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流浪的蒙古牧民

    等到返回馬賊營地，李毅將草屋裏的金銀錢財收刮一遍，又得到八百兩銀子。

    好在馬賊手裏有兩隻駱駝，李毅將箱子綁到駱駝上，可以牽着返回榆林。

    眼看着天快亮了，李毅將馬欄裏的戰馬牽出來，讓倖存的馬賊們騎上馬，再牽着多餘的馬匹。

    見識過李毅高超的箭術，沒有馬賊敢騎馬逃跑。

    最後李毅將屍體連同草屋一起燒掉，然後帶領馬隊出了山谷。

    離開山谷的時候，遠處朝霞漫天，大地遼闊，在山巒的映照下無比壯麗。

    因爲山谷的出口處在長城外，李毅只能帶着馬賊繞上一圈，跨過長城返回榆林。

    這是李毅第一次到達關外，他被這廣闊壯美的山河感染，發自內心的震撼。

    可是走了一個時辰，上了大路，眼前的一幕讓李毅有些失神。

    只見大路上擠滿了黑壓壓的逃荒人流。

    可這裏並非大明境內啊，哪裏來的流民？

    李毅讓馬賊們聚攏起來，防止被偷襲，自己端坐在馬背上警惕的望着這些蒙古人。

    可是這些蒙古牧民並沒有惡意，他們像是行屍走肉，衣衫襤褸，步履蹣跚的擁擠在一起，向着長城緩緩的前進。

    看到李毅的馬隊疾馳而來，蒙古牧民陷入騷亂，許多牧民哭喊着丟棄隨身雜物，開始向着長城逃命。

    看着像是螞蟻一樣四散而逃的蒙古牧民，李毅一頭霧水。

    “大人，他們以爲咱們是搶劫的蒙古騎兵。”一個馬賊討好的道。

    “可他們不是蒙古人嗎？還會怕蒙古騎兵？”

    那馬賊撇撇嘴道：“蒙古人都是餓狼，殺起窮鬼來比咱們馬賊還兇狠幾分。這不奇怪。”

    一旁的馬賊頭目見了，連忙道：“大人，豐州灘的土默特部正在和察哈爾部打仗，去年整個河套亂成一團，冬天又生了雪災鬧了饑荒，河套各部落的臺吉和主子們養不活這麼多人，就將這些老弱和窮鬼趕出部落，讓他們自生自滅。”

    李毅指着黑壓壓的蒙古牧民，忍不住道：“那他們要去哪裏？”

    馬賊頭目撇撇嘴道：“還能去哪裏？當然是進關，想要到大明朝討口飯吃。”

    這番說辭讓李毅有些反應不過來。

    “蒙古和大明不是敵對關係嗎，爲何他們的牧民會去大明討飯？”

    馬賊頭目嗤笑道：“長城內外鬥了兩百多年，當官的明爭暗鬥，老百姓偷偷結親走動，早就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就連博碩可圖汗也成了大明的順義王。這些韃子不是進關投靠親戚，就是想找個大戶當奴才，反正都是討口飯吃，見怪不怪。”

    草原日子過不下去的時候，草原人會大量內附，請求中原王朝收留。

    李毅明白這個道理，皺着眉頭道：“關內的饑民怕是比關外還多，他們進去能討到吃的？”

    “當然是討不到了。”

    馬賊頭目咧嘴笑道：“會養馬養羊的還能賣身大戶當奴才，其餘人怕是連長城都進不去，就會活生生餓死。”

    “這樣說沒人能救得了他們？”

    “窮鬼走到哪裏都沒人在乎他們的死活，延綏連自己的軍民都養不活，怎麼可能救得了他們。”馬賊頭目滿不在乎的道。

    李毅望着近千蒙古牧民，想到他們最終的結局，不由的胸口沉悶。

    逃難牧民們應當是看出李毅這夥馬隊沒惡意，原本慌亂的人羣重新聚集。

    好多人看到馬匹上的包袱。

    一羣拄着木棍的老人，帶着骨瘦如柴的孩子們涌了上來。

    無數黢黑乾瘦的手伸的長長的，每一雙眼睛都哀求的看着馬背上的馬賊，想要討一口吃的。

    “都滾開，爺爺自身難保，救不了你們這幫窮鬼。”

    馬賊們兇惡的舉着馬鞭抽打，一些被打中的蒙古老人和孩子哀嚎着栽倒在地，其餘人畏懼的縮着腦袋逃得遠遠的。

    一個蒙古老人爲了保護孩子被鞭子打倒在地，沒有力氣爬起來。

    李毅連忙跳下馬背，將老人扶了起來。

    可誰曾想老人立馬拽住李毅的衣襬，直勾勾的看着他道：“好後生，給俺這個老家夥一點吃的吧。”

