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1章 皇帝蓋飯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飛花逐葉字數:4988更新時間:24/06/29 13:07:50
    很快兩天時間過去,王子騰踏上了前往西北的征途。

    隨着他的離開,事情遠未到結束的時候。

    爲了應對西北將要發生的大戰,朝廷除了增調糧草軍械,還再度從四川、甘肅、陝西和京營抽調了軍隊北上。

    同時隨着徵召命令的下達,藏地諸土司和西北各部盟,也都在各自集結軍隊。

    如果不出意外,待這個冬天結束之後,大規模的戰爭就會爆發。

    戰爭機器一旦運轉起來,朝廷各部院就比以往更忙碌了些。

    然而樹欲靜而風不止,當朱鹹銘剛覺得可以鬆口氣時,金陵卻再度傳來了壞消息。

    乾清宮內,忙碌了一上午的朱鹹銘,正在偏廳內用他的午飯。

    “啓稟陛下,金陵千戶所送來了緊急奏報!”

    看向面前的程英,朱鹹銘沉聲道:“念……”

    錦衣衛送來的緊急奏報,僅這一句他就知道是壞消息。

    程英打開信函,展開之後念道:“北鎮撫司左署轉金陵千戶所報……”

    “十一月初一,應天府溧陽縣衙差役,赴上田村重勘土地,與村民起衝突遂打死三人,百姓羣情激憤反殺官差,而後圍聚縣城……”

    “溧陽縣衙反應不及,遂被亂民衝入城中,城內混亂百姓逃亡,知縣陳安懷……被……”

    聽到這裏,朱鹹銘皺眉道:“被怎麼了?”

    “被亂民給圍住了……”

    說完這話,程英自覺低下頭去,他能猜到眼下皇帝有多憤怒。

    “廢物……”

    朱鹹銘一聲呵斥之後,緊接着就是“啪”的一聲,卻見他直接把飯碗扣在桌上,紋飾精美的御碗碎成了好幾塊。

    天子一怒,流血漂櫓。

    廳內侍奉的十幾名宦官,連忙跪在地上伏身於地,戰戰兢兢如臨深淵。

    即便是殿外侯着的李慶祥,聽到動靜亦被嚇得抖了抖身子,擡手擦去了額頭上的汗珠。

    剛纔那份奏報,就是他親自送過來的。

    “金陵那幫飯桶,全都是廢物!”皇帝依舊痛罵。

    本來應天府民變已被壓下去,如今正值西北動盪之時,卻又鬧出了這種事情來,這還真就成了內憂外患的情況。

    起身來到了程英面前,一把將信函拿到手中,朱鹹銘仔細看了起來。

    事情雖然看起來簡單,但朱鹹銘卻知定有人背後串聯慫恿,才會鬧出眼下這局面來。

    上次民變平息後,朱鹹銘爲了不再鬧出亂子,就沒有讓深入追查。

    這次倒好,雖然不是圍的應天城,卻直接闖進了縣城裏去,還把知縣都給扣下了。

    朝廷的臉面,新政的推行……都迫使朱鹹銘不能姑息。

    “讓李慶祥進來!”朱鹹銘知道這廝在外面。

    “是!”

    很快李慶祥進入殿內,朱鹹銘先是訓了他幾句,隨即才命他傳話給金陵千戶所,讓一定要把事情原委查清楚。

    尤其是背後搗鬼那些人,這次必須挖出來嚴懲。

    “也不能全信金陵千戶所,你們北鎮撫司也派人去,在暗中細細的查!”

    “是!”李慶祥謹慎答話。

    加上北鎮撫司派的人,以及東廠早就派去的密探,僅皇家就有三路人馬在查,能最大可程度搞清事情原委。

    待李慶祥領命退下,朱鹹銘接着吩咐:“立刻傳旨給兵部,傳令金陵都司着手平亂!”

    “是!”

