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敘述牢籠（十二）

    嚴格意義上，腦容量256GB是經過系統翻譯、確保李晟能聽懂的說法，但最後數值應該大差不差。

    “我又不是自己想忘掉的。”

    灰雨咬着嘴脣道：“監獄會定期重置，刻在牆上、地上的字，以及先前要求的報紙等會自行消失，也就是說沒法依靠外界保存信息。

    並且，每次越獄都會對越獄者的身心造成嚴重負擔。失去部分記憶，乃至變成傻子的大有人在，比如右下角囚室裏那個。”

    “.”李晟算是琢磨明白了，灰雨跟他合作一同越獄，除了不想被關在監獄裏關到死之外，也因爲她害怕逐漸丟失記憶、喪失自我。

    人的自我是由記憶組成的，遺忘所有的話，和死亡沒有差別。

    “舊的疑問尚未解答，又誕生新的疑點.”

    李晟有些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總結一下目前疑惑吧。

    第一，【主角效應室】裏，兔耳副官像是擁有自我意識一般，主動按下按鈕，並對我說：‘你不屬於這裏’。

    第二，在按下按鈕後，艾薩克並未迴歸，而是憑空消失。

    第三，監獄會定期重置，那爲什麼左上角囚室（曾屬於艾薩克那間）裏面，仍然殘留着《柴經》、臨終救贖手槍等線索？不是應該全部消失嗎？”

    灰雨眯着眼睛說道：“也許是艾薩克在越獄過程中，不慎被【主角效應室】困住，讓他始終處於某種半死不活的狀態？所以和他有關的一切才沒被重置。”

    李晟糾正道：“是‘她’，不是‘他’。”

    “嗯？”

    灰雨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等等，你說艾薩克是女的？怎麼看出來的？！”

    “骨骼輪廓。”

    李晟聳了聳肩，“艾薩克不是自稱曾是澤洛文明的機械公民嗎？從血鷹號上那些澤洛難民的身體特徵來看，他們的男女在生理特徵上存在客觀差異。

    之前我在戰鬥的時候，割開了艾薩克身上的軍裝，看見了她的金屬骷髏架子。

    她的骨盆上口和恥骨下角尺寸較大，顱骨厚度相對較薄，眉間發育平直，額結節明顯，均符合女性特徵。

    另外我用目測，大致觀測出她的顱骨、胸骨、鎖骨、肩胛骨、四肢長骨的角度及厚度，將所得數據代入迴歸函數中計算。

    比如以胸骨形態尺寸倒推年齡，Y=14.56+1.46x①+1.25x②+3.66x③+1.99x④+0.47x⑤+0.38x⑥+1.82x⑦+1.2x⑧，負相關係數0.9916，標準差1.3290，其中x①是胸鎖關節面，x②是第一肋切跡，x③是背側面外緣，x④是柄體結合面及第二肋切跡.”

    聽着李晟有如唸經般的話語，灰雨的腦袋上彷彿升起了一個個問號，兩眼也不自主地轉圈發暈。

    “此外她的下頜角度爲116，顴面寬和顳面寬的比例1：0.819，顴面寬和下頜角寬的比例1：0.678，符合黃金比例，鼻樑挺拔，面部弧線優美，

    綜上所述，艾薩克很可能是個25、26歲，擁有東亞特徵的成年女性，高近兩米，身材前凸後翹，面容姣好，符合世俗意義的性感美麗定義。”

    李晟淡然陳述完畢，意猶未盡地咂了咂嘴巴，總結道：“如果骷髏羣體當中，也有類似虎撲女神大賽評選的話，她一定能名列前茅，甚至穩坐冠軍。”

    “.”

    光從名字就能猜到所謂虎撲女神大賽大致是個什麼性質的活動，灰雨深吸了一口氣，震撼問道：“.你在犯事被關進監獄之前，究竟是幹什麼的？不會是那種在墳地偷別人骸骨的盜墓賊吧？”

    “哈哈哈怎麼可能。”

    李晟爽朗一笑，“國內都流行火葬。”

    意思是在不流行火葬的國外就能幹是吧？

    灰雨感覺自己的CPU快燒了。

    “總之，”

    李晟瞬間變換臉色，正經問道：“你還能記起什麼嗎？除了常識之外的所有信息。”

