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1 既是毒藥，也是解藥

    阪華機械總部摩天樓，碟形中央主機室。

    黑暗中窸窸窣窣的聲響，忽被一雙義眼照亮。原來是放在桌角的咖啡杯，被樓外的爆炸震動，發出輕微的碰撞，打破了應有的寂靜。

    外界發生的一切，似乎都與此處無關。唯有一片死寂的密閉和永無天日的黑暗，才是歸宿。

    “唉……”似乎預感到了什麼，黑暗中的男人一聲嘆氣，伸手端過咖啡杯。

    緊跟着一聲巨響，迸濺的幕牆碎片讓主機室滿地狼藉。

    陽光剛剛將整個空間照亮，槍炮的轟鳴聲又兇猛灌入。放下爲咖啡杯遮擋碎片的手掌，背後的主謀終於露出真容。只見他目光平靜的坐視長長的金屬軟管觸手撐住破口兩側的牆壁，將試驗型先進攻殼龐大的傘狀頭冠奮力擡起。

    輕輕喝下一口冰冷的咖啡，背後的主謀等來了攻殼頭冠的光臨。

    “果然是你！”攻殼內響起戴琳博士憤怒的質問。

    “啊，好久不見。”男人放下咖啡杯，含笑示意。

    “荒卷大輔，你知道你幹了什麼？！”戴琳博士的怒火無法自抑。

    “我知道，你知不知道。”老男人反問。

    “我……”戴琳博士不由氣到語塞：“你害死了我們所有人！”

    “看來你是不知道，害死所有人的究竟是誰。”曾經的公安九課課長，荒卷大輔毫不退讓。

    “是誰！”

    “是愚蠢。”荒卷大輔自顧自的說道：“愚蠢的政客，愚蠢的市民，愚蠢的軍隊，愚蠢的官僚，愚蠢的階級，愚蠢的媒體，愚蠢的笨蛋，愚蠢的聰明人。”

    “究竟發生了什麼？突變日又是怎麼回事。”戴琳博士需要知道一切。

    “你死後，爲達成100%義體化的‘創始項目2573’啓動。不久之後，新型電子腦硬化症在貧民窟大流行。大流行之初，米拉少佐就已向我報告，然而爲了不影響股市，市政高層竭力淡化疫情。說什麼不過是一場流行性感冒，沒什麼大驚小怪，讓市民們不用在意。結果疫情蔓延，死亡如同傳染一般。等那些人慌了手腳，卻購買不到一支號稱特效藥的村井疫苗。”

    “疫苗真的失效了嗎？”

    “不，疫苗很有效。”荒卷大輔語氣一轉：“但卻被城中富豪大量囤積，以常人根本無力支付的高價販賣。我們精明的政府，自然不願意高價購買，更不願免費救治赤貧的病患。爲了逼迫大富豪讓步，市政廳控制的媒體，開始大肆散佈疫苗失效的謠言。”

    “天哪……”

    “正當市政廳和大富豪，雙方爭吵不可開交，卻沒人真正願意解決問題時。那些已經被認定死亡的重症患者，電子腦中的微機械，卻悄悄吞噬掉人腦細胞，將死者轉化成突變義體活屍。再後來，戰爭毀滅城市，富豪出國避難，政客流亡海外，剩下所有人都被廢墟吞噬。生不如死。”

    “誰是背後的主謀。”戴琳博士追問。

    “他說他叫久世英雄（Hideo Kuze）。”荒卷大輔輕聲說道。

    “那個殺了我的黑客？”戴琳博士不可能忘記。

    “也許是，也許不是。”荒卷大輔一聲怪笑：“他也是最初的重症感染者。有沒有被微機械吞噬掉人性，還是不是原來的他，也並不重要。”

    “所以他也是，死而復生，對嗎？”戴琳博士忽然感覺事態嚴重。

    “所謂瘟疫，既是人類的毒藥，也是人類的解藥。所有愚蠢者、膽小鬼、卑鄙之徒全都死掉，剩下的只有我們這些——新人類。”

