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蛛遊蜩化（三）

    海量蛛怪從地鐵口涌出，漫向三人。

    “跑！”

    李晟大喝一聲，沿十字路口西側拔腿狂奔。袁知夏和葉嘉穎臉色發白地跟在他後面。

    沙沙——

    漫山遍野的蛛怪追逐而來，步足移動聲密如暴雨，一些蜘蛛沿着樓房外側攀爬，爬到高處後一躍而下。

    李晟揮刀斬過，劈碎如雨般下墜的蛛怪。見己方漸漸被圍，當機立斷，雙手拎起兩名女生的衣服後領，一躍而起，掉在一輛行駛而過的白色皮卡車的車斗裏。

    皮卡車車斗被踩踏的部分化作飛灰，過了一會兒逐漸復原，支撐起三人重量。

    李晟站穩腳步，將葉嘉穎跟袁知夏放下。

    車輛一路向前行駛，漸漸把蛛怪甩在後方。袁知夏的無人機由於設置了自動巡航與目標跟蹤功能，也跟了過來，飛回到她手裏。

    “暫時安全了。”

    骨刃上再次沾滿綠色汁液，李晟懶得擦拭，一刀劈開車後座的玻璃，看了眼司機師傅的手機導航界面。

    “這輛車的目的地是明華路，剛好與警局方向的路徑有所重合，我們可以先搭乘一公里半，到時候再換...”

    “車”字尚未說出口，白色皮卡的車頭便猛地凹陷下去，前進之勢頓止。

    只見一頭碩大無朋的巨型蛛怪，攔在十字路口中央，擡起一根比水泥杆子還要粗上數圈、長滿了雜亂倒刺的步足，踩踏住白色皮卡。

    巨蛛猙獰醜陋，體型堪比重型卡車，七顆黃澄澄眼睛恍如燈籠，左上角的一顆單眼破裂已久，裏面嵌着根黃金打造的箭矢，周圍結了層灰白色的痂。

    體表五顏六色，色彩流轉變幻，如同羅夏墨跡。看上一眼就令人雙目生疼，頭腦發燙。

    咚！

    影界裏被踩住的白色皮卡登時漂移轉向，整輛車撕裂破損，化作漫天塵埃，飄到前方十餘米處方纔復原，追逐上現實世界皮卡車的影子。

    至於站在車斗裏的三人，則被慣性驅使，甩了出去。

    葉嘉穎驚叫出聲，一向冷靜的袁知夏在空中也停止了思考，閉上雙眼瑟縮身體，懷裏牢牢抱着那臺無人機。

    所幸這是鬧市區，皮卡速度不快，一旁就是綠化帶。三人掉進灌木叢中，滾出一段距離，撞斷了大片花草。

    所幸影界裏的物質硬度比現實稍低，葉嘉穎和袁知夏勉強爬起來，滿身是傷，李晟也灰頭土臉，頭髮凌亂，雙眼視線死死鎖定住那尊墨彩蛛怪。

    咚，咚。

    巨型蛛怪邁動八根步足，似慢實快地轉過身，七顆黃眼居高臨下俯視灌木叢中的三個矮小人影。

    三人臉色俱是慘白，袁知夏扣着格洛克的手指毫無血色——和這頭蛛怪相比，手槍子彈真就跟糖豆沒有區別。

    “準備走...”

    李晟壓低聲音，眼角餘光掃過道路兩側，看見一輛轎車從十字路口側方駛過。

    如果能找機會登車，也許還有逃生機會...

    墨彩巨蛛驀然伸出兩根步足，不偏不倚插入轎車底盤，隨意一挑。

    重約一噸多的車輛如同玩具一般，被輕易彈開，飛向綠化帶，並在空中解體成灰。

    厚重塵埃遮蔽視線，李晟只覺渾身寒毛根根豎起，兩手領着同伴衣領，疾速後退。

    咚咚咚！

    墨彩巨蛛邁動步足，以驚人速度撞破塵幕，鐮刀般的螯牙一口咬在三人剛纔站着的位置上，剃掉一大塊灌木。

    雙方相距不到十步，體型懸殊更加明顯，李晟幾乎能嗅到對方巨口中噴出的腥臭熱氣。

    墨彩蛛再次前探身軀，一口咬來。避無可避退無可退，他放開雙手，將同伴推向後方，大喝一聲“跑！”

    自己則揮刀前斬，劈在螯牙上。

    錚！

    衝擊力沿着骨刃，蔓延至兩側手臂，李晟瞬間感覺雙手麻木，不再屬於自己，整個人向後暴退。

    墨彩蛛緊追而來，揮舞兩根前肢，如攻城錘般砸下。

    節肢表面的雜亂倒刺恍若刀劍，切割空氣，發出“倏——”的尖銳破空聲響。

    李晟一扭腳尖，整個人貼地前掠，避開攻擊的同時，右手螳臂骨刃暴烈切入墨彩蛛的第二對步足。

    吱呀——

    墨彩蛛的外骨骼兼具強度與韌性，在骨刃全力切割之下，凹陷下去一塊，並未破裂。

    李晟再擰腰身，整個人在蛛怪身下如陀螺般轉了起來，左手骨刃裹挾全身重量與旋轉慣性，貼着蛛怪第二對節肢壓了下去。

    錚！

    節肢上的倒刺紛紛蹦飛出去，節肢本身也被切開一半，噴出綠色體液。

    陡然吃痛，墨彩蛛口器震顫，發出尖銳嘶鳴。

    它兇性暴增，用後兩對步足站穩，前兩對步足從左右兩側橫掃而來。

    李晟揮刀格擋，然而雙方力量懸殊，他只覺手臂傳來一陣劇痛，手腕、小臂像是要斷掉一般，整個人向後飛去。

    不能退，無數的小型蛛怪已經追了上來，一旦被圍必死無疑。

    李晟下砸手臂，將骨刃刺入地表，雙腳鞋底在地上摩擦出兩道軌跡，勉強止住慣性。

    倏！

    蛛怪的左側第三對步足從上方勾來，破空聲再至。

    李晟側身躲避，同時收回骨刃，並解除肌肉限制，從手臂伸出大量螞蟻針毛。

    藉着針毛保護，他伸手握住蛛怪的步足，依靠步足擺盪幅度，兔起鶻落間，攀躍至巨蛛的背部。

    “接着！”

    不遠處響起袁知夏的聲音，她竟然沒有跑遠，而是從揹包裏拿出一個紅白包裝的八寶粥罐頭，拋給蛛背上的李晟。

    “破片手雷！即開即用！”

    袁知夏大喊提醒，隨後便拉起葉嘉穎，拔腿狂奔。

    李晟精準接住八寶粥罐頭，從手臂中再次彈出螳臂骨刃，朝着巨蛛胸腹連接處全力劈砍。

    墨彩蛛背上的棘刺，不如步足表面的倒刺堅韌，連續幾輪斬擊，便被破開防禦，砍進體內，綠血如噴泉般噴涌。

    陡遭重創，墨彩蛛疼得渾身抽搐，但這畜生也不知活了多久，兇性不減反增，竟昂起頭部，倒退着撞向路邊樓房，要將李晟碾死。

    李晟匆忙揭開八寶粥的白色塑料蓋子，拉開拉環，果然聽到清脆的擊針聲。

    他將罐頭塞進墨彩蛛背部豁口，跳下蛛背，翻滾着落在地上。

    轟！轟！

    連着兩聲巨響，第一聲是墨彩蛛撞進樓房，第二聲則是破片手雷爆炸。