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馬豪夫人

    從前院山莊用餐出來之後，肖靜宇和蕭崢並沒有回安縣。

    高成漢在晚餐結束前對他們說：“今天，肖書.記和蕭鎮長都聽到了市紀.委工作的祕密，所以暫時不方便回去，我讓辦公室給你們在市一招都每人安排一個房間，晚上就在市裏過一夜。這不是對你們不信任，這是工作要求，同時也是爲保護你們，萬一發生泄密的事情，你們只要跟我在一起，就不會有問題。

    現在，市紀.委和檢察院都已經出動了，在晚上十二點之前，搜查結果應該就會報過來。這段時間內，你們就到我辦公室坐坐吧。”

    肖靜宇和蕭崢都說：“好，高書.記。”他們自然也希望能夠第一時間知道對馬豪家裏的搜查情況。

    其實，這已經不是肖靜宇和蕭崢的工作範圍了，但對一個有嚴重問題的領導幹部進行查處，總是讓人熱血沸騰，就算是局外人也想儘快看到搜查結果。

    市紀.委、市檢察院兩個部門合成一班人馬，共出動了十人，由市紀.委常委範錦帶班，兩輛商務車已經在國道上從鏡州市向安縣飛馳，穿越在晚上九點開始淅淅瀝瀝下起的雨幕之中。

    市紀.委女常委範錦朝窗外看去，雨線在車窗上淋下來，又被車子甩了出去。

    範錦心想，這趟去安縣搜查有點荒唐，明明知道不大可能搜到什麼，但還是要跑這一趟，範錦想到自己已經上初三的兒子，正在青春叛逆期，最近學習下滑的嚴重，可這段時間以來，她都爲破案加班加點，沒有時間陪兒子。

    本來以爲今天可以回去陪一下兒子，可還是臨時被高書.記叫去吃飯，晚飯後本來以爲可以回了，卻又要立刻去安縣搜查馬豪的住所！要是能出成果，那還算了，可要是無功而返，她更覺對不起自己的兒子！

    坐在旁邊的室主任江大偉，似乎看出了範錦的煩惱，發了一句牢騷：“範常委，這次高書.記莫名其妙聽一個鄉鎮幹部的話，讓我們連夜出動來搜查，這不是開玩笑嗎？能有什麼收穫！莫不是高書.記還沒老，就糊塗了！”

    “住嘴！”範錦看向窗外的臉孔，忽然轉過頭來，嚴肅地盯着江大偉：“我們心裏可以有想法，別人怎麼說高書.記我們也管不住，但我們倆絕對不能在背後這麼說高書.記。我是在高書.記的任上提拔爲常委的，你也是在高書.記手裏提拔爲室主任的，沒有高書.記你覺得一定能輪到我們倆嗎？”

    江大偉愣住了，這還真不一定。

    範錦又道：“所以，我們要一直懷着感恩之心。當面我們可以跟高書.記爭，甚至吵都沒事，那只會有利於工作。但是，背後我們絕對不能嚼舌根。”

    江大偉恍然，點了下頭說：“是，範常委，是我糊塗了，是我不夠成熟，感謝範常委的批評。”範錦又道：“此外，今天既然我們接收了任務，就不能有一點麻痹大意、也不能有絲毫鬆懈的想法。萬一在馬豪的家裏，真的有線索呢？”

    江大偉道：“範常委，你也知道我這個人，既然接受了這項任務，我也一定會全力以赴，把馬豪家裏的角角落落都查個清清楚楚。”範錦道：“這就好。”

    晚上九點五十八分，兩輛商務車來到了安縣瀾庭高檔小區門口，被保安攔住。市檢察院出示了證件，保安只好放行，並被要求進入車內指路。進入小區之後，這兩輛商務車反而放慢了速度，變得不急不緩，就如靠近獵物的豹子會放慢腳步。

    保安指出了馬豪家所在樓棟。馬家住在一個近兩百平的躍層，當時躍層在大城市也才剛剛流行，可見安縣這個小區的高端之處。

    工作人員被分了工，常委範錦和兩名紀.委、兩名檢察院同志留在下面，以備突發事件。

    室主任江大偉和市檢察院一個反貪局副局長京賓，各帶兩名手下上樓。保安被要求按了門鈴，裏面一個女人從貓眼中往外看，並詢問是誰。保安說有事情。女人認識保安，就開了門。市檢察院一名幹部自報家門，並出示了搜查令。

    室主任江大偉瞧馬豪的妻子穿着及膝紫色睡衣，趿拉着一雙棕色高檔皮拖鞋，近五十的臉孔還殘留着一絲韻味。江大偉出於工作原則，道：“馬夫人，你要不要去換一下衣服？”馬豪妻子卻瞅了江大偉一眼說：“我在自己家裏，要穿什麼衣服，應該能自己做主吧？”江大偉道：“這個隨你，我只是建議一下而已。”

    馬豪妻子就道：“那我就不換了。你們要搜，就搜吧。但是，我可以告訴你們，我家裏肯定沒有你想要的東西。請你們速戰速決，我明天還要出差，想要早點休息。”江大偉道：“我們儘快。”