    小小的民亂,朱鹹銘並不看在眼裏,他更重視躲在後面搗鬼的人。

    不把這些人給挖出來,一則接下來新政推行會受阻,二則難消他的心頭之恨。

    如果是在前明時期,遇着這等大事皇帝至少會召閣臣商量,而發展到現在則全憑皇帝心意。

    比如此時朱鹹銘怒急,那便可以直接做出裁決。

    “另傳旨金陵布政司,讓他們要設法穩定局勢,絕不可讓其他府縣鬧出亂子!”

    “是!”

    在乾清宮做總管太監,記性不好完全幹不下來,此刻程英正細細的記着。

    “再去把戴權叫過來!”

    “是!”

    “還有……把太子叫來!”

    “是!”

    吩咐完這些事,朱鹹銘就擺了擺手,示意程英可以辦差去了。

    程英行禮後離開,而朱鹹銘又回到了餐桌,此刻這裏已被收拾乾淨,並重新盛上了一碗飯。

    司禮監離乾清宮不遠,戴權很快出現在朱鹹銘面前,又被其另外吩咐了差事,簡單來說就是再派一隊人去金陵。

    當戴權領命離去後,太子朱景源才匆匆趕來,此刻朱鹹銘已吃過飯在看書。

    進到殿內,朱景源行禮後被叫起,而朱鹹銘也放下了書冊。

    “太子,上次讓你推選安撫金陵的官員,你如今可有着落?”

    朱景源完全沒想到,老頭子叫自己來是爲此事。

    但是他一點兒不慌,因爲此事他回東宮之後,與一衆學士認真商議過,並議出了兩個極爲合適的人選。

    只是後來金陵事態平息,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哪知道現在皇帝又問了。

    “爹,此事兒子回去細細想過,思量之下想到了兩個人……”

    “只是兒子見識淺薄,怕誤了父皇大事,所以不敢妄言!”朱景源態度極爲謙卑。

    從椅子上起身,邁步走向大殿之外,朱鹹銘問道:“伱打算推舉何人?”

    太子一邊跟上,一邊答道:“刑部侍郎李桂春,辦事周全應對機敏,七年前任安南按察使,曾平定過興安府民變!”

    “嗯,還有一人是誰?”

    朱景源接着答道:“都察院副都御史樑潛,此人剛直不阿辦事周全,在陝西巡按都御史任上,曾引出過朱金龍貪腐大案……”

    太子推薦的人還有個相同點,此二人本官都是正三品,而金陵地方最高官階爲從三品,派這兩人可以穩穩壓制地方。

    當然,被推薦這兩人也支持嫡長的太子,算得上是東宮的自己人。

    停在乾清宮正殿外的丹陛石上,朱鹹銘回頭問道:“那麼這二人……你覺得誰去最合適?”

    “兒子以爲……樑潛去更爲合適!”

    “爲何?”

    “金陵有按察使司,若再從刑部派人去,便顯得朝廷不信任地方!”

    轉過身來,朱鹹銘接着問道:“這是你的想法,還是東宮學士們的意思?”

    “回稟父皇,這是兒臣與學士們共議!”

    朱鹹銘笑了笑,隨即說道:“那就當是你的意思,既然如此……就派樑潛巡撫金陵吧!”

    “是!”

    在當前時代,巡撫乃是臨時差遣,只在非常時刻設立行非常之事,事情辦妥即會被裁撤。

    “金陵屢次鬧出民變,太子對此怎麼看?”

    顯然這又是臨時的考教,這種情況時有發生,朱景源此刻倒也不慌。

    “朝廷大政,是爲釐定土地,因實制定稅收制度,本意是爲平民百姓減輕負擔……”

    “然則地方官員愚鈍,致使百姓難以體諒朝廷難處,故而……才鬧出了這些誤會來!”

    這樣的臨時策問,才能檢驗太子的真實想法。

    而今日太子之回答,着實讓朱鹹銘刮目相看,他本以爲太子會說百姓造反,定是官府欺壓如何如何……

    緊接着朱鹹銘問道:“那你說說,朝廷該不該推行新政?”

