拒的轉回頭來。

    “什，什麼事？”男人不知道爲什麼，面對這個年輕人還是有些緊張。

    陳陌又拿出一粒碎銀，拋給男人，說道：“我們路遇逮人，僥倖逃脫，只是衣服都髒了，只是跟大哥和大嫂買一件你們乾淨的衣服，你們以後再拿這碎銀去買新的。”

    男人接住那粒他不可抗拒的碎銀，說道：“可以，可以。”

    男人欣喜的拉着自己的女兒離開了這裏。

    “你先吃。”陳陌不等姜婼說話，又再次閉上了眼睛。

    “哦。”

    ......

    一碗白米飯，簡單的一盤沒有什麼油水的清白，卻讓姜婼吃出了山珍海味的感覺。

    簡單的夜飯過後，一些婦人給他們送來了他們要的衣服，並說道：“姑娘，我們這燒有熱水，這山裏頭涼，洗熱水不容易着涼。”

    姜婼看了看陳陌。

    “你去洗吧，我去小溪那邊就可以。”

    姜婼點了點頭，她猜測是陳陌身上的傷會嚇到這裏的一家三口。

    “大嫂等下我就自己過去。”姜婼對着婦人說道。

    “我也要洗，我也要洗，我跟大姐姐一起洗。”跟着婦人過來的小女孩雀躍的說道。

    “洗你個頭，平時不見你這麼勤快過。”婦人沒好氣的拍了一下自己孩子的腦袋。

    等那對母女走後，姜婼看着靜靜坐着，似乎在想什麼事情的陳陌，說道：“那我先去了？”

    陳陌點點頭。

    .......

    終究小女孩還是沒能和這位大姐姐一起洗澡。

    姜婼洗完澡換了一身婦人的衣服，略微有一點大，樸素的衣服終於把她的美貌壓下了一點。

    陳陌站起身子，接過她已經換下的衣服，說道：“這衣服不能就在這裏。”

    姜婼點點頭。

    “我要晚一點才回來，累了你就先睡，這裏是安全的，你不會有危險。”陳陌叮囑的一句，便出門去。

    “我可以幫你。”姜婼對着陳陌的背影說道，她知道他要清理傷口，需要時間。

    陳陌擺了擺手。

    ......

    陣陣向西而吹的山風，颳得小溪邊的竹林沙沙作響，掩蓋住了小溪譁啦啦的水流聲和有人激盪起來的水花聲。

    小溪的水很涼，夜色下，即使有明亮的月光，也分辨不清楚水流中那參雜的血水。

    陳陌一邊清洗着傷口，一邊擡頭眺望着遠方。

    順着陳陌的目光，穿過那個山頭，那裏的山林中有一條殘破不堪的古道從山腳綿延至一座叫做白鶴山的山腰，山腰上有一座年代很是久遠的道觀。

    道觀不大，牆壁的牆灰都有些脫落了。

    一個道童百無聊賴的那些雜草在一處空地上喂着一匹瘦骨嶙峋的老馬，嘴巴時不時還跟這匹老馬抱怨着什麼。

    在他們一人一馬身後的一個小房子內，微弱的亮光搖晃着，把裏面的影子照得羣魔亂舞的，時不時還傳出讓道童心猿意馬的聲音，讓道童有些口乾舌燥，趕緊默唸他師父教他的清心咒平復自己躁動的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