    隨後，他跟檢察院反貪副局長交換了一個眼神，吩咐手下：“可以開始搜了，但搜過的東西，物歸原處，不要給屋子主人添麻煩。現在到底能不能搜到東西，還是未知數。

    反貪局副局長是個親力親爲的人，也跟着組員一起行動，在屋子裏可能藏匿錢物的地方搜索了起來。但市紀.委室主任江大偉卻相反，他把任務分配給下屬之後，就在這個屋子的客廳裏左看看，右看看。

    馬豪的老婆審視一下江大偉，然後問道：“馬豪被你們帶去調查也已經好幾天了，他到底犯了什麼事？總可以給我透露一下吧？我是她的老婆，應該有點知情權吧？”江大偉瞧見客廳裏有個菸灰缸，裏面的香菸抽了半支就被摁滅，客廳中的窗子是大開的，可見剛纔馬豪的妻子就在抽菸。

    馬豪還看到菸灰缸旁邊，是一個女士咖啡杯，杯口印着口紅的印子，看來她剛一個人喝了咖啡。但沒有其他杯子。

    江大偉臉上不動聲色的一笑道：“馬夫人，我能抽菸嗎？”馬夫人道：“隨便。”江大偉就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包華煙，遞給馬夫人一支：“抽嗎？”馬夫人瞧瞧江大偉，接了過來：“你們紀.委的人，也抽這麼好的煙？不是腐.敗來的吧？”江大偉：“這包不是。可有時候出去吃飯，人家桌上發了好的煙，我們也拿。我平時，自己掏腰包也買華子，既然要抽嘛，還是抽好一點，要對得起自己的肺。”

    江大偉給自己點燃了一支香菸，又將打火機湊近了馬夫人，馬夫人朝他看了看，將香菸放在雙脣之間，微微低下了頭，在江大偉打着的火苗上吸着了香菸，還用手無名指在江大偉的手背上輕輕敲了兩下。

    抽菸的人都知道，這是表示感謝的意思。可見馬夫人也是老菸民了。江大偉抽一口煙，道：“馬夫人，你剛纔問我，馬豪到底犯了什麼事？我還沒回答你。現在，我可以告訴你，我們這次來主要是來搜他受賄的錢物。要是你能配合我們，把這些錢物找到，我們可以考慮在提起公訴的時候，給他適當減輕刑罰。今天檢察院的同志也來了，你應該相信我們答應你的事情，是能做到的。”

    馬夫人又抽了一口煙，臉上露出了笑容來，“這麼說，你們其實是還沒有找到證據？我現在可以很負責地說，這裏真沒你們想要的東西。”

    江大偉盯着馬夫人：“你真的不考慮跟我們合作嗎？”馬夫人又是一笑：“我沒有你們想要的東西，又如何跟你們合作？”江大偉又狠狠抽了一口煙，將菸圈吐了出去，又說：“那就太遺憾了，馬豪同志又少了一個減刑的機會了。馬夫人，我先在屋子裏轉轉。”說着將煙摁滅在菸灰缸裏。

    江大偉在這座大躍層的屋子裏轉了轉。他看到主臥裏有兩個枕頭，其中一個枕頭上有些許長髮絲，枕套也微微有些鬆弛；可另外一個枕頭上，一根短髮也沒有，且枕套都是緊繃的。

    江大偉又在衛生間裏看到了兩個牙杯、兩根牙刷、兩條牙膏。其中女士用的牙膏，用去了小半；可男士牙膏卻尚未啓封，牙刷也是完好如初。

    江大偉的心頭萌生了一個念頭，馬豪和她妻子的生活已經有名無實了嗎？

    當江大偉從衛生間走出來時，反貪局副局長京賓帶着兩個手下從躍層上下來，輕聲對江大偉說：“我們沒有發現大量錢物。”江大偉的手下也完成了一樓的搜查，也回來在江大偉耳邊彙報：“只發現了三千多塊現金，和一些女人平常戴的首飾，其他沒有可疑的錢財、金條、貴重首飾、字畫等物品。”

    一個人家家裏放着三千多塊錢，太平常不過了，根本不能作爲任何證據。

    江大偉眉頭皺了皺，反貪副局長京賓是反貪線上的老革命了，他的偵查技術和敏感性都很強，他們檢察院還有專門的儀器和辦法，自己的兩個屬下也不賴，在搜查方面也是最激靈的高手了，什麼牆壁、地縫、隔層等他們肯定都已經搜查過了。

    他們都沒有發現，只能說明一個問題：那就是這個屋子裏真沒有藏什麼受賄的錢物！

    馬夫人趿拉着拖鞋，雙手虛包胸前，雙腿從睡裙裏伸出來，微斜身子瞅着江大偉：“我早跟你們說過了，這裏沒有你們要的東西。而且，我可以告訴你們，馬豪算是一個清官了，他是不會受賄的，所以我覺得你們最好早點把他放出來。”

    江大偉朝這位殘豔尚存、但終歸容顏漸老的馬夫人看了一眼，問道：“馬夫人，您明天去哪裏出差？”

    馬夫人微微一愣，隨即又散漫地道：“上海，怎麼了？不能去嗎？”江大偉道：“哦，不不不，可以去，當然可以去。我只是隨口問一句。打擾了，馬夫人，再見。”

    江大偉帶着其他人一同出了馬豪家，在下樓的時候，馬夫人忽然從門洞裏探出頭來：“我希望馬豪能早點回來。”

    江大偉在樓梯上略頓了下，想說“這是不可能的”，可終歸是什麼都沒說，往樓下小跑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