    “兒子以爲……”

    太子開始侃侃而談,今天他兩次被老爹認同,這讓他回答起來格外的有信心。

    只是受限於認知,在說了新政的好處之後,他還是道出了其中不足之處,便讓皇帝對他再度不滿起來。

    …………

    又是幾天時間過去,在皇帝旨意還未送達時,金陵又傳回了更多消息。

    金陵都司正開始調兵,得知消息的亂民就作鳥獸散,順道還把溧陽縣搶了一通。

    局面發展到這一步,其實也算不得離譜,這些平日裏安分種地的百姓,指望他們和官軍對抗本就不現實。

    而在這件事上,溧陽士紳可謂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畢竟被搶劫的溧陽縣城之內,大多數都是他們的產業。

    雖然民亂再度被平定,但這次朱鹹銘已下定決心,一定要把背後的人挖出來,所以此前下達的旨意不會變。

    至於那些作亂的百姓,能抓的全部都要緝拿,而後流放到安南去戍邊,這也是近十年的常規操作。

    而西北的情況,反倒沒啥可說的,兩方都已明牌開始備戰,這個冬天一過就要開幹。

    唯一值得關注和干涉的,便是局勢瀕臨失控的扎薩克汗國,一旦其反叛朝廷就要調整策略。

    “啓稟陛下,皇后娘娘說……請您過去用晚膳!”

    書房之內,聽到這話的朱鹹銘“嗯”了一聲,稟告的小宦官便自覺退了下去。

    再說坤寧宮這邊,朱雲笙已高興得跳了起來,因爲她已經說動了皇后,明天可以一同去看看親哥。

    畢竟是一起長大的兄妹,對朱景洪這位嫡三哥,朱雲笙還是非常關心的。

    “從九月初到現在,已經過去兩個多月了……也不知寶姐姐過得怎麼樣?”

    明天就要相見了,反倒讓黛玉憂愁起來,看得一旁的湘雲連連搖頭。

    “有十三爺照顧着,寶姐姐定不會受了委屈!”

    聽到湘雲的勸解,黛玉微微點了點頭,拿起手絹抹去了淚花。

    這倆丫頭說着話,另一邊甄琴卻跟着朱雲笙,說道:“公主……明天我們多帶些東西,吃的玩的都備上,盡力讓十三爺過得好些!”

    “這我倒是想到了,可能帶的也就那些,沒什麼新意!”朱雲笙無奈道。

    朱雲笙的這番話,可謂正中甄琴下懷,在這件事上她可下了一番功夫。

    經過半年多時間的適應,甄琴如今已從失落中走出,再度對生活充滿了希冀。

    依朝廷制度,親王側妃該有兩位,即使楊靜婷佔了一個,如今也還剩下一個名額。

    顯然,甄琴瞄上了這個位置,於她而言只要進了襄王府,在族中姐妹那邊就不算丟人。

    畢竟堂堂皇后的親侄女,也才是個側妃而已。

    跟朱雲笙詳細說着自己的想法,甄琴環顧左右衆人,只覺得側妃的位置應該穩了,總不能兩個毛丫頭還能跟她爭。

    大概半個時辰後,便到了用晚膳的時間,皇帝本人自是應邀而來。

    坤寧宮飯廳內,帝后二人對坐着,此刻宮女們上好飯菜。

    “你們都退下!”皇后環顧左右。

    “是!”

    待廳內衆人退出之後,楊清音方纔拿起筷子,親自給朱鹹銘夾菜佈菜。

    “陛下請用!”

    皇后體貼得過分,讓朱鹹銘略微不太適應,便問道:“無事獻殷勤……你想如何?”

    “陛下這話未免太見外了,你我終究是夫妻,臣妾伺候陛下本屬應該,怎能叫無事獻殷勤!”楊清音淺笑道。

    “皇后跟朕紅臉的時候,可不是這麼說話!”朱鹹銘淡定道。

    “陛下胸懷四海,何故如此斤斤計較!”