    兩人現在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只有合作才有可能逃出去。

    灰雨努力回憶了一番，緩慢道：“唔我曾經應該是個相當不錯的士兵，殺了很多很多敵人的那種。”

    這條信息談不上多有價值，敘述牢籠裏關着的起步都是個戰爭犯，連李晟也好歹殺過近百人（在第一次密室逃脫劇本任務裏），

    一名負責填線的大頭兵恐怕還沒資格被關進來，灰雨的說法肯定不全。

    “跟我來。”李晟一馬當先，跑向囚室方向。

    “去哪？”

    “左下角牢房，你來幫忙撬下鎖。”

    作爲高貴、高效、高潔的硅基生命（也可以稱之爲三高），灰雨身體的大部分由液態金屬構成，可以先將手指液化，灌入鑰匙孔中，再固化，從而完成撬鎖。

    她之前就是用這種方法離開的單人牢房。至於爲什麼她不用同樣方式，把部分肢體化作硬幣，去騙自動售貨機，從中購買玉米汁

    大概是因爲售貨機裏面有擋板，肢體化作硬幣之後拿不回來吧。

    咔嚓。

    灰雨乾脆利落地撬開了左下角的牢房門，開門後裏面是同款單人囚室，乾淨整潔，無人居住。

    “我就說了吧，這間房壓根沒人。”

    她撇嘴說道：“我被關進來的時候這囚室就是空的，”

    李晟趴在地上，仔仔細細搜索房間。地板、牀墊、牀架等處均無異常。

    只有一處古怪——在金屬馬桶的外緣下方，有一行小字，AMORAONRORTIRAF。

    “這是字謎？”

    灰雨皺眉道：“馬桶金屬是未知材質，硬的要死，怎麼刻上去的。”

    “不是刻上去的，是刮擦。用一種更軟的金屬，刮擦馬桶，留下印跡。”

    李晟瞬間想到在左上角囚室裏，搜到的那根細針，針頭部分近乎磨平。也就是說，這行字很可能是艾薩克留下的。

    “至於字謎內容，倒過來即爲Fa ritorno a roma，拉丁文的‘再回羅馬’。”

    李晟對於羅馬一詞並不感到突兀，玩家公認由於某種未知原因，劇本世界的世界觀、歷史會和現實世界的地球有相似之處。

    “什麼意思。”灰雨不懂就問。

    “意思是，要我們投幣。”

    現實世界不管東西方，都有向噴泉扔東西的習俗。唐代張鷟《朝野僉載·卷六》曾記：“幷州石艾、壽陽二界有妬女泉，有神廟，泉水沉潔澈千丈。祭者投錢及羊骨，皎然皆見。”

    意大利也有“背對噴泉，用右手拿硬幣從左肩上方投入噴泉，連許三個願望，其中一個是再回羅馬，則三個願望皆能實現”的傳說。

    之前李晟從兒童揹包裏蒐集到的5∑硬幣，已經用來給灰雨買玉米汁，身上已經沒錢了。

    “除非.已經有人投過幣了。”

    他眼前一亮，用指關節敲了敲馬桶邊緣，果然聽見裏面隱約傳來類似硬幣的金屬碰撞聲。

    “從聲音來源可知，硬幣像是藏在U形彎道裏面，用人手直接掏是掏不出來的。”他起身看向灰雨，“你之前喝的玉米汁呢？吐出來唄？”

    “哈？”灰雨義正辭嚴道：“我身爲硅基生命，也是要從食物裏汲取養分的好麼？玉米汁已經消化了。”

    “那尿呢？”李晟不甘心道，像勸酒一般勸道：“來兩斤唄。”

    “想也別想！”灰雨連忙雙手交叉於身前，“你自己怎麼不尿。”

    “這不是沒尿麼。”

    人在排泄時是最脆弱的，因此玩家在進入劇本任務前，通常都會先上個廁所。

    李晟感慨道：“現在的年輕人啊，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一提到屎尿屁就覺得髒。想我年輕時上山下鄉，牛糞可以做成蜂窩煤，驢糞蛋能燒填土炕，雞糞可以發酵成有機肥，都是寶哇。”

    可惜灰雨不是現代人，否則就能吐槽一句“上山下鄉？請問您老今年貴庚？哦對了您知道北京申奧成功了嗎？”

    李晟自言自語嘀咕着，在房間裏尋找能用來掏硬幣的工具，視線最終聚焦在花灑噴頭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