    李毅苦笑連連。

    誰成想在這個時代，也有扶老人反被訛的事情。

    “你是漢人？”

    聽到他說漢話，李毅不由好奇的問道。

    “你給俺一點吃的，俺就告訴你。”

    李毅被這句話逗笑了，從懷裏掏出來一塊吃剩的麪餅塞了過去。

    老人像是得到什麼寶貝般，連忙護住麪餅，扭頭對着孩子羣大喊道。

    “朝魯，帶着孩子們快過來。”

    一個十一二歲的蒙古小子答應一聲，領着一羣蒙古孩子跑過來，撲倒在老人懷裏。

    老人連忙將麪餅撕扯成小片，往朝魯等孩子的嘴裏塞。

    眼看着幾個七八歲的孩子被噎的直翻白眼，李毅連忙遞過去水壺。

    就在這時，一個魁梧的蒙古男人騎着戰馬，帶着六七個蒙古青壯衝了過來。

    只聽到一陣急促的蒙古語，李毅還未反應過來，一支箭就飛快的射了過來。

    李毅翻身躲過，扭頭一看，自己剛剛停留的位置插着一支箭，箭尾不斷顫抖。

    李毅抽出腰刀，冷冷的盯着他們。

    “畢力格，給我住手。”

    老人強撐着站起來，張口手臂攔住了呼嘯而來的蒙古人。

    爲首的魁梧男人勒住戰馬，用蒙古語和老人交談。

    兩人說了兩句，魁梧男人連忙跳下馬背。

    他快步走到李毅面前，單膝跪地捶胸用蒙古語說了幾句話。

    李毅見他沒有惡意，就收了腰刀，疑惑的看向一旁的老人。

    “貴人，這是我的兒子畢力格，他以爲你是惡毒臺吉派來的人，所以才動手。”一旁的老人解釋道。

    名叫畢力格的蒙古男人用生澀的漢話道：“尊敬的貴人，感謝你幫助我們這些苦命人，我爲自己的魯莽向你道歉。”

    李毅上前扶起他，笑着道：“我們漢人有一句諺語，叫不打不相識。只是我希望你下次問清楚再動手。”

    周圍響起一陣哄笑聲。

    畢力格尷尬的撓了撓後腦勺。

    一羣人說話間，周圍的蒙古牧民越聚越多。

    他們見李毅和善，就伸出手嘰裏咕嚕的用蒙古語哀求。

    老人解釋道：“貴人，他們想求你分一口吃的給他們，這些人餓壞了。”

    李毅苦笑道：“這麼多人，我哪來這麼多吃的給他們。”

    “那貴人最好現在就走，隊伍後面有惡毒臺吉的騎兵，他們看到你們這麼多馬，一定會追上來搶劫。”

    聽聞這個消息，李毅也是一驚。

    他需要將馬賊們安全的帶回榆林，可不能出了意外。

    望着周圍可憐的蒙古牧民，李毅轉身將馬背上的吃食都塞進老人懷裏，翻身上馬向南面的長城趕去。

    老人摟着名叫朝魯的孩子，看着李毅的背影一路走遠。

    長城走私嚴重，再加上年久失修，除了關鍵地帶的堡城，好多城牆都已經坍塌，可以從豁口進出。

    李毅帶着馬隊趕到長城，只見遠處的邊城腳下擠滿了窮苦蒙古人。

    他們昂着頭苦苦哀求邊牆上的明軍，想要內附大明，想要進去討飯，可是迴應他們的只有弓箭和火銃。

    不時有人被射中，慘叫倒在地上。

    他們的親人哀嚎着撲在屍體上，可是沒有人在乎，邊牆上的明軍只是大聲讓他們離開。

    可是蒙古人依然不願意離開，他們已經無處可去，返回草原只有死路一條，現在只有大明能救他們。

    李毅帶着馬隊衝向了豁口，看到有騎兵而來，豁口處的明軍嚇了一大跳，紛紛舉起刀槍弓箭阻攔。

    “我是角河堡操守官李毅。”

    眼看着越來越多的官兵圍上來，李毅掏出腰牌扔了過去。

    一個管隊模樣的武官看了看腰牌，衝着身邊的手下嘀咕兩句。

    不一會，一個身穿精良鐵甲，夾着鐵盔的中年武官從邊牆上走下來，上下打量着李毅。

    武官隨意抱抱拳道：“李大人，我是長樂堡的操守官唐通，你怎麼從邊牆外過來了？”

    李毅指着身後馬背上的馬賊道：“唐大人，榆林糧官史可法遇襲，我是從明堂河進紅兒山抓捕這夥馬賊的。馬匹過不了紅兒山，就從邊牆外繞了些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