    “這就是你所謂的解藥？”戴琳博士怒極反笑：“一片廢墟的解藥？？”

    “有句俗話說：‘良藥苦口。’”荒卷大輔理直氣壯。

    “死吧，老混蛋！”戴琳博士揮舞巨型觸手，誓要將荒卷大輔連人帶主機砸成稀碎。

    “你果然不知道。”荒卷大輔全無畏懼。

    似乎一切也正印證他的話。巨型觸手詭異的停在荒卷大輔的鼻尖。無論戴琳博士如何驅策，觸手卻一動不動。

    “過了這麼久，你可知道人類最重要的是什麼？”荒卷大輔平淡的開口。

    “是什麼？”戴琳博士一定會問。

    “權限。”荒卷大輔輕輕揮手，巨型觸手乖乖退讓：“你現在擁有的一切，都是權力者事先的設計。甚至你的咆哮憤怒，你心存的正義，都不過是‘應激反應方程式’提前錄入的一段代碼而已。所有的一切，都是權力的背後操縱。”

    “你對我做了什麼。”戴琳博士的言語之間，透着不加掩飾的驚慌。

    “沒什麼。”荒卷大輔氣定神閒，步步逼近：“只不過在你的核心代碼上裝了個後門，而已。”

    “該死的老混蛋——”

    伴着噴發的蒸汽，實驗室先進攻殼A.I系統，越過戴琳博士這位唯一的用戶，用被賦予的更高權限，強行開啓了機艙。

    刺眼的光芒讓100%義體化的戴琳博士有些無所適從。或者說被改造成100%全義體的戴琳博士拒絕以真面目示人。事實上100%義體化的戴琳博士，可以擁有無數個軀殼。眼前不過是其中之一。

    “啊，看看你多美。”走到主機室破碎邊緣的荒卷大輔，面對面的稱讚：“擺脫了人類愚蠢的桎梏，成爲永恆的存在。”

    “老混蛋。你的讚美，我不需要！”戴琳博士奮力掙扎，想奪回先進攻殼的控制權。

    然而微微擡起的觸手，又無力的落下。拼盡全力的嘗試仍然以失敗告終。

    冷眼旁觀，任由戴琳博士掙扎未果。荒卷大輔這才出聲：“你現在懂得權限了嗎？”

    “你不是我認識的那個老混蛋。”戴琳博士滿心不甘：“我認識的那個老混蛋，不爭權奪利，不愛出風頭，永遠遵循內心的正義，面對邪惡勢力永不言敗！那個永遠信任少佐，與所有公安九課成員‘流着相同的血液’，曾經的‘殿田塾三羽烏’去了哪裏！”

    “或許你和我都認識的那個老家夥，也在疫情中死掉了。”荒卷大輔毫無波瀾的揮了揮手。幾個藝伎機器人助手立刻上前，想要解除戴琳博士的腦機接口。

    “不勞……大駕！”戴琳博士光眼猛然發亮，開啓了自毀程序。100%義體立刻過載，伴着閃耀的電弧和從體內冒出的烈焰，燒燬了戴琳博士的電子腦乃至整個義體。

    “嗯？”正要轉身離去的荒卷大輔忽然發現了什麼：“這只是她的意識備份。找到她的電子人格核心。”

    “是，老大。”一直在暗處窺探的玩家首領毫無延遲的應答。

    “頭兒，一定是3號實驗室。”頻道裏響起女玩家的猜測：“1號是100%全身義體化，2號是與之匹配的先進攻殼，3號就應該是更爲強大的……”

    “電子超腦。”玩家首領隨即下令：“0215，去一趟3號實驗室。”

    “頭兒，0215還在2號實驗室，抓捕米拉少佐。”女玩家回答。

    “0910，你去。”

    “收到，頭兒。”

    “保險起見，1號實驗室，也不能放過。”女玩家毛遂自薦：“我去。”

    “好，速去速回。”話是沒錯，玩家首領想想也就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