    “胸懷四海又如何,還不是得受你們的氣!”

    “我們的氣?哪個我們?”楊清音好奇問道。

    拿起筷子,朱鹹銘平靜說道:“老四舉薦樑潛巡撫金陵,老六這小子……背地裏又在找人,想要尋樑潛的不是!”

    經過襄王選妃之事,現在朱鹹銘一想起老六就覺得膈應,心裏傳位給老六的想法在瓦解。

    偏偏他想給位置的老四,各方面表現又撐不起這天下,着實讓朱鹹銘更加鬱悶且難受。

    當然,皇帝的想法楊清音不會知道,便聽她反問道:“這跟我有何干係?難道不是你縱出來的?”

    “我……”

    “那老十三這混賬,總該是你縱出來的!”朱鹹銘轉移了話題,也間接承認自己在縱容老六。

    楊清音正愁不知如何接話,聽得此言當即說道:“明天我打算去看看老十三,你要不要隨我一起去!”

    “看他?看他做什麼?看見他我就來氣!”說到這裏,朱鹹銘剛拿起的筷子又放下了。

    “去看看嘛……如今他也知道錯了,在那邊磨了這麼久的性子,想來那些壞習慣也都改了!”楊清音繼續說好話,爲下一步搭救兒子做着準備。

    “他成日裏發牢騷,說我這當爹的處事不公,還說什麼自己是撿來的……此事你不會不知道吧!”朱鹹銘面帶不愉道。

    這下,楊清音都不知道該如何辯解,只能訕笑道:“他……就這麼個性子!”

    “既然他不改,那就繼續待着吧!”

    皇帝話音才落,就聽現場“啪”的一聲,卻是楊清音將筷子拍在了桌上。

    “姓朱的……老十三是我命根子,這些年任你打任你罰也就罷了,如今你如此苛責於他,是不是想要我的命?”

    “不就是因爲薛家丫頭那點兒事,這丫頭在上林苑兩個多月,親力親爲給他們三兄弟做飯,什麼髒活兒累活兒都幹了,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我看如今……你是越發的過分了!”

    皇后變臉的速度,直讓朱鹹銘瞠目結舌,偏偏見老妻泛紅的眼眶,他還不敢繼續與之爭辯。

    “我告訴你,明天你不去我自己去,乾脆我也跟老十三住那邊,左右待在這坤寧宮也受你的氣!”

    眼見皇后越說越裏譜,朱鹹銘終於忍不住開口:“夠了……”

    皇帝終究是皇帝,他若是真的生氣了,即使作爲皇后也得告罪。

    然而下一刻,只聽朱鹹銘說道:“不就去上林苑看看……我隨你去不就行了,多大點兒事,值得你鬧成這樣!”

    聽得此言,楊清音總算安心下來,同時感慨自己摸準了皇帝的心思。

    如果皇帝真鐵了心不去,無論楊清音耍什麼把戲都沒用,她所做的事起到的唯一作用,就是給了皇帝一個臺階下,接下來順勢便可緩和父子關系。

    雖說喊打喊罰的是皇帝,可楊清音比誰都要清楚,論愛小兒子並不比他少。

    此刻既然皇帝“服了軟”,楊清音也知見好就收的道理,於是說道:“陛下果真胸襟寬闊,倒是臣妾不明事理,該罰該罰……臣妾自請陛下降罪!”

    言罷,皇后真從椅子上起身,然後就要跪下告罪。

    “行了行了,朕寬恕你了……弄這些虛客套作甚,這晚膳還吃不吃了?”朱鹹銘沒好氣道。

    “陛下教訓得是,教訓得是啊!”楊清音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去上林苑的事,別讓老十三知道,我倒要看看……他們把日子過成了什麼樣!”

    一邊給皇帝夾菜,楊清音一邊說道:“但憑